《最后的莫希干人》第18/71页


由于外部的压力增加,毛毯绷紧,树枝被本身的重量压得嵌进了石缝,形成了一道结实的障壁,海沃德才又松了一口气。于是,他迈着轻快的步子,怀着更为轻快的心情,走回到山洞的中央,回到他原来待的地方。从这里,他可以看到这个山洞靠河的另一个出口。就在他刚才离开洞口时,那班印第安人仿佛受到同一种力量的推动,改变了目标,全都一窝蜂似地离开了洞窟,只听得他们重又朝刚才来的这座小岛的高处奔去。不一会传来了他们的哀号,说明他们又集合在那几个死了的同伴跟前。

直到这时,海沃德才敢看一看他的同伴们的脸,因为他想到,在刚才最危险的关头,他自己那副焦急的面容,可能已经使那受不起惊吓的姐妹俩更加恐惧。

“他们走啦,科拉!”他低声说:“艾丽斯,他们已经回到他们来的地方去了,我们得救啦!感谢老天爷,全靠他把我们从这样凶恶的敌人魔爪下解救出来。真是太感激啦!”

“这么说我也应该感谢老天爷!”艾丽斯从科拉的怀里站起身来,感激不尽地拜倒在光秃秃的岩山上,大声说。“谢谢老天爷,您使我们白发苍苍的老父亲不必再伤心流泪,您救了我非常亲爱的那些人的生命……”

看到这种出自内心感情迸发的举动,海沃德和较为镇静的科拉深受感动。海沃德心里想,年轻的艾丽斯现在的一举一动,最好地说明了她的一片孝心。她的眼睛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双颊上重又焕发出美丽的丰采。她的整个心灵,仿佛都急于想要通过自己富于表情的面貌,来表达出她的感激之情。但是,正当她启动朱唇,要想说出应该说的话时,突然怔住了。脸上的红润变成了一片死白;温柔的双眼呆呆的,似乎充满了恐惧;她原来合十向上举着的双手,忽然松开放平下来,手指痉挛着朝前指着什么。海沃德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回头一看,只见就在那个敞开的洞口,那用做门槛的岩石上方,出现了刁狐狸那张恶毒、凶暴的嘴脸。

在这突然受惊的时刻,海沃德总算还能保持镇静。他从那印第安人脸上茫然的表情判断,知道他的眼睛因习惯于外面的亮光,还没能看清这阴暗的山洞深处的情况。海沃德这时还想退到一处突出的石壁后面,和同伴们一起隐藏起来。可是再一看,那土人的脸上突然掠过恍然大悟的神色,海沃德明白,现在已经太晚了,他们全给发现了。

土人脸上那种凶暴残忍和胜利得意的神色,引起了海沃德难以压制的忿怒。他热血沸腾,不顾一切地举枪朝他开了一枪。枪声使山洞像火山爆发似地轰然作响。但当山风把烟雾吹散之后,刚才还站在那儿的那个背叛的向导,已经不见了。海沃德急忙奔到洞口,只见他那黑黑的身影,悄悄绕着溜过一块突起的岩石,一会儿就变得无影无踪了。

听到从岩石内部发出一声爆炸,在印第安人中紧接着出现了一阵可怕的寂静。可是随着刁狐狸一声悠长易懂的呼叫,所有的印第安人听到后,全都出于本能地大声做了呼应,同时喧嚷着重又从山顶冲了下来。当海沃德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时,他用树枝垛的那道并不牢固的障碍物早已被拆掉,抛得四散。印第安人从两头的洞口同时冲了进来。于是,海沃德和他的同伴都从隐藏的地方给拖了出来,站在露天里,被因胜利而欢呼的休伦人团团围住。

第十章

 我担心我们明天早晨会起不来,

 因为今天晚上睡得太晚。

――莎士比亚①

①《仲夏夜之梦》第五幕第一场。

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引起的震惊一过去,海沃德就开始观察起这班捕人者的模样和举止来。和往常土人在胜利时有的那种狂妄习惯相反,他们不但对全身战栗的姐妹俩,而且对海沃德本人也显得很尊重。。com网电子书诚然,他军装上那些富丽的装饰品已经有许多土人不止一次地来抚摸过了,而且目光中还流露出想得到这些东西的强烈渴望;但当他们正要采取惯常的粗暴行为时,前面已提到过的那个身材魁梧的战士,命令式地一声吆喝,立刻把他们举起的手给止住了。这也使海沃德认定,他们几个人大概是由于某种目的,而要留待一个特别的时刻再处理了。

就在年轻的休伦人表现出这种不好的习惯而又不能得逞时,那些较有经验的战士却忙着在两个洞窟中继续搜查;这一行动说明,他们还远远未能满足已经取得的胜利成果。由于找不到任何新的牺牲品,这伙毫不懈怠的复仇者,立刻又回到了两名男俘虏的跟前,恶狠狠地用法语嚷着“长枪!长枪!”使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对于他们这种不断的粗暴询问,海沃德故意装出不懂的样子,大卫则由于根本不懂法文,倒也省却这份伪装的心思。最后,海沃德实在被他们纠缠得不耐烦了,而且也怕过分的装聋作哑会激怒这伙胜利者,于是就朝四周打量着,寻找麦格瓦,想要他来翻译他的回答;现在休伦人的追问已经变得愈来愈急,愈来愈凶了。

麦格瓦的举止,和他的所有同伴不一样。当其他人正在忙着掠夺侦察员那点可怜巴巴的财物,以满足自己那孩子般的对好看东西的喜爱,或者是满脸杀气地怀着复仇心,到处搜寻这点财物的不知去向的主人时,刁狐狸却在离俘虏不远的地方站着,他的神态是那么安详和满足,仿佛在说,他这次背叛行为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海沃德第一眼瞥见自己不久前的向导时,禁不住十分厌恶地转过了头去,不愿看到对方那副貌似安详实为凶险的嘴脸。不过,最后他还是压制住心头的反感,强迫自己背转着脸对那得胜了的敌人说起话来。

“刁狐狸是个了不起的战士,”海沃德勉强地说,“他决不会拒绝告诉一个解除了武装的人,战胜他的人正在说些什么。”

“他们在找那个熟悉这林子里的道路的人。”麦格瓦用生硬的英语回答说,同时又狰狞地笑着,用一只手按了按肩膀上用树叶裹住的伤口。“长枪!他的枪很好,他的眼睛也尖,但是和白人头领的短枪一样,一点也对付不了狐狸!”

“刁狐狸很勇敢,他不会把战斗中受的伤和使他受伤的人记在心上的!”

“那算是什么战斗!一个跑累了的印第安人正在枫树下休息,吃着玉米饼的时候,怎能算战斗!是谁在灌木丛里布下了爬行的敌人?是谁最先拔出猎刀?是谁嘴上说的是和平,心上想的是流血?是麦格瓦说要打仗?还是他亲手挑起了战争片……”

面对这样的指责,海沃德既不敢拿他的背叛行径作反驳,又不屑以道歉的话来求他息怒,所以就一直默不作声。麦格瓦看来也不想再争论和交谈下去,他重又靠在那块岩石上,恢复了刚才因一时激怒而站起之前的姿势。那些等得不耐烦的印第安人,看到这场短暂的对话已经结束,就又长枪!长枪地叫了起来。

“听到了吧,”麦格瓦冷冷地说,“休伦族的红人想要长枪的命哩,要是找不到他,他们会把隐藏他的人给宰了的!”

“他走了――逃啦;他们追不到他了。”

刁狐狸却轻蔑地冷笑着说:

“虽然那白人死了,以为自己可以安息了,可是红人懂得怎样来折磨死去的敌人。他的尸体在哪儿?让休伦人看看他的头皮!”

“他没死,逃走啦。”

麦格瓦怀疑地摇摇头。

“莫非他是只鸟,长着翅膀会飞;要不,他就是条鱼,不用吸气能游。白人头领念过书,把休伦人都看成傻瓜啦!”

“‘长枪’虽然不是鱼,可是他会游水。他火药用光了,就在休伦人没留神时,顺着河水游走了。”

“那白人头领干吗留着不走?”那印第安人仍然怀疑地问道。“难道他是块会沉到水底的石头?还是他的头皮把他的头给烧坏了?”

“我可不是石头,这只要问问你那个死了的掉进河里的同伴就知道了,要是他还活着的话。”被惹得生气的海沃德回答说,他在愤怒中用的这种傲慢的言辞,倒很可能引得一个印第安人的尊敬哩。“我们白人认为,只有胆小鬼才会丢下他们的女人不管。”

麦格瓦在牙齿缝中低声咕哝了几句,接着大声问道:

“难道特拉华人也能游水?像在灌木丛里爬行那样?大蟒蛇在哪儿?”

听了这些加拿大人叫的诨名,海沃德心里明白,对他那几个同伴,他的敌人比他更了解,于是就冷冷地回答说:“他也顺水走了。”

“快腿鹿也不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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