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莫希干人》第24/71页


“要是我们到河湾那边去一趟,我们也许就只能赶上给你们的尸体盖点树叶,而来不及保全你们的头皮了。”侦察员冷冷地回答说。“不,不!我们并没有空费精力和错过机会,过河去爱德华堡,我们只是藏在赫德森河边上,监视着休伦人的行动。”

“那么,一切经过情况,你们都看到啦?”

“不,没有全看到。印第安人的眼睛灵得很,很难瞒过他们;不过我们还是和你们保持着很近的距离。还有一件困难的事是:很难叫这个年轻的莫希干人在隐蔽地点安静下来!哎,恩卡斯呀恩卡斯!你的脾气可不像个追踪的战士,倒像个好奇的娘们哩!”

恩卡斯只是朝侦察员那刚毅的脸上瞟了一眼,一句话没有回答,也没有丝毫悔改的表示。可是相反,海沃德却认为,这个年轻莫希干人的这种态度,多少是一种不屑理睬的表示,他之所以克制住自己的怒气没有爆发,一方面是由于对在场的听众的礼貌,另一方面也出于对这位白人朋友的一贯尊重。

“你们看到我们被俘了吧!”海沃德接着问道。

“我们是听到的。”这回答很有意思。“对一个过惯森林生活的人来说,印第安人的喊声就是明白的语言。但是到了你们下船上岸后,我们就只好像蛇一样在树叶下面爬着。后来我们就完全不知道你们的去向,直到最后再见到你们时,你们已经被绑在树上,马上就要遭到印第安人的杀害了。”

“我们的得救是上天的意旨。不过你们没有搞错路,可说是一个奇迹,因为那班休伦人分成了两路,而且每一条路上都有马。”

“是啊!这一来我们就弄不清你们的踪迹啦。说真的,要不是恩卡斯,我们也许就找不到你们了。可是,我们还是选了这条通向荒野的小路,因为我们断定――现在看来没有判断错――那班土人带着俘虏走的一定是这条路。但是我们走了好几英里地,始终看不见我和你们约好的暗号,找不到一根折断的树枝。这时我心里就犯起疑来了,特别是看到一路上全是鹿皮鞋的脚印。”

“那休伦人事先对这做了提防,特地要我们换成和他们一样的鞋子。”海沃德说着,抬起一条腿,让大家看他脚上穿的鹿皮鞋。

“是啊!这么做很有道理,他们通常都是这样。不过这种平常的鬼主意可骗不了我们。”

“那么,我们的得救该感谢什么呢?”

“说来我这个纯血统的白人应该感到惭愧,按理说,这些事应该我比他懂,可是这一次这个年轻的莫希干人的判断却胜过了我。尽管现在我已经亲眼看到他是对的,可我至今还有些不肯相信自己的眼睛哩。”

“真了不起!你能不能把底细给我说说?”

“恩卡斯大胆地说,那两个姑娘骑的马,”鹰眼不无好奇地朝她们的坐骑瞟了一眼,接着说,“是用一边的前后蹄同时落地的。而据我所知,除了熊以外,任何的四脚动物,跑起来都不是这样的,而天下居然真的有这样的马,走起路来一直这样。现在我可见到了,它们留下的足迹足足有二十来英里地哩。”

“这正是这种马的优点!这种马产自普罗维登斯①那个小殖民区的纳拉甘西特湾一带,以能吃苦耐劳和善走这种独特的步法而驰名。虽然其他品种的马也常有训练成这种步法的。”

①今之雷得岛首府。

“可能是这样――可能是这样,”鹰眼说,他非常注意地听着这种解释,“虽然我是个纯血统的白人,但我只对鹿和河狸知道得多一点,对于负重的动物很不熟悉。爱芬汉姆少校也有很多骏马,可我从没见过一匹走这种侧步步法的。”

“是啊,他是凭着非常不同的特点来品评马的。而这种品种的马也的确应该受到高度的好评;你已经亲眼看到,凭着它们通常驮的是些什么人,就能说明它们有多光荣了。”

在闪烁的火堆旁忙着的莫希干人父子俩,都停住了手中的活,在倾听他们谈话。海沃德一说完,他们意味深长地互相对看了一眼,那父亲照例又发出一声惊讶的叫喊。侦察员沉思着,仿佛在消化新学到的知识,一面又好奇地朝那两匹马悄悄再看了一眼。

“我敢说,在殖民地还能见到更希奇的事哩!”他终于又开口说。“人类一做了主人,大自然就遭了殃。不过,不管这马是走的侧步还是直步,都被恩卡斯给认出来了,根据它们的脚印,使我们发现了那枝折断的树枝。在一匹马的蹄印附近,我们看到有棵树靠外面的一根树枝,被向上折断了,这种折法和姑娘折花一样,但旁边还有许多折断的树枝,不过全是向下折的,就像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硬拉断似的!因此我断定,一定是那伙狡猾的坏蛋看到有根树枝折断,于是就把其余的也一起弄断,好让我们相信,这是一只雄鹿用又角折断了这些树枝的。”

“你的聪明的判断,一点儿不错,事实经过的确如此!”

“这是一看就明白的事,”侦察员却接着说,丝毫没有想到自己有什么特别聪明的地方,“而且那马蹄印也和一摇一摆走的马踩出的完全不一样!因此我又突然想到,那些明果人一定到这眼泉水这儿来过了,因为这批家伙全都知道这儿的水是非常好的!”

“这么说,这泉水竟这样有名吗?”海沃德问道,一面以更为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幽静的峡谷,以及从深褐色的泥土中汩汩冒出的泉水。

“凡是经常在大湖的南面和东面来往的红人,很少不知道这泉水的水质的。你要不要尝尝?”

海沃德接过葫芦瓢,但只喝了一点儿,就做出一副苦脸,把它放到一旁。侦察员真挚地轻声笑着,摇摇头说:

“哎!你对这种味道还没习惯哩!以前我也和你一样,不爱喝它,可现在我却老想喝这种泉水了,就像一只鹿老想舔盐渍地一样。以一个红人来说,对你们那种香喷喷的酒,还不及对这种泉水来得喜欢哩!尤其是在他感到身子有些不舒服的时候。看,恩卡斯已经把火堆点旺了,是该吃点东西的时候了,我们前面的路程还长着哩。”

侦察员就这样突然收住了话头,转身去摆弄那些休伦人来不及吃完的食物。他们草草地烤了烤,就算完成了烹饪工作,接着他就和两个莫希干人开始吃起这顿粗陋的饭来。他们那种默不作声、尽心竭力的样子,看起来就是那种尽量填饱肚子,为了使自己能够承受起艰巨而不断的劳苦的人。

这一必要的,也是愉快而重大的任务完成之后,这几个森林居民又俯下身子,最后再喝上几大口清澈的泉水。也就是这一眼泉水和附近的泉水一起,五十年来吸引了两半球的无数达官巨贾,才子佳人,使他们云集到这儿来疗养度假、寻欢作乐。接着鹰眼宣布要大家准备继续上路。姐妹俩重新上马,海沃德和大卫也都拿起自己的枪,跟在她们后面。侦察员在前引路,两个莫希干人殿后。这队小小的人马就这样沿着崎岖的小路,匆匆地向北行进,这儿只留下那些有益人们健康的泉水,无人理会地流进附近的小溪。横陈在附近山顶上的休伦人尸体,没人来举行葬礼,只好任其腐烂;这也是森林中的战士常有的命运,既没有引起人们的怜悯,也没有引起人们的评论。

第十三章

  我要寻求一条捷径。

 ――巴涅尔①

①托马斯・巴涅尔(一六七九―一七一八),英国诗人;此行引自《死亡的夜景诗》。

鹰眼带大家走的是一条横穿过沙土平原的路,偶尔也要经过一些峡谷和山冈。这也就是这天早晨那个吃了败仗的麦格瓦领大家来时走的同一条路。现在太阳已经落到远远的群山背后去了,由于他们是走在无边无际的森林里,也已不再有炎热逼人的感觉。因此他们赶路的速度也就相应加快了。在天黑下来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在这条回头路上,已经艰苦跋涉了好些里路了。

鹰眼也像他所顶替的麦格瓦一样,有一种本能,似乎全凭那些暗记来认路的,他脚底下一步也没放松,也从不停下来想一想;他只需朝树上的苔藓匆匆一瞥,抬头向落日望一望,或者对那涉水而过的数不尽的溪流从容地瞟上一眼,就足以消除他心中的一切疑团,决定他所要走的路径。这时,森林中的颜色开始在变化,穹隆般的枝叶已失去它生意盎然的绿色,蒙上了一层阴沉的灰暗,黄昏即将来临了。

姐妹俩抬头从枝叶间望出去,只见西面的小山顶上,一轮落日放射出万道金光,把积聚在附近的云团染上了道道美丽的红霞,或者是镶上了条条耀眼的金边。鹰眼突然回过头来,指着这瑰丽的天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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