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莫希干人》第67/71页


这时候,镇静但仍有些着急的恩卡斯,决定召集起所有酋长,来分配他的兵力。他给大家介绍了鹰眼,指出他是一位可靠又可信的战士;他见部下对这位朋友都表示欢迎后,便派了二十个人交由他指挥,他们个个都像恩卡斯自己一样,全是机灵、老练、坚决的战士。恩卡斯也让大家知道海沃德在英国军队中的军衔,并准备授予他和鹰眼一样的权力。可是海沃德坚决谢绝这一任命,表示愿意在侦察员部下当一名志愿兵。做了这样安排之后,年轻的莫希干人又给各个土人酋长分别派定了不同任务。由于时间紧迫,他便发出了立即出发的命令。两百多人,精神抖擞、不声不响地按他的命令出发了。

他们顺利地进入了森林,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可以使他们受惊,或者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必要情报的人物。到达自己的侦察兵们的隐蔽部后,部队奉命停下来就地休息,首领们集合起来,悄悄地举行了一次“敌前会议”。

在这次会上,提出了好几个不同的行动方案,可是没有一个符合他们那位热情酋长的意思。要是恩卡斯能随心所欲地行事的话,他一定会率领自己的部下,毫不迟延地向敌人冲去,速战速决,尽快决定胜负;可是这样做,势必会和族人们公认的做法和主张背道而驰。因此,即使在眼下这种盛怒的心情之下,即使清楚地想到科拉的危险和麦格瓦的骄横,他还是不得不采取一种审慎态度,耐心倾听使他大为恼火的各种意见。

会议开了好几分钟,但是仍无结果。这时,他们突然发现有个人从敌人方向走来;他那副急匆匆的样子,很容易使人想到,这也许是个敌人派来讲和的使者。但当他走到离特拉华人开会的隐蔽处不到一百码时,他踌躇起来了,仿佛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似的,最后干脆停下不走了。这时,所有的眼睛都盯着恩卡斯,似乎在等着他指示怎么办。

“鹰眼,”年轻酋长轻声说,“这人决不能再让他回去和休伦人说话了。”

“他的末日已经来到。”侦察员只简单地回答了一句,便从树叶中伸出自己那支来复枪长长的枪筒,不慌不忙地朝目标的要害处瞄准。可是,他不但没有抠动枪机,反而重又把枪口放了下来,而且还以他那特有的方式突然高兴得笑了起来。“嗨,我真该死,差一点把这个可怜虫当做明果人啦!”他说,“当我朝他的肋骨瞄准,想找个穿子弹的地方时――恩卡斯,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那位歌唱家的笛子!原来这是那个大家叫他大卫的人。他要是死了,对谁都没有利,可要是他活着,只要他的嘴除了唱歌还能干点别的,那在我们归天时,还有点用处哩。如果声音还没有失去作用,那就让我马上去和这个老实朋友谈谈,他一定会发现,我的声音要比鹿见愁的声音好听多啦!”

说着,鹰眼把来复枪放到一边,然后穿越灌木丛,朝前爬去,爬到大卫可以听见他声音的地方,便唱起歌来,就是那种曾使他得以从休伦人的营地安全逃出的歌声。这声音当然骗不了大卫那灵敏的听觉(老实说,除了鹰眼之外,别人是很难学得像这种声音的),既然他以前曾经听见过,现在当然也就知道是谁在那儿唱了。这可怜的家伙,立刻流露出从窘境中得救的表情,向着歌声寻来――这任务,对他来说,简直和冲着排炮走一样艰难。不一会,那个隐蔽着的歌手,就被他找到了。

“这给那班休伦人听见了,不知又会怎么想哩!”侦察员笑着说,一面拉住同伴的胳臂,急忙往回走。“要是那班恶棍就在附近,听到了我的歌声,他们也许会说,现在不止一个,而是有了两个疯子啦!不过,在这儿,我们是安全的。”他指了指恩卡斯和他的伙伴,接着说,“现在你把明果人的打算告诉我们吧,要用地道的英语,也别抑扬顿挫的!”

大卫吃惊地默默打量着周围那些面目狰狞的酋长,可是看到其中有几张自己熟悉的脸,也就放下心来,很快恢复了各项官能,能够清楚地回答问题了。

“那班异教徒出来的人数很多,”大卫说,“而且,我看来意不善。在过去的一小时里,他们的营地里,到处都听见狂呼乱叫,还不断发出像是亵渎圣灵的声音。说实话,我全由于这个,才逃到特拉华人这儿来寻求安宁的。”

“要是你的腿快一点的话,你的耳朵在这儿同样也不会得到安宁的。”侦察员有点冷漠地答道,“不过,这些就让它去吧。现在休伦人在哪儿?”

“他们躲在林子里,就在这儿和他们的营地之间。他们人很多,你们还是谨慎一些,马上回去的好。”

恩卡斯朝隐蔽着自己队伍的树丛瞥了一眼,接着问道:

“麦格瓦呢?”

“和他们在一起。他把那个在特拉华人那儿待过的姑娘带回来后,就把她关进那个山洞了,然后他就像只发疯的狼似的,出来站在那些土人的前头。我真不明白,是什么惹得他发那么大的火!”

“你说,他把科拉关在哪个山洞里了?”海沃德插嘴问,“好在我们知道那个山洞在哪儿,我们能不能设法马上把她救出来?”

恩卡斯诚挚地看着侦察员,然后问道:

“鹰眼怎么说?”

“让我带着我的二十个人,沿那条小溪,从右边插过去,经过那些河狸的聚居地,先和大酋长、上校他们会合。然后你会听到我们从那儿发出的喊杀声――像这样顺风,喊声传一英里不成问题;到那时,恩卡斯,你就朝他们正面发起进攻;等他们一到我们的射程内,我们就会给他们来一个狠狠的打击。我可以拿一个老边民的名誉保证,这样就可以使他们的散兵线弯得像一张(木岑)木弓。然后,我就去占领他们的营地,把那姑娘从山洞里救出来。不管我们是用白人那种一举获胜的办法,还是用印第安人那种偷袭伏击的方式,这一次,我们说不定能全歼他们的部落哩。少校,这里面可能并没有多大学问,但只要有勇气和耐心,这个计划是完全可以成功的。”

“我很赞成这个计划,”海沃德听到,侦察员计划中的首要目标是搭救科拉,便大声说道,“我很赞成这个计划。让我们马上行动吧!”

经过一阵简短的商议,这个计划终于考虑成熟,并且更加明白易懂地被传达到各个小分队。约定各种不同的信号后,首领们便分头去执行分配给自己的任务了。

第三十二章

 瘟疫还要传播,火葬还要增加;

 除非大王不要一文赎金,

 将那黑眼姑娘送还给她的克罗莎。

 ――蒲柏译《伊利昂纪》①

①《伊利昂纪》第一卷。

当恩卡斯在部署他的兵力时,森林中一片寂静,除了那几个参加会议的人之外,看似从未有人居住过,就像刚从全能的造物主手中放下一般。不管朝哪个方向看去,都能看到林木间那条条又长又暗的深影。这儿,看起来没有一样不适合这儿宁静、安详的景色。处处可以听到小鸟在山毛榉的桠枝间拍翅振翼;偶尔,也会有只小松鼠掉落一个坚果,吓得这些人急忙抬头看一眼,但这只不过是一会儿的事;而当这一时的打扰一过去,便只听见风在头顶低语,轻拂着森林青葱起伏的树梢。除了溪涧湖泊之外,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无处不笼罩着这样的浓阴。在特拉华人和敌人营地之间的这片荒野里,显得如此幽静、沉寂,仿佛从来没有踩上过人类的足迹。可是,那个有责任走在最前头的鹰眼,对那些即将与之战斗的敌人的性格,知道得一清二楚,没有轻信这种表面的宁静。

侦察员看到自己那支小小的队伍已经集合起来,便将鹿见愁往腋下一夹,发了个暗号,要大家跟着他走。他领着大家往回走了几十码,来到了一条刚才走过的小溪旁,下到了溪水里。他在这儿停住了脚步。等到所有认真小心的战士都来到他身边后,他用特拉华语问道:

“我的小伙子里面,有谁知道这条小溪通向哪儿?”

有个特拉华人伸出一只手,分开两只伸出的手指,用这表明有两条河汇合的样子,答道:

“走不到太阳下山的时候,这条小溪就会汇合进那条大河,”接着,他又指着他所说的方向,补充说:“这两条河养活了很多河狸。”

“我也这么想的,”侦察员抬头朝树顶空隙处看了看,回答说,“这从水流的方向和山势就可看出。朋友们,在遭遇上休伦人之前,我们必须在河岸的掩护下前进。”

他的伙伴们照例简单地喊了一声,表示赞同,但看到他们的首领带头准备继续前进时,有一两个战士却做着手势,表示事情还没全部办妥。鹰眼懂得他们的意思,回头一看,结果发现,原来是那位圣歌教师,迄今为止一直跟在队伍的后面。

“朋友,你要知道,”侦察员带着一点也许自认为不算过分的骄傲神气,严肃地对他说,“这是一支精选出来执行最危险任务的突击队,指挥这个队伍的人――这话由另一个人来说也许更有力量――是不会让他们闲着的。五分钟也不会有。最多要不了半小时,我们便要在休伦人身上踩过去,不管他们是活的还是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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