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推理2014年第2期全集.com》第2/63页


  警车开得快,殡仪馆的运尸车就慢了许多。我们在殡仪馆解剖室外等了半个多小时,尸体才被运到。
  我们先把尸体的衣服逐件脱了下来,然后在解剖室的地面上垫了一块白布,把衣服摆放整齐。尸体上身穿着一件薄短羽绒服、一件毛线衣和一件棉毛衫,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和一条内裤,脚上穿着一双棉袜和一双廉价的尖头皮鞋。
  上身的衣物前襟都被血染了,被晒干后,衣服硬邦邦的。几件衣服对应的前胸部位,都有一处破口,一角锐利,一角钝。
  “凶器应该是一个比较长的单刃匕首。”大宝说,“一刀毙命。”
  “这案子挺奇怪的,你们看这里。”我指着羽绒服的口袋说。
  羽绒服的两个下口袋的内胆都被翻了出来。
  大宝想了想说:“怎么样,我刚才就说吧,这是侵财案件。凶手翻死者的口袋,就是为了找钱嘛!”
  在一边拍照的林涛说:“你在怀疑这是先到现场的民警或群众翻的?”
  我摇摇头,慢慢把死者牛仔裤的口袋内胆翻了出来。
  我说:“凶手确实翻动了死者的口袋。你们看,牛仔裤的口袋虽然没有被翻出来,但是口袋内胆上可以看到血迹。死者穿着厚衣服,即便胸口流血,也不至于滴下来,更不可能那么精确地滴到口袋里。而且这些血迹是擦蹭状血迹,是凶手沾有血迹的手,掏口袋所致的。”
  “我说是侵财案件吧。”大宝洋洋自得。
  我没接话茬,目光定格在死者的袜子和鞋子上。
  “死者中了一刀,地上会有很多血迹对吧?”我眯着眼睛看着死者的鞋底说,“可是死者的鞋底怎么一丁点儿血迹也没有沾到呢?”
  “因为地上有血的时候,死者就没再站起来过。”林涛说,“看来死者可能是处于仰卧位,被人捅了这一刀。”
  我点头认可,但又摇头说:“可他全身一点抵抗伤也没有啊,凶手是怎么做到这么轻易得手杀人呢?”
  说完,我拎起死者的一双棉白袜,说:“你看,这袜子上也有擦蹭状血迹。鞋子没沾着血,袜子倒是有擦蹭血了,这怎么解释?”
  大家都沉默了。
  我说:“血迹位于脚侧面,有一定的方向性。我觉得形成这样的血迹,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掏了死者的鞋子。他是不是想在鞋子里找到一些钱?”
  “对对对。”大宝说,“侵财侵财!”
  我被大宝的滑稽逗乐了,笑着摇摇头,重新开始检验死者的每一个口袋。
  虽然死者的羽绒服表面沾血,变得僵硬。但是仔细触摸,仿佛在破口另一侧的前襟部,我还是能摸件一个棱状的硬物。
  “他衣服里有东西!”我一边叫道,一边翻开衣服的内胆摸索,很快,我找到了一个像是自己缝制的小口袋。我连忙用手术刀把小口袋的边缘割开,小心地把口袋里的棱状物取了出来。
  居然是一个长镊子。
  “镊子?”大宝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镊子,说,“比我这个还长,靠,他是医生?”
  “医生?”我笑了笑,“你见过医生把自己的医疗器械带在身上吗?”
  “那他是干什么的?”大宝继续迷茫。
  我笑着看林涛,林涛要聪明得多,他说:“笨啊,小偷啊!”
  很多小偷会在身上藏着一把长镊子,在人多的时候,方便盗取别人背包里的物件。
  “小偷?”大宝说,“对啊,现场还有一个无关人的钱包,会不会是这个小偷偷了钱包,扔在那里的啊!不过,有人抢小偷的钱?黑吃黑吗?”
  我见衣物验得差不多了,把衣服一件件放进物证袋里,换了副干净的手套,准备验尸。
  尸体僵硬地躺在解剖台上,无声无息,通体苍白。胸口的那一处创口,因为体位变动,还在嗤嗤地往外冒着血。
  我们对尸体的胸腹腔进行了解剖检验,发现这一处创口,从肋间隙进入了胸腔,刺破了肺脏和主动脉,导致死者大失血死亡。
  “这一刀可真毒啊。”大宝说,“而且这刀子也不短,至少有20公分长吧。”
  “这么长的单刃刺器到处都是。”我说,“分析那么清楚也没多大用处。我倒是比较感兴趣,为什么凶手在对方没有任何抵抗的情况下,就一刀毙命的。”
  “我知道为什么了。”大宝停下手上的剃发刀,说。
  法医都是剃头匠,为了充分检验尸体体表损伤,所以每一具尸体的头发都要剔除干净。有的时候,这种剃发的行为,就会有一些意外的惊喜。
  在死者裸露的头皮的枕部,我们看到了一处创口。和胸部的创口不同的是,这一处创口边缘不整齐,创腔内还有组织间桥,这是一处钝器创。
  “凶手是在死者背后,趁死者不注意一下把死者打晕,然后在死者处于仰卧位的时候,用刀子插进了他的胸膛。”我说。
  “两种工具?”大宝说,“凶手会是两个人吗?”
  我摇摇头,说:“如果是两个人的话,目标太大,死者也会比较容易戒备。一个人携带两把工具作案也很常见啊。这样,可以说明凶手要杀死死者的决心很大,携带了两把凶器的心理因素,就是怕杀不了他。”
  “你怎么又转回谋人了呢?”大宝说,“刚才不是确定是谋财案件吗?”
  “我可没这么说。”我笑了笑,说。
  凶手携带两把工具,趁其不备把死者打晕,然后一刀致命杀了死者,最后翻动死者的口袋和鞋子,这样的动作确实有些匪夷所思。我的脑子里飞快地回顾着现场和尸体的检验勘查情况,一边用双手按压死者的肢体。肢体一般是不用解剖的,为了排除有其他损伤的可能,必须要经过触摸、按压检验。
  检验到死者的双手的时候,我发现了异常。
  “你们摸摸看。”我拿着死者的手说,“死者的掌骨和指骨都有骨擦音,不出意外,是多处粉碎性骨折了!”
  “两只手掌多处骨折?”大宝说,“怎么会?从皮肤表面看不出来啊。”
  “手掌没有红肿,说明这是死后损伤。”我说。
  “死后损伤?”大宝说,“为什么死后手掌还会骨折?”
  我神秘地笑了笑,说:“去专案组再说。”
  专案组设在市局110指挥室。我坐在电脑旁,用幻灯机向专案组汇报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的基本情况后,说:“目前,我们有以下几个结论。一,死者死于昨天晚上九时至十一时之间,死因是颅脑损伤合并大失血死亡。二,死者是一个小偷。三,凶手跟踪死者到案发地点后,先用锤头打晕了死者,然后用匕首一刀刺死了死者。四,凶手在杀完人后,先是掏了死者的口袋,然后用锤子打碎了死者的手掌。”
  “啊?是凶手用锤子打碎的?”大宝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我说:“死者的掌骨指骨粉碎性骨折,表皮却没有一点擦伤,说明凶器是表面光滑的钝器。骨折部位没有皮下出血,说明这是死后损伤。”
  “那为什么是先掏口袋,后击打死者手掌呢?”林涛问。
  我说:“失血死亡,是需要一个短暂的过程的。如果凶手在刺完后,直接击打,那么这个时候死者还没死透,还是会有一些皮下出血。如果是凶手在刺完后,等死者死透了再翻找口袋,那么他手上沾的血迹应该干了。只有凶手在刺完后,血迹还没干的时候翻找了口袋,翻找完后,死者已经死透了,他再击打死者手掌,才能完全解释现场情况。”
  “凶手先是侵财,再是泄愤。”我顿了顿,接着说,“我觉得凶手应该是一个被这个小偷偷过的人,而且这个人是刚刚被偷不久。”
  “有道理。”专案组长说,“可是,我们调取了现场周围的监控,人太多太杂,没法分辨,我们下一步该如何寻找凶手呢?”
  “还记得在现场附近,我们找到过一个钱包吗?”我问。
  “那个钱包不可能是凶手的。”民警说,“如果是凶手的,凶手肯定会把钱包带走的。”
  我笑着点点头说:“当然不会是凶手的。但是说明了一个问题。死者在偷盗得手后,会把一些没用的钱包、身份证、卡什么的丢弃在现场附近,这是他的习惯。”
  “明白了。”专案组长说,“在现场寻找所有可疑的钱包、身份证和卡,说不准就能找到凶手的物件。”
  我点点头,说:“凶手连死者的鞋子都找,说明他没有找到他的物件。虽然凶手可能拿走了死者身上所有的人民币,但是他想找到他的钱包之类的物件的意愿还是很强烈的。”
  专案组抽调了所有不在春运安全监管指挥岗位上的民警,分成数组,对现场附近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在附近的垃圾桶、下水道、沟渠、巷道里,找到了几十个带有身份证、信用卡、车票等物件的钱包。
  “这也太多了吧。”大宝说。
  “不难。”我笑着说,“火车票都有身份登记,把这些身份证号码输进系统,说不准就有意外惊喜哦。”
  售票系统后台数据向上翻滚着,很快就有了统计表格。统计表格一出,嫌疑人也就立刻浮出了水面。
  一名名叫张军封的男子,于十天前购买了一张前往西安的卧铺票,而于今天凌晨两点,又购买了一张今晚前往西安的站票。十天前的那张卧铺票就安静地躺在民警们找出来的属于他的钱包里。
  “看看,这还不明显吗?”我说,“他原本的行程,因为钱包的丢失而不得不取消。车票显示他应该坐昨天晚上十一点钟的车,在此之前,他的钱包被偷了。可能他确信死者就是偷他钱包的人,然后一路跟踪,下了毒手,不过他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钱包。于是他只有在杀完人后,去买了第二张车票。”
  “可是他的身份证丢了,也能买得到车票吗?”林涛很少坐火车。
  我说:“貌似现在只要报自己的身份证号就可以了。”
  “今晚也是十一点钟发车,凶手可能正在候车大厅里等车呢。”我抬腕看了看表。

当前:第2/63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