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漫长的抵抗全集.com》第51/67页
因事先联系安排不周,他们未能及时与抗联接上头,而索利连其他的官兵也受到日伪军控制,大部未能跟进。起义的十几名鄂伦春官兵只好在史文德率领下在凌云山附近活动。
在这张照片发现之前,汤希山、许秉新和施广富的名字都不能在我方档案中找到正确记载。而他们以后的行动,也几乎没有记录。
但是,从日方这张照片中,可以看到他们的所谓“罪状”。我们才知道,这支试图投奔抗联的武装,竟然在短短一个月中,给日军造成了不少麻烦。他们抢夺了伪政府的粮食和马匹,还曾经解救被抓的劳工。
史文德夺枪投抗联之事很快被铁力警务科知道,日本特务股长中西正枝暴跳如雷但鉴于此前与抗联的战斗教训,又不敢轻易上山讨伐。
此时,铁力县的铁杆汉奸李秉恒、陈国英献上一条毒计,他们骗来了索利连的队长陈山关进监狱,其余官兵软禁,一边供酒供肉供大烟拉拢,一边劝诱其协助袭击史文德等。陈国英向陈山的弟弟陈有说:“你们私通抗联的事日本人已经知道了,所以把你们押了起来,说不准还会送到哈尔滨判刑。是我在日本人面前说情,给你们找了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们如此这般这般地上山把史文德这伙人干掉,就能用他们的脑袋换下你们自己的脑袋。”
陈有等人上当,带人上山找到了史文德,表示愿意入伙。史文德等未加怀疑,与他们住在一起。查明史文德等并未与抗联取得联系,孤立无援,日伪军在陈山、陈有带路下对隐藏在凌云山南20公里的史文德营地发动了袭击。4月30日,毫无戒备的史文德等人遭到日伪军围击,除警觉的苏凤山一人带伤突围外,其余八人全部遇害。敌军将八颗血淋淋的人头装进麻袋,用马驮回街里警察署。鬼子在伪县公署前的广场上(现邮局址)开群众大会,把人头先装进大筐箩游街又装进木笼,悬于警察署西南街口示众数日。
推测,这张照片,就是拍摄于这段时间。此后,“索利连”的许多人虽暂时被放回,以后也被鬼子阴谋杀害。
尽管这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兵变事件,但是,背后却透出了抗联对鄂伦春人的争取效果。作为渔猎为生的古老民族,鄂伦春人酷爱自由,骁勇善战,日本殖民者通过提供鸦片等阴谋对鄂伦春人进行控制,并建立了由鄂伦春人为主组成的伪满武装索伦骑兵队、索利连等,作为其对抗抵抗力量的帮凶。
但是,东北抗日联军也曾多次努力与其联络,争取鄂伦春族族众参加抗战。由于对日本殖民者的认识不足,一些鄂伦春部落曾对抗联抱有极深的敌意。例如,抗联曾派人联络一个鄂伦春部落,去一名联络员被杀害一名,当地部落首领将其头颅埋在一棵大树下,再派人去,仍被杀害埋头。抗联始终坚持对其进行争取,抗战胜利后,在那棵大树下,竟然挖出了43颗头骨……
鄂伦春的猎人也曾被编入伪军警,并在和王明贵部队的交战中给抗联造成很大损失。与此同时,鄂伦春族在日伪的鸦片攻势下人民体质羸弱,医疗条件落后,人口渐渐减少,几乎被日本殖民者“自然灭族”。
这是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悲剧情节。而索利连的这次起义,表明抗联对于争取少数民族抗战的努力,是有成效的。抗日救国的主张,也深入到了鄂伦春人的心中。实际上,在抗日联军中也确有大量英勇善战的少数民族官兵。他们的抗日功绩,也是应该被记得的。
二十、追忆血的岁月――抗联第六军女战士李敏采访记
在一位抗联史专家的帮助下,萨有幸采访了原东北抗日联军第六军女战士李敏老人。在见面的时候,我忍不住打量这位在周保中将军身边的“小鬼”。东北抗日联军全盛时达到数万兵力,但能够在1945年杀回黑土地,血祭军旗的,不足千人,连两任司令官杨靖宇、赵尚志都先后战死沙场,战斗之惨烈可见一斑。
李敏老人,1936年参加抗日联军时只有12岁,先后在第三路军第六军被服厂等部队工作,在抗联大部队陆续失败的情况下,与战友一起撤入苏联境内,编入抗联战士组成的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苏军番号苏联远东红旗军第八十八独立步兵旅),于1945年随军杀回东北。她的丈夫陈雷,也是东北抗日联军著名的神枪手和英雄人物。
当年残酷的战斗与岁月的剥蚀,使今天东北抗日联军的老战士已经十分寥落,但87岁的李老和我握手的动作却敏捷得令我吃惊,假如一起爬山,我未必是老人的对手。事实上,去年,老人曾为了重访当年战斗的密营,自己登上一千余米高的山峰,不用人扶助。
据其他抗联老战士提到,李敏当年就是以动作灵活著称的,否则,也不可能在锅盔山战斗中突出日军的重围。
只能说,愿老人健康、长寿。
访问老人,一方面是请老人谈谈抗联当年的战斗生活,另一方面,我在日本找到一批日军拍摄的,与抗联有关的老照片,也是请老人鉴别一下。
看得出来,这批老照片吸引了老人的注意力,她一页一页翻看,不时流露出激动的情绪。
原来,老人隶属于东北抗日联军第六军,这批照片中反映的宝清等地,正是第六军和第六军的友军第三军活动的区域,其中1938年秋季大讨伐的时候,虽然三军、六军主力西征,老人却正是在留守的部队!
也许因为这些因素,这批照片,让老人感到特别亲切吧。她指着照片中的密营告诉我们,那就是他们的营地,窗户下面的几根木头突出出来,他们当时把它叫作“木棱子”。我们推测其中一名牺牲的抗联军官,极似她的老上级,第六军一师政治部主任徐光海。他们是一个村里面出来的(日军笔记中记为“第六师参谋长×海 ×”),而且回忆后来敌人把徐光海主任的头砍下来,后来挂到了县城里。李敏老人参加了那一次战斗,她称为1938年冬的锅盔山战斗。在那次战斗中,她回忆有三名男战士、四名女战士被日军俘虏(根据后来的记载,均被残酷杀害)。不过,这名牺牲的抗联军官应该不是徐光海,而是刘昌有排长,他在去夺敌人机枪时被击中倒地。
李敏是那次战斗中的幸存者,她从重围中突出去,好像只有13岁(也有材料认为14岁)。
李敏回忆,这一战短兵相接,抗联突围很艰难,敌人用刺刀,我们用枪托,因为抗联的捷克和俄国造步枪上大多没有刺刀,有一种扁的,刺冬装的敌人也扎不进去(他们还用过德国造的步枪,四种枪四种子弹,都不通用,以至于有的时候一个抗联战士背几杆枪,为的是能把所有子弹用上)。直到后来缴获了一些日本步枪,才有些刺刀,这个东西我们自己打制不了。
突围后,她靠抓老鼠吃活了下来,找到部队。她回忆后来曾重新回到锅盔山战地,在雪地中发现了徐主任的遗体,只有身体,没有头。于是,他们火葬了战友,继续前进。有些说法认为他们没有回到原来的战斗地点,这是不确切的。事实上,包括八女投江的部分战士遗体,抗联部队后来都曾发现并收敛。
关于抗联的军装,她回忆抗联不但穿苏式军服,而且有晋衔条例,颇为正规。今天还有两名制作军服的抗联女兵在世。
上世纪30年代画报上的抗联画像,就是那样的服饰。
我们曾在一张日军照片上发现了一面抗联军旗,并认为是抗联第三军警卫团的团旗,李老看后辨认出来,这不是“警卫团”团旗,而是第三军“留守团”的团旗,1938年第三军第六军主力西征,留下一个“留守团”在姜立新指挥下在老根据地坚持抵抗斗争,就是这个部队。姜立新,赵尚志的警卫团长,老抗联叫他的外号“姜秃爪子”,表面上不雅,听的时候才明白何等亲切。估计留守人员都是警卫团这些人,只是旗子上的字是“留守团”,而不是“警卫团”。
李敏老人还回忆了当时子弹奇缺的情况下,抗日联军怎样侦察和袭击日军的汽车,夺取子弹的战斗。
时间不觉晚了,正要告辞的时候,进来一位老爷子,见了李敏就敬礼,是原来教导旅的,1941年(或1942年)伪满军反正后参加抗联,名叫路保国。现在住在湖北,已经不能说话和听了,但用笔还可以交谈。
老兵不死,抗联不死。
引子
在东北沦陷和抗战的14年里,有仁人志士慷慨赴义,也有权奸巨蠢巧取豪夺;有疾风劲草中流砥柱,也有随波逐流一失足成千古恨,抑或做了叛徒骂名千载。国难,在不同的人眼里,有着完全不同的含义。除了战场上的决战,还有秘密战线的暗战,可能想象,满铁调查部负责人原来是日籍中共党员,我们甚至在日本本土曾建立卓有成效的地下情报网。
日军和伪满之间的矛盾,可以强烈到暗杀溥仪的地步。
东北的巨头们,到底当时抱着怎样的想法?
撤退到关内的东北军和流亡的人们,有没有为了收复故土而拼死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