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一棍》第248/284页


果然,温六迟道:“这花是很出色的,它除了花开特别多,特别旺、盛、香、艳之外,它还有一个奇事儿……”

王小石问:“什么奇事?”

温六迟道:“它开的是桃花。”

王小石:“当然了,它是桃花树,开的当然是桃花,总不成开成桂花吧?”

温六迟道:“但它长的是李子。”

王小石叫了起来:“什么?”

温六迟重复:“它开桃花,结李子。”

王小石一时难以置信:“有这等事!?”

温六迟道:“确是。我就是看中这桃花在此地开得如此艳盛,结得又是异果,所以才在此处设店。”

王小石极为同意:“看来这确是风水宝地,才致有奇花异果。”

温六迟更正道:“奇花苦果。”

王小石不解:“是桃花李果。这应是桃李春风、桃李满门才合理。你这儿客似云来,客房常满,越做越旺,是吉花祥果才对。”

温六迟叹道:“男儿不能太有志气,有者易受挫折。女人不可太美,太美易落风尘。连花树也不能太奇,太奇则易遭劫。”

王小石不明白:“遭劫?”

温六迟道:“你听过这儿的‘花石纲’吧?”

王小石冷哼道:“又是朝廷在这儿设应奉局,强抢天地自然、天下百姓的珍奇异物,说是奉献给天子的玩意儿?”

温六迟也冷哼道:“都说是呈献给开封府,但中间到底给谁搜刮了,有谁知晓?哪儿知道?但这儿的官员恶霸趁机逞暴,挂着供奉天子名义,见奇的事物就占,见好的事物就抢,见珍见宝更恣意掠夺,只苦了天下黎民百姓!”

王小石顿时已明白了一半,道:“这株桃花已给看中了吧?”

温六迟道:“便是。你看,树身已加封了敕檄,谁也不得近前,谁也不可以碰。”

王小石嘿声道:“这树献给皇帝?怎么个运法?连根刨起,还是砍为数截?这样的花还会开吗?果还能结吗?树还能活吗?这是人干的事吗?”

温六迟道:“他们硬是不管。他们就是要花,要果,还要店。他们连这客店也给封了,说是十日之内就要结业迁离,说这店沾了皇上的祥气才能兴旺,而今要全归国有,朝廷自会派人接管。”

王小石不禁勃然大怒:“他们这算献宝予天子?我看他们是趁火打劫,见这店能赚,想藉机侵占才真!”

温六迟只冷笑不语。

罗白乃侧垂着头,眼在上瞧,看树看花,忍不住道:

“桃树结李子,哪有什么稀奇?龙生九子,生到第十就成了蛇了。我家乡雨宝镇还有只母狗生下了只小猫,有只猫产下了小鼠呢!敢情是他平时近猫多了,又或是那猫儿贪馋吞得多老鼠了呗!这树使得这儿封店结业,到底是祥物、宝树还是惹祸的东西呢!”

温六迟道:“我这算好的了,至少先警后兵。在拉湾村里,有哈家池子,长了几株王莲,叶面上可以坐几个小孩,这儿的小人知道了,往上报,应奉局就马上派人来封了屋,逐走了哈大马一家大小,一家子本来融融乐乐,而今全成了流浪汉,闹得卖儿、卖女,妻离人散,苦不堪言。古打小屯还有一孙家,平常是做织机称著,他造的织布机拉活起来,连叫声也如音籁,动听过人,人称他为‘孙叫机’。就因为他女儿闺房里种了一盘吊兰,可长于高空之中,全不沾泥尘,只造茎胡长垂,吸大气水养而存活。应奉局的朱励父子一旦得悉,马上派人来封了那一株兰,见孙家女儿漂亮,也掳走了,说是献给皇上。孙叫机忍不下来,说了几句唬话,便给格杀当堂。一家子也从此破也。所以,这些异物说来只是原来物事的变裂,是祥物还是不祥,可也难说得紧。”

王小石道:“我们这一路来,也听闻了、目睹了不少惨事。你说的至少还真有宝物异物,但这一带许多人家,可能只结怨于小人,可以只因有人要强取豪夺,便让人以献呈天子之名,进行掠夺侵害之事,真个不可胜数。”

罗白乃仍好奇的问:“温老板,这花树‘蒙宠’了,你的店也给封了,你怎么办呀?”

温六迟嘿笑一声:“天大地大,哪儿去不得?只是心里舍不得。我已委人说项,要真的事无回环余地,那就一走了之,留恋也于事无补了。”

说着的时候,忽听一阵簌簌连声,院子里好像有什么掠过似的,可以来自天上,又似是自地下传来。

大家听不仔细,但却觉余香仍在。

三人心中惊疑,温六迟目注院落,忽然“咦”了一声,目中充满了感慨与感情。

王小石与罗白乃随而望去,只见院静花香,除了一地嫣红的栖迟落花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遂而以询问的目光投向温六迟。

温六迟笑了一下,笑容甚为感伤苦涩:“那花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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