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在此》第109/147页
贺之洲神色稍缓,“如此,你却要如何与你父皇交代?”
娉婷公主摆摆手,不甚在意的说道:“此事就我跟我的贴身丫鬟知道,父皇不会知道的。回去后父皇问起来,我就说来迟了一步,明月公主已经被贺哥哥救下了。父皇很疼我的,定然不会怪我办事不利。贺哥哥不必为我担心――不过贺哥哥会担心我,我还是很高兴很高兴的。”
她一派天真活泼的模样,“听闻贺哥哥与明月公主的婚期定在九月十八?真想跟着你们去上京城观礼,那天肯定非常非常热闹的。只可惜我是去不了了,还好我备了一份礼物,先前不知道能不能见贺哥哥一面,还担心礼物送不出去呢――”
一边说着,一边取出随身携带的荷包,“因为总想着能见贺哥哥一面,因此给你们的贺礼就一直随身带着,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事,就当是给明月公主添妆了吧。”
她说着,将荷包递到贺之洲面前来。
贺之洲看着她真诚无伪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接过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两颗拇指大小的非常纯净的寻常难得一见的鸽血石。他知道燕地矿产丰富,但这么纯净的毫无瑕疵的鸽血石,便是在燕地也是极少见的,到时候用来镶在凤冠上,衬着明月的肤色,一定非常漂亮。
想到这里,贺之洲便点点头,将鸽血石收了起来,“让你破费了,你需要什么,或者需要本王帮你做什么,尽管直说。”
娉婷公主原本欢喜的面上便流露出了受伤的神色来,“难不成贺哥哥以为我做了这些,就是为了得到你的回报?我做这些,不过是因为我想做而已,可没想过要通过这些事来得到什么回报。贺哥哥如此看我,实在让人很伤心。”
贺之洲听她这样说,心里难免生出了些许愧疚感来,“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除了明月,贺之洲也不是没有跟别的女人周旋过,毕竟他后院曾经也有不少的女人。对着她们,他自然是虚情假意虚与委蛇,可眼前这个女子,算得上明月的救命恩人,又真心诚意的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贺他与明月大婚,更别提她也算是他的故交,一时间不知该拿什么态度面对她。
娉婷公主似看不出他的为难,闻言又笑了起来,“贺哥哥没有这样想就好――你都没问我是如何救下明月公主的,贺哥哥竟一点都不好奇吗?”
“正想问呢。”贺之洲知道她只是想跟他说话,才找了这诸多的话题来说,不过她怎么会恰巧救下明月,他的确很是好奇。她先没说,他也没问,是想着她便是不说,他自己也能查到。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坦率的就告诉他,于是对娉婷公主的防备,就又少了一些。
娉婷公主便绘声绘色的说道:“当初宇文复冒险潜入大梁时,我就收到了消息,于是一路也跟着到了大梁,他身边带着个心腹丫鬟,名叫露珠――我现在这张脸就是露珠的,贺哥哥知道我的,别的不行,唯人皮面具这手艺算得上巧夺天工,于是便妆扮成了露珠跟在宇文复的身边。只是宇文复此人十分谨慎小心,他手上又有控制明月公主的秘药,我奉命照顾明月公主,端茶送水之类的,全在宇文复的眼皮子底下,几番想要带着明月公主出逃,却都没有找到机会。你是不知道,除了端茶送水,宇文复从不许我留在房间里,他不放心任何人,因此这一路上都是他亲自看守着明月公主,不管白天夜晚都是如此……”
“咔嚓”一声,是面无表情的贺之洲徒手捏碎了手中的茶杯,茶水横流,茶杯碎成了渣渣。他的眼底似乎有些红,一层带着血色的红影,透出揉碎的蓝。
“贺哥哥?”娉婷公主似吓了一跳,忙忙看向他的手,神色甚是疑惑:“你这是……”
忽而倒抽一口冷气,慌忙摇着手解释道:“贺哥哥不要多想,宇文复虽然……虽然总是守着明月公主,不许人进屋打扰,但想来……想来他是不敢对明月公主做什么的,明月公主又总是昏睡着,他应该……应该不会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透着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心虚,“贺哥哥就算不相信宇文复,也要相信明月公主啊。就算有什么,也不是她愿意的,定然是被宇文复那贼人强迫的……”
她偷偷抬眼看向贺之洲,他面无表情的抿着嘴,但额头上青筋隐现,紧紧咬着牙,腮边的肌肉都绷起来,黑色瞳仁里闪着烈焰的光。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攥着破碎茶杯的碎渣渣,似感觉不到疼一般,有血珠子从他紧握的掌心中沁了出来。
她在心里微微一笑,任何男人都受不了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同处一室这么些日子,更何况是骄傲的贺之洲。就算宇文复真的没有对明月公主做些什么,但贺之洲只要想到这好些个日日夜夜,明月公主都跟宇文复呆在同一个房间里,心里难免不会留下阴影与芥蒂。
贺之洲全身热得发烫,连指尖都在冒火,他想起了刚才给明月换衣裳时,她颈脖胸口那些明显的暗红的痕迹,原本没当一回事,此时听了娉婷公主的话,方知那些痕迹是如何来的。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心里头的暴戾与狂躁,看一眼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不知该如何补救的小心翼翼惶恐不安的娉婷公主,他强行压下想要立刻就将宇文复撕成碎片的暴怒情绪,磨着牙故作淡定的道:“本王知道了。”
“我很想贴身保护明月公主的……对不起贺哥哥,我做的不够好。”娉婷公主低下头,一脸内疚不安的模样。她之前就猜到,贺之洲不会放心她或者花朵为明月公主更换衣裳,他们又是未婚夫妻,他势必要亲自动手,便让花朵在明月身上弄出些暧昧的痕迹来。眼下看来,那些痕迹果然很碍贺之洲的眼呢,此时他的心里,那个明月公主大概再也不复纯洁干净了吧。
“不,明月这一路承蒙你照顾,本王要多谢你。”他顿一顿,又淡淡道:“为防宇文复手底下的人报复于你,明早本王安排人送你回燕国。”
娉婷公主点头,乖巧应道,“好,我都听贺哥哥的。”
她既然来了,可没想过就这么两手空空的回燕国去!
娉婷公主看着贺之洲美的犹如雕塑的侧脸,冲他甜甜的乖巧的笑着。
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109 形如痴儿
安康很快带了个神色惊惶的老大夫进来。
在贺之洲慑人的目光的注视下,老大夫抖抖索索的给明月诊了脉,沉吟着开口道:“这位姑娘乃是气血两虚之症,还有些受寒的症候,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静心调养着也就行了。贵人若信得过小老儿,小老儿这就给姑娘开两剂药……”
贺之洲显然信不过他,皱眉沉声道:“既然没有大问题,缘何她昏迷许久,还没有醒过来?”
老大夫被他的气势震慑的双股战战,凭他活了这么多年的见识,眼前这一位是他万万惹不得也得罪不起的,他看了眼依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的病人,期期艾艾的解释道:“许是病人受惊过度……也是有的。小老儿医术不精,贵人还是……还是另请高明吧。”
贺之洲正欲下令将周边有名气的大夫全部请过来为明月诊治时,就听得床榻上的明月发出一声仿佛极为难受的呻、吟声。也顾不上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老大夫,三两步就奔了过去,目不转睛的盯着明月长卷浓密的眼睫毛,此时她的长睫微微颤动着,像是就要醒过来,偏又睁不开眼睛来一般。
“大福?”贺之洲伸手紧握住明月微凉的手指,感觉到她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地蜷缩了下,忙又唤了两声,“醒了吗?可是有哪里不舒服?不要怕,本王在这里。”
他也顾不上屋里还有别的人,将她的手凑到他的唇边,轻轻吻了下,似安抚又带着无限痛悔与自责的说道:“是本王没有保护好你,你放心,日后本王再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
老大夫是没有料到,对着他分明威压如山迫的他连喘气都不敢大声的男人一秒钟变得这样温柔款款,颇有些不适应的往后退了退,这个时候,他是该趁机走人呢还是趁机走人呢?
安康也是一副被雷亲了的模样,他见过贺之洲与别的女人虚情假意情意绵绵的模样,见过贺之洲跟明月掐的你死我活的模样,还真没见过私底下贺之洲对着明月是这样一副模样――他一直都知道自家这个冷心冷血冷酷冷清的表哥对这明月公主是上了心的,不然也不会拖着半条命追赶过来,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安康甚是感动的吸了吸鼻子,再好听的甜言蜜语,居然也比不上此时贺之洲对明月说的这些再普通不过的话语。一直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牛的情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却有那么多的女子为了他趋之若鹜,多么的了不起啊,如今见了贺之洲这情态,方才觉得有些惭愧起来,这才够资格被称为情圣吧,他的那些莺莺燕燕,简直就是胡闹啊胡闹。
唯一神色如常的,便是站在门口注目着明月的娉婷公主了。
她的手指绞着一方锦帕,知道明月就要醒过来,虽面上满是期待高兴的神色,绞着锦帕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根根收紧。
她只从宇文复那里听说那迷魂散的厉害,却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么厉害。倘若那女人真的傻了也就罢了,万一没有傻……
娉婷公主眼底闪过一丝狠戾与阴霾,便是她侥幸没有变成傻子,她也有的是手段跟法子把她折磨成傻子!
她的目光复又落在贺之洲满是深情的俊脸上,他对这女人竟是真爱呢,先前她说的那些话,还有那女人身上的那些痕迹,她明明见他都忍不住要杀人了,此时对着这女人,他却丝毫也不介怀?
不会的,任是哪个男人见了那些痕迹,听了她说的那些暧昧话语都会心生芥蒂,他又怎么能免俗?她倒要看看,等他知道她傻透了,他还能不能拿那样深情的目光注视她!
明月终于在心思各异的目光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嗯……”
她呻吟着,仿佛十分痛苦一般,口中发出一串谁也听不懂的咿咿呀呀的声音。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贺之洲见她睁开眼醒了过来,正要忘形的将她搂进怀里,就听见她咿咿呀呀的叫唤声。
她的声音软软娇娇的,有气无力的模样。
“唔……”明月皱着眉,依然娇声娇气的咿呀叫唤着,似想要将手抬起来,却怎么也抬不动一样,漆黑明亮的目光对准了贺之洲,却似受了惊一般颤抖了下,人也不住的往被窝里头躲去,口中依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贺之洲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傻乎乎惊愕的小脸上,眼睛睁得很圆,漂亮的小嘴微微张开着,眼神困惑又迷茫,竟似真的不认识他一样。
她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贺之洲忽然想起黄鸿飞曾告诉过他的关于迷魂散用多了会形如痴儿的话,一时间如遭雷击,僵立在明月床边,连动弹一下都不能!
他来晚了!
安康显然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忙上前两步,看看因有些害怕而将自己往被子里缩去,只留下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外头的明月,又看看一脸黑沉冷厉的贺之洲,小心翼翼开口道:“怎么回事?她好像有点不对劲?”
娉婷公主不动声色的松了口气,快步上前来,亦是焦灼惊慌的问道:“怎么明月公主像是不认识贺哥哥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很害怕?”
她偷眼看一眼贺之洲紧绷的侧脸,这个男人目光森冷,气势骇人,眼睛里闪烁着噬人的光芒,勃发的怒气中隐含着焦灼与自我厌弃。
这是因为他没能护她周全,不但令她在别的男人手中受辱,还活生生的变成了一个傻子而感到既愤怒又自责呢。这样很好,他越是自责痛苦,只怕越是害怕见到形如痴儿的明月,因为她总是会提醒他,他是多么的无能无用,才会令她变成这个样子。没有哪个男人会接受自己无能无用的事实,便是强大如贺之洲,想必也不会例外的。
他只会离她越来越远,而后,终究会将她抛到脑后。
老大夫被贺之洲浑身散发出的疯狂滋长的凛冽寒气吓得几乎要跪了,“贵、贵人……这可不关……不关小老儿的事啊!”
这个漂亮的让人不敢直视的男人,此时散发出的气息却是那般冰冷刺骨,让人腿软的站都站不住。
被这诡异气氛吓到的明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哭声嘹亮如婴儿,半点也不婉转动听,如同一道炸雷般落在每个人的耳中跟心里。没有心理准备的人都叫她这一声吓得退后了一步,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她。
贺之洲紧握成拳的手指根根泛白,他紧紧咬牙,咬的齿根都酸痛了起来,眼看着明月害怕的缩在床上哭的声嘶力竭,只恨得他心头滴血,“宇文复!宇文复!”
正此时,有人进来禀告,“王爷,抓住云国太子了。”
贺之洲转身就往外走,他身上凛冽的寒气与戾气让人根本不敢靠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了出去。
安康回过神来,哎呀大叫一声,“你可千万别把人打死了啊!”
一边追着贺之洲往外走,才刚走到门口,就见一身狼狈的云国太子宇文复被五花大绑着推搡了进来。他这样狼狈,被打破的嘴角却依然挂着怡然自得的笑意,他也看见了贺之洲,“摄政王,到底还是见面了……”
他话音未落,就见贺之洲眼中流过一道豹子似的阴利嗜血的光,知道不妙,可到底还是没法躲开,下腹部炸开一团灼热的痛,喉口一甜就跪了下去。
贺之洲二话不说就将人揍的吐血了,安康生怕他激愤之下将人给杀了,忙上前想要拦住贺之洲,“王爷,表哥!你冷静点,咱们还指望拿这小子跟云国换好处呢,你就这么将人打死了,什么好处都换不到了。”
真实的内情则是,宇文复若是真的死在贺之洲手上,云国对大梁定然会展开疯狂的报复,如今大梁正内乱着,贺之洲借伤重出了上京城,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宫里那只小猴子跟宫外勇安侯府世子正斗得如火如荼,内乱不休,帝位不稳,人心惶惶,云国倒还罢了,若是燕国也趁机要分一杯羹,内忧外患,大梁江山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