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在此》第16/147页
萧皇后派出一拨又一拨的人来追他截他,才使得他在路上耽误了不少功夫。萧皇后越是阻拦,他就越憋着一口非要带走明月的气。如今被明月这样毫不留情的指出带她走需要面临的后果,萧峰才意识到,他带不走明月了。
他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而来,然而还没能与明月说上几句话,他就已经绝望的近乎崩溃了!
家族国家,心爱的女人!
这是一道并不难选的选择题。
因为不难选,萧峰才更难受更绝望。
他似呼吸困难一般,猛地蹲下神捂住脸,十指微张,将那口已经漫到喉咙的血生生咽下去:“可是明月,你该怎么办?你怎么办啊?”
他这句话很轻,但字字千斤,每一声都洇着血,从肺腑透出。
明月一颗心更是酸的发胀,她犹豫了一下,才蹲下身,伸手环抱住萧峰不住颤抖的肩膀。
这样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她面前捧着脸,伤心欲绝的像个可怜的被遗弃的孩子。
其实见到萧峰的那一瞬间,她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跟着他走的。她对萧峰虽是心动有之喜爱不足,却也并不妨碍她对萧峰的了解。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也是一个胸怀家国天下的男人。现在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没有想过带她离开的诸般后果,可一旦那些明月预想的后果出现时,萧峰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会后悔,会愧疚,余生也将在这样的情绪中度过……不,那样的萧峰,也许已经没有了余生。
一旦萧家或夏国出事,他一定会痛苦愧疚的杀了他自己!
“我没事。”明月抱着他,柔声哄道:“我很好,不会有事的。你还不知道我嘛,打小就没人敢招惹我,便是换到了大梁,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是谁啊,我是战无不胜的明月公主,只有我让别人不好的……别难过,我真的很好。萧峰,我会很好的。”
她一遍一遍的,不厌其烦的在萧峰耳边认真说着。
即便今生她与这个男人无缘,这一刻的安慰如果能让他好过一些,明月也愿意竭尽所能。
就像萧峰曾为她做过的一样!
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为这个名叫萧峰的男人竭尽所能。
……
这是一个沉静安宁的夜晚,皎洁的月亮挂在天幕。月很亮,贺之洲的脸背着光,月华的光晕罩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孔模糊起来,棱角被镀上一层柔光,与月光一般皎洁安宁。
一旁的安康看着他模糊的面目,凑过去打量道,“看得正起劲,表哥怎的忽然走了?莫不是方才那一幕让表哥醋了,看不下去了?”
贺之洲平静的抬眼看向他,安康立时笑不出来了。
“开个玩笑罢了,表哥不要当真嘛。”这样平静的贺之洲却总比情绪化的贺之洲让安康更为忌惮,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在他看来,刚才那一幕分明养眼的很,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什么的。但再养眼也逃不开一个事实,主动拥抱别的男人的那个女人,如今可是他家表哥的新宠!
还以为贺之洲会冲进去抓个正着,不想他却一声不吭的从房顶上跳下来先走了。他家表哥这表现,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要知道,这可是脑袋发绿的事,男人么,什么事都能忍能让,唯独这样的事,这可是攸关一个男人尊严的大事。很该重重发落才是,哪料到他这表哥竟与寻常男人表现不一样,太令人费解了。
想到此,安小侯爷忍不住义愤填膺道:“表哥,你便是再喜欢那个女人,对她再是另眼相看,此事也绝不能姑息!当你这摄政王府是什么地方,奸夫淫、妇还敢这般明目张胆,简直没将表哥你放在眼里嘛。”
“依你之见,本王该怎么做?”贺之洲原本低沉的嗓音,许是因为沾染了酒意,带了几分懒散随意,像月光下自在摇晃的树影。
“依我说,表哥你就该冲进去,将两人拿个正着,游街也好,浸猪笼也罢,总要消了表哥心头这口恶气才行!凭她什么夏国公主,敢给表哥没脸,这就是找死!”安小侯爷虽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但却也是个护短的,这事攸关他表哥的脸面尊严,不严惩怎么忍?“还好那个女人是个拎的清的,没头脑发热真的跟着那男人跑了,不然表哥你这脸面可就真的丢到家了。”
贺之洲微微垂下眼帘,脑子里自动回放着他所看到与听到的,不知想到什么,忽的嘴角一勾,“她很该跟着走的。”
“啊?”安小侯爷惊呆了,他家表哥这是自求绿帽的节奏?这是什么爱好?
贺之洲没有理会他,他的脸上依然带着笑,眼底却是冰寒一片,“她若毫不犹豫的走了,本王许就放过了萧峰,可她偏偏选了留下来。”
她本就想要逃离王府,若她对萧峰没有情义,定会像利用他一样毫不犹豫的利用萧峰逃离王府。可是她拒绝了萧峰,她舍不得利用他,并且那般温柔怜惜他。
她对萧峰,可真是有情有义啊。
☆、023 终有一日
小檀得了明月的吩咐,重新换了水过来。她这会儿已经想起了萧峰刚来时惊恐阻止明月说的那句话,此时就忍不住焦急问道:“萧大人,您方才说奴婢打来的水中有毒,这是怎么回事?那水是奴婢亲自去小厨房里打来的,没有经过任何人的手,怎会有毒呢?”
明月将才把萧峰劝好了,叫小檀打水来便是给他梳洗的。萧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小檀又提起这一出,难免让萧峰觉得难受,毕竟一来就撞见有人要害她,他的心情能好得了才怪。本想等萧峰走了,再慢慢理会此事,可小檀脱口就问了出来,明月想阻止也来不及,便忍不住瞪了小檀一眼。
小檀被瞪得莫名其妙又很委屈,正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时,就见萧峰一脸黯然又担忧的看着明月,“明月知道,我自小嗅觉就异于常人。这水里被人掺了一种气味极淡药性却十分猛烈的药物,此种药物……我幼时曾闻到过――”
他顿了顿,才模糊的轻笑一声,“我父亲的宠妾用过掺了这药物的水净了面后,隔天整张脸便都烂了,从此再没有好过。我亲眼看见那宠妾毁了容貌,因而对那药物记忆深刻,没曾想,大梁的摄政王府竟也有人知道这个,还拿了来害你。”
早年的武安侯府里也是烂事一大堆,即便觉得丢脸,他也并不避讳明月。
萧峰说着,面上的神色愈发紧张与担心,“你行事一惯直来直去,这样的阴私手段怕是见得少也听得少。”
寻常手段也就罢了,明月是在皇宫那个大染缸浸淫下长大的,又出了名的刚硬刚强、睚眦必报,萧峰相信寻常女人也不可能在她手里讨到什么好处。但像今日这样防不胜防的下毒谋害,萧峰自然担心不已。
想着今日若不是他赶得巧,明月就要受大罪了,萧峰连声音都发紧起来,“那摄政王又表现的十分爱重你的模样,这府里女人那么多,你院子里伺候的这些人怕全都不能尽信,怎么让人放心得下?”
那男人若真的爱重她,又怎会放任府里的女人欺她害她?
她深陷在此处,身边唯有一个小檀可信,这般举步维艰的局面,他却一点儿也帮不上她,这叫他如何能不痛苦自责?他看着明月,眸底的痛苦渐渐被坚定所取代,他现在不能护她爱她,不代表他这辈子都不能再护她爱她!
他会努力,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努力让夏国变得更强,强到再也不需要依附任何人。唯有强者,才有说话的权利,才有保护她的权利!
明月并未发觉他的神色变化,只淡淡笑道:“这次是我太大意了,你放心,不会有下次的。”
刚才那盆水她还留着呢,她无福享用的,总要留着给那个害她的人使用才行。如此妙物,怎可浪费?
萧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忙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来,那珠子不过小指大小,材质似石非石,似木非木,暗沉沉的并不显眼,却散发出一股子几不可闻的淡淡的清香味道。他将那珠子交给明月,解释道:“这是避毒珠,能辨识任何毒物。你放在身上,日后再不用怕任何毒物。”
明月愣了愣,“这是你家那颗……传家用的珠子?”
武安侯家有颗神奇的能辨各种毒物的珠子,明月知道这颗珠子已经传了数代之久,是武安侯府的传家宝,连萧皇后想求了给太子用,武安侯府都没有答应。
可现在,萧峰却要将这珠子给她。
萧峰满不在乎的点头道:“不过是颗珠子,经年派不上用场。放在府里也不过是让它蒙尘罢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它――”
他见明月欲要推辞,便强行将那珠子塞到明月手里,难得语气强硬的说道:“收着吧,若哪一日你不再需要了,再还给我便是。”
明月咬了咬唇,她也不是那等矫情之人,只沉吟了一下,便坦然收了下来,看着萧峰的眼睛认认真真的说:“我会完璧归赵的。”
萧峰勉强挤出个笑容来,他多想说不必归还,却深知明月的性情,最后只沙哑着嗓音说道:“我知道你会。”
他说出这句话来,猛然将脸侧向一旁,极力忍耐着不将明珠扣进怀里。深吸一口气才道:“这避毒珠的用法我还未说与你――”
明月会意的将先前那盆水端了过来,萧峰便走过去,接过明月递过来的避毒珠,并未放在水里,只随意地悬在水盆上方,而后问明月,“闻到了吗?”
明月点头,“珠子的香味更浓郁了。”
萧峰道,“正是如此,越是药性猛烈的毒药,避毒珠散发出来的香味便愈发浓郁。你只需将此珠带在身上,便可不惧任何毒药。”
明月接过他重又递给她的避毒珠,郑重的道,“原是以香味来辩毒。我明白了,你放心,我须臾也不会离了它的。”
萧峰在此处逗留的时间已经足够久,为着明月也好,他也好,他都该赶紧告辞离开。
可一想到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才能见到这心心念念的人儿,萧峰那告辞两字就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明月如何看不出他眼中的不舍与眷念,那深浓的满溢出来的感情让明月也十分的难受,但她到底是冷静理智惯了的,将桌上的糕点包了些交给萧峰,便狠了心道:“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萧峰的眼泪倏然滑下,瞳孔幽幽暗暗,闪着透明的哀伤与绝望。
明月轻叹一声,“走吧!”
再这般拖拉磨蹭下去,被人发现,他跟她都下场堪忧。
萧峰忙垂了眼擦了擦眼角,最后深深地看一眼明月,“我走了,你、你千万保护好自己。好好吃饭,不要受伤!”
等着他,终有一日,他萧峰一定会来接她离开这里!
终有一日!
“嗯。”明月轻轻应一声:“你也保重!”
萧峰重重点头,终于一狠心转过身,从半开的窗户悄无声息的滑进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