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改半世情全集.com》第3/122页


我说了句“进来”。他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两只碗,一碗是师父的桐花醉,另一碗却是参汤。

“给他盖上两层被子,将那些火盆都往他那儿挪挪。”我累得一屁股坐在凳上,只有动嘴的力气,伸手去拿那碗参汤:“今儿晚上不会太平。看他那样子,原本底子就不好,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也只能看他造化了。”

“啪”的一声,小四白我一眼,打掉我伸出去的魔爪:“这是给他的!”

“啊?”我看看参汤又瞄眼桐花醉,“难道这酒是我的?”

“哼,口渴喝水去,那酒是晚上他发烧,用来给他降温的。”他目不斜视的扶起那人的头,将参汤凑到那人嘴边。无奈灌不下去。

“唉,”我叹了一声,道:“放着吧,晚上我来。”扁扁嘴,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却也只能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看来这小子还是没消气啊!

实在累得慌,却并不敢去床上,生怕一沾着被子便睡死过去。便撑着额头,闭上眼打个盹。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轻叹着拨开我耳后的湿发,指尖很暖,一块帕子探到我的颈后,将汗抹去。我抬手抓住他,笑着握了一下。

半夜精神抖擞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要死,那人也不知道有没有烧成灰,忙起身看他,却见小四捏着一块帕子坐在榻前脚蹬上,头枕着榻沿睡着了。

不由得心底一暖。过去低声唤他:“小四,小四?” 他自不醒。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小四?”

“嗯?”眼缝微张了张。

“这里冷,去床上睡可好?”

“唔……”那人在梦中应到。我轻笑一声,一手揽过他腰,拽过胳膊,将他架起来。这小子,分量见长啊。

似梦游般被我架到床边,一沾被子,他便立刻像只小狗一样拱过去。帮他把被子盖好,看着他一脸白痴的睡相,我忍不住捏了捏他鼻子。

回过头去看榻上那位。果然鼻息沉重,嘴唇开裂,已经发烧了。一旁一碗桐花醉只剩下半碗,想来小四已经替他降过一次温。

将手伸进被子摸了一把,触手都是汗。拿了两块干净帕子伸进被中,将他大致的擦了下,我给他灌水。

话本子里常有些喂水情节,在我这个学医的看来非常之滑稽。但凡是个人昏迷了要喂水,便会有个女子扭捏的含了口水渡给那昏迷的人。

要知道,勺子这玩意儿如此坚硬,连勺子都撬不开的牙关,嘴巴一贴上去竟然就能像芝麻开门一样自动张开,我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捏住他的两颚,稍一用力,打开他的牙关。我从工具箱里翻出活塞竹管,抽了一管参汤缓缓滴在他的舌尖。十滴之后,将他牙关推上,两指捏住他的喉管向下一顺,他本能的吞咽了下去。如此往复十次,他也喝了有半碗的样子。

喂完他,我施施然坐下,又搭了下他的脉。不得不说,人生处处有惊吓。

有时候,你想做一件善事,还真不是普通的难!

譬如这个人,我今天如果不救他,他也已经死了,冻死虽有点冷,但其实也就跟不盖被子睡觉没什么两样,只是一个会冻醒,一个会冻死。

然而现今我救了他,只怕他来日会死得苦痛些。

这个皮囊下的身体,早已亏得油尽灯枯,五脏六腑俱损,本就先天不足,原本若后天保养得当,或许能活到三四十岁,还能熬到有个子嗣什么的。可惜这人并不爱惜自己,年轻时似乎有些生活习惯不好,让本就先天不足的身体雪上加霜,又思虑过重,气血郁结,更加快了恶化的程度。

如我断的不错,如今又在这雪天里一冻,这人就算这次能活过来,顶多也就剩下一年半载的时间,且不得好死,必然要受些折磨。

我收回手,实不知道,我这是做了件善事积了件福德,还是又给自己舔了项罪孽。

但事到如今救也救了,我只望他能解解我的霉运,也算不枉我出这一身的汗。后半夜,我除了给他喂水就是给他喂药,极度无聊中,不由得想起师父。

倒并不是我如何思念他,我早就习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看不到他人影,只是这次他离家的时候,留下的银子快用完了。我既不是巧妇,有米尚且难以为炊,何况无米。

虽然前些日子小四猎了两只小兔养着,还能撑个几日,可几日之后,这满山的积雪,就算小四再贤惠,恐怕也猎不到什么活物了。

唉,人活着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子曰:吃饭!我困乏的坐在木榻上缩了缩,倒在那人的脚边睡去……

朦胧间,有人在扯我的被子。

这世道果然不一样了。以往磨皮时只有我扯别人的被子,如今哪个这么皮痒,竟然扯我的被子!

眼皮有点重,我颇艰难的睁开眼,好久才找到焦距。有个美人长发披肩,冷着脸,凤眼凌然,正用脚试图将我从被子里蹬出去。而这条被子一头捏在他的手上,遮不住他裸着的肩膀,另一头堪堪搭在我的身上,一角压在我屁股底下。

我楞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就是昨夜小四在山门前捡回来的那个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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