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改半世情全集.com》第37/122页


真是让人十分意外。

看着坐在竹椅上不良于行的刘齐,我很难想象他是如何靠一己之力操持这个家的。但显然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很自如的为我们沏了茶准备了点心,才行至我们面前,诚恳的道:“今日请季公子季夫人两位来,实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想请两位帮忙。”

我转过头看了眼季子山,道:“族长不要这么说,承蒙贵村收留,我们若是能帮上忙,自当尽力而为。”

刘齐点点头道:“季公子应是个读书人吧?听说季公子昨日讲的《论语》见解很独特啊。”

季子山尴尬道:“那个,昨日见几个孩童在刘婶家读论语,反正我闲来无事,便胡说了几句。见笑了。”

刘齐笑道:“公子谦虚。其实,昨日我那调皮的侄女也去听公子讲《论语》了,回来说公子视角独特,讲的东西很是令人耳目一新。这些孩子每隔两天都会聚在刘婶家听课,只是这几日教习的周夫子病了,他们便只能自习。我们村小,能给孩子们讲课的先生也就只有周夫子一个。请恕刘齐唐突,不知道公子方不方便在周夫子养病这段日子里,代为讲课呢?”

季子山闻言微微一愣,继而笑道:“能有机会为村里略尽绵力,子山自当尽力,只怕等周夫子回来,要怪子山教坏了学生啊!”

刘齐闻言哈哈大笑,拍着季子山的手臂道:“周夫子的课本讲了十多年了,也是该换换新词儿了。如此便拜托季公子了!”说完坐在竹椅上朝季子山一作揖。季子山忙还礼,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那索性还是搬回咱家那讲堂,让季先生在咱家讲吧!”

西瓜子!我转头看去,果是昨天那个看着季子山目光灼灼的小姑娘,一蹦一跳从内室走出来。原来她是族长的侄女,哼,我心道,怪不得胆大包天敢看上我的人!

只见她倚着刘齐的竹椅撒娇道:“咱家新建的那间讲堂不是差不多都好了么,能不能现在就启用起来啊,叔叔?不要再放在刘婶家讲课了,那群家伙老是惦记着刘婶煮的吃食,一个个的都不仔细听夫子说。”边说边用余光瞟了一眼季子山,一副害羞模样。

我没好气的瞪一眼季子山,都是这张招蝴蝶的脸皮给闹的。

刘齐闻言对着我们解释道:“以前村里的讲堂就在我家后院,但是太小了,年前便推翻了重造。这些孩子都是自小跟着丑儿长大的,很听丑儿的话,故而这段时间孩子们都是暂寄在刘婶家听课。只是刘婶太疼孩子们,老是做好多好吃的,吃得他们啊都光惦记吃食了。”

西瓜子摇着刘齐道:“好不好嘛,叔叔好不好嘛?”

刘齐朝着季子山道:“新的讲堂倒是也快好了,只是如此一来每次都要麻烦季公子前来,公子眼睛不好,这……”

西瓜子立刻接口:“没事儿,我去接先生!”

我脸都黑了。

季子山道:“无妨,这几步路哪里就需要人接。那就放在新的讲堂吧。”

我突然接口道:“不如这样。不知那位周夫子住在哪里?”

刘齐莫名的道:“离这不远,再过去两排瓦房便是周夫子家。”

我靠近季子山拉着他的手道:“相公,不如这样,以后你来教习,我送你来,然后去替周夫子看看病。”说完掉过脸去对着刘齐道:“不瞒族长,我也略通医术,虽不敢说是妙手回春,但比起小蔡还是略胜一筹,希望也能为刘家村略尽绵力。相信周夫子应该不是患得什么疑难杂症,应该会很快好起来的。”说罢又掉过头去,柔柔的对季子山道:“我给周夫子看完病,正好可以顺道再来接你一同回家,可好?”

他被我握着的手微微一紧,掉过头来眼底有抹少有柔情,半晌微笑着低声说:“好,我们一同,回家!”

他那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无端勾起我心底一股暖流,我不由自主的笑弯了眼。余光瞥见黑了脸的西瓜子,心说,跟姐姐我争,乘早死了你的心,你不死我也把你给掐死咯!

季子山的课确实讲得好。那些听多了周夫子死板释义的孩子们,一下子便被季子山有趣又新奇的见解全身心的吸引住。才不过上了两堂课,季子山便博得了所有孩子们的尊敬,我送他上刘齐家去时,偶有碰到些去听学的孩子,都会恭恭敬敬停下来朝他施礼,尊敬地称他一声“先生”,称我一生“师母”。我很是受用!

那日从周夫子家看病回来,我去接他,一路上他有些愁眉不展,我很是奇怪,以为教学上碰上什么难事。

却不想他沉默了很久,才说:“讲解《论语》《孟子》这些,我即便不用看书也能通篇给他们讲解,可是,孩子们写的东西,我这眼睛,实是看不清……”

我站定拉住他两只手,与他面对面看着他道:“子山,你的眼睛并非不能治,若你能吃得痛,兴许我能有办法。”

他闻言低头思索了片刻,低声道:“当年……这双眼那时总是会不自觉的流泪,慢慢的便看不清了,我只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若是治好了……”

我知道他所说的当年必是与那“小华”有关,不知为何每每想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就堵得慌,可我却还是得要借着她的名义去劝他:“子山,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念着一个人,难道你不想有朝一日和她重逢的时候,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她么?”

季子山紧紧抓住我的手,抬眼看我,满目凄凉:“她还会活着么?瑶华说她死了!”

我的心一抖,说不出的难受,却只能干巴巴的说:“这我如何知道。可万一她没死,你难道不想……再看看她?”

他抿着嘴,眼角泪光闪烁。我见状心无端端地揪着疼,默默咬着嘴里的肉,莫名的湿了眼眶。

他就那么爱这个女人,连想一想都这样心疼成这样?

半晌他道:“我治,我能吃得痛!”不知为何,我竟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于是,我有了两个病人。一个周夫子,一个季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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