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花全集》第15/60页
初荷却捕捉到莫五的注意力已略有放松,趁着此时稍稍混乱的气氛,悄悄地又往窗子边挪了几小步。
莫五说不清自己是被窗外啰唆烦人的锦衣卫搞乱了心绪,还是被一屋子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带坏了心情,原本平静决绝的心底一阵翻涌,也不知是怒意,还是些别的什么情绪,在他筑了铁壁的心上破出了一道罅隙。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你要是想和我谈,就到窗户边上来。”薛怀安的声音又传了上来。
“哼,别以为我会中你的计。你们在外面埋伏了火枪手,我的脑袋一探出来,就会被你们轰得稀巴烂。”莫五说着,下意识地又挪开几步,离窗子更远了。
“好吧,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你等等啊,我上树来和你继续聊。”
初荷听说薛怀安要上树,不由自主扭头往窗外看去。
窗外一丈远处是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榕树,枝丫粗大,须根垂地,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棵很容易爬的树,但初荷知道,想要让怀安爬树的话,比培训一只母猪学会跳火圈、外加后空翻三周半的困难指数还要高,心中不由暗自捏了把汗。
“喂,那个仰头看天发呆的大哥。对,就是你。帮忙托我一下。不不,一个人不够,你再找一个人来。”此时窗外又传来薛怀安的声音。
“等一下,等一下,我喊一、二、三。喊到‘三’你们托我啊。”
“不行,不行,这样用力不对,我会摔下来的,哎,哎……”
楼下忽然间热闹起来。
薛怀安的声音,他找来帮手的声音。以及时不时冒出的围观看客的笑声通通混杂在一起,将原本紧张到凝固的空气悄然溶解了。
初荷听到这些动静,想起春天时薛怀安上树给自己够风筝的情景,不觉想笑,又偷偷看了一眼莫五,发觉他也正在凝神听着窗外的动静,连那张一直紧紧绷住的黝黑面孔都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略微有点松懈下来,于是又趁机往窗边移了几步。
这时候,初荷听到熟悉的李百户,声音忽然异军突起,冲破了一片嘈杂:“不行,这样干不行的!怀安,你要带上安全套,带上安全套才能上,这样蛮干太危险了!你等着,我给你取套子去啊。”
密
大约过了一刻钟,窗外再次传来李抗的声音:“来,怀安,我给你带上安全套,你上吧,小心一点儿,我女儿可还等着嫁给你呢。”
又过了一阵子,窗对面的树上终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不一会儿,薛怀安的声音从那里传了过来:“莫五,我来了,咱们谈谈吧?”
初荷此时几乎已经走到了窗边,一听到薛怀安的声音,她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他。
却听莫五大喝一声:“你看什么呢?过来1”
初荷吓得一转身,背冲着窗口,做出夸张的害怕表情,面无血色,眼神惊惧,仿佛再被大喝一声就要立时晕倒,可她只是象征性地往回走了半步,并没有真的远离窗口。
也不知莫五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还是发觉这小姑娘站在窗边,正好可以阻挡外面窥探的视线,又能够防止火枪手射击,吼完这一嗓子之后,便没再管初荷,而是冲着窗外喊道:“好,我就和你谈谈。”
薛怀安站在树杈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初荷的背影。那个小小的身影正背着手,用手语比出“我很好”三个字。
他舒了口气,也说不清是因为看见了这三个字,还是因为莫五终于开口了。
“莫五,说说吧,你劫持人质想要交换什么条件?”
“给我准备四匹快马,我带着一个女孩作为人质,跑到边界线就会放了她。”
“哦,就这么简单啊,那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想活命是人之常情,你早开口呀,你不说谁能知道呢?害得我还要爬上树来。你知不知道,我有恐高症啊。你知道伽利略么,伽利略是意大利人,他为了治好自己的恐高症,有一天爬到他家附近一座叫比萨斜塔的高塔上……”
这边厢薛怀安一面开始胡乱瞎扯,一面凝神细看初荷打给自己的手语。
初荷比划得很快,距离又远,他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读出来。
“全部,二十二人,无伤,小月,被抓。”
“短刀一,火枪一。”
“改装枪,药室两钱,弹丸过十,枪管粗短,但十五步内,只能击一人,必死;六十步内,击三五人,死或重伤;两百五十步外,力竭。”
薛怀安边和莫五对话,边读着初荷的手语,一心二用之间,言语已经不知道顺嘴溜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只听莫五一声断喝:“你他妈的烦不烦啊,老子管哥白尼怎么死的!你做得了主就给我找马来,做不了主就和那个能做主的婆娘商量去。庙里的钟声再响的时候,我就开始杀人,钟声响几声,就杀几个。”
薛怀安正好看完初荷的最后一个手势,抹了抹额头上的浮汗。搞不清自己怎么会将哥白尼给扯了出来,忙回应道:“好,我这就去问。喂,那个仰头看天发呆的大哥,对,就是你,帮忙接我一下。”
常樱听薛怀安讲述室内情形的时候,一直沉着脸,好一会儿沉默之后才开口说:“既然在近距离只是对一个人有危险的话,那所有人仍然按先前布置就位,莫五只可能开一枪,我不会给他再填充弹丸的机会,到时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