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花全集》第28/60页
薛怀安耐心地解释:“不是我不是壮士,是我觉得我不是壮士,所以,我说我不是壮士,但实际上你可以认为我等同于壮士。”
有着绝美面孔的少年彻底被搞晕了,骤然露出极度绝望的神情,一把拉住薛怀安:“壮士,壮士在哪里?不是说他就住在这里么?他,原来的。房东。说,他留下的,地址是,这里。”话说到最后,少年已经气急败坏得连话都讲不连贯了。
薛怀安看着着急,心说:没想到原来还有比不会说话的哑巴更难沟通的人啊,这少年长得这么伶俐,怎么如此难讲道理呢?
初荷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一拉薛怀安,用手语道:“花儿哥哥,你问问他要找的壮士叫什么名字吧,你看他都抓狂了。”
“嗯,小兄弟,你要找的壮士叫什么名字?大侠哥哥我是锦衣卫,也许能帮你找人的。”
“就,叫,壮,士,啊。”少年哭丧着脸,一字一字道。
初荷心思机敏,一下子反应过来,对薛怀安比着手势:“‘壮士’大概是一个人的名字。”
薛怀安恍然大悟道:“啊,你是找姓‘壮’名‘士’的人?”
少年汉语不灵光。一下子没听得太懂,迷茫地眨眨眼看着薛怀安,绝美的脸上更添了一份趣致。
初荷想起这少年汉语的发音不准,大约是发错了音,中国人中哪有姓“壮”的,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和炭笔,写了一个“张”字,递到薛怀安眼前。
薛怀安见了明白过来,又慢慢道:“小兄弟,你看我口型,你,是,不,是,找,一,个,姓,张,的,人?”
那少年又眨了眨眼睛,终于有点儿明白过来,也顾不上礼貌,一把拿过初荷的炭笔,写下Johan Shyer几个英文字,问:“是你么?”
薛怀安看着这个名字,眼睛里升起回忆的雾霭,恍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个不修边幅的英国老人操着口音浓重的英文问他:“以后叫你Johan好不好?”
“壮?好难听的名字。不好,我叫薛怀安。”
老人努力地绕着舌头,练习了好久,仍然发不好“薛”和“怀”这两个字,唯有“安”的读音精准无比。
“教授先生,就叫我壮好了。”小小的男孩看着老人吃力发音的样子,终究于心不忍。
老人拿起鹅毛笔,在纸上写下了Shyer:“Shyer这个发音和你的中文姓很像,你的英文姓就这么写吧。”
“嗯,Johan Shyer,怀安记住了。”
薛怀安从往事中回神。顿了顿问:“你认识牛顿先生?”
少年的眼睛顿时一亮,兴奋地大叫:“我就说,我就说你是Johan Shyer么!你好,我叫本杰明・朱,你可以要我本,我是被牛顿先生从孤儿院领出来的,他去世之前叫我来找你,让你照顾我。”
“嗯?”薛怀安有些犹疑,想要确认一下,“以后叫你笨,没问题么?笨・猪?”
“没问题,朋友们都这么叫我。”少年微笑着道。
薛怀安和初荷互相看看,默契地憋住笑,心里都想:外表看上去这么聪明精灵的人,脑子却有点儿残,真是可惜了。
初荷道:“花儿哥哥,不如按照我们南明的习惯叫他小笨吧,多好听啊。”
薛怀安读完初荷的唇语,对笑意盈盈的美少年道:“这是初荷,她说以后按照南明的习惯,我们管你叫小笨,好么?”
本杰明的汉语说得不算好,可词汇量还是够的,他一想,小猫、小狗、小鸭子,凡是在汉语前面加上“小”字,都是表示弱弱的、可爱的东西,怎么能让别人如此称呼自己这样一个男子汉呢,于是很认真地道:“不,请叫我大笨。”
薛怀安和初荷一听,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本杰明猜到也许有什么不对,脸上顿时腾起两团红晕:“要不,壮,你叫我小笨可以,可是这个妹妹一定要叫我大笨。”
薛怀安没想到天上能掉下这么个开心果,乐得嘴都合不拢,好容易止住笑道:“好,好。笨,你可有牛顿先生的书信或者别的什么,来证明你的身份?”
“壮,你稍等。”本杰明说完,开始弯腰在他那又大又破的皮包里翻找起来,待叮叮咚咚扔出来一堆东西,这才找到一只红色的羊毛长袜,从里面掏出一个纸卷儿,递给薛怀安。
薛怀安接过纸卷,不觉又笑:“笨,牛顿先生也喜欢把东西藏在袜子里,你这是和他学的吧?”
“嗯,大约是吧,反正就觉得袜子是很好的藏宝地点。”
薛怀安打开纸卷,果然看到牛顿先生熟悉的笔迹。书信很是简短。嘱咐他要在自己临终后收养这个中国孤儿。
“那么,笨,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呢?牛顿先生去世已经六年了,不是么?”薛怀安奇怪道。
“我今年十八岁,教授去世那年我才十二。你也知道的,教授先生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虽然是养子,但是没有办理过合法的收养手续,不能继承他的遗产,所以,我只好又回到了孤儿院。你也知道的,他们不会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乘坐远洋海轮出国的,所以我必须在孤儿院,至少呆到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