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田垄上的少年全集.net》第2/111页


  但这是二十一世纪初,在北方那些偏远的乡村里,人们不知道网络为何物,家长依然觉得辍学打工比一直上学来得实在,许多地方的孩子从小就操持家务,开始了艰辛的生活,在这种地方尤其得到了体现。在这个叫做沙坝子村的地方,他们从事的工作叫做杂交棉人工授粉,俗称剥花。即将棉花花苞雄蕊剥下露出雌蕊,然后次日天气晴好时对雌蕊进行人工授粉。这个工作听起来很轻松,也很简单,但是如果长时间的重复同一种动作那就是一种折磨了,特别是,这种工作要长时间曝晒在盛夏三伏天如火的骄阳下。沈欢听闻这个很辛苦劳累,并不知所以然,但一定要试其然,最好劳累和苦痛像一把尖刀□□她的心脏,让她痛得无暇思考。
  第二天上午,王永富家的,也就是王婶,带着一头雾水的实习员工去自留地里学习。那少数几个剥过花的,可以在家休息,看着迷迷糊糊出去的其他人,他们也是心里小得意了一下,再怎么着也是有经验的员工了不是,什么工作单位不是优先录取、高看一等呢。
  自留地里棉株稀疏,花朵红红白白,恋恋不舍的夕阳像个恨嫁的老姑娘用暧昧的目光看着原野上的人,一切显得朦胧而不真实,看起来不像是个恐怖的地方,很难想像这是工人口中诅咒的黑暗之地。王婶是个手脚麻利的人,嘴上也不闲着,手把一朵白花边说边教:“呶,用手分□□叶,大拇指的指甲轻轻抠进去,向右一旋,把这个小花冠和雄花剥下来就行了。”被剥掉雄花的的雌蕊孤孤的露在外面,呈现一个曲线浑圆优美的长颈瓶形,这就是孕育棉桃的子宫。其实这说起来很容易,初上手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得要领,主要是得控制好力度和速度之间的关系。太重了,容易伤到雌蕊,太轻了,不容易剥离,而要斟酌轻重时,又不能时间太久,毕竟给你剥的花不是三五个,是三五千个都不止。沈欢正跟一朵红花较劲,王婶喊住了她:“快停!闺女,这红的不行,要剥白的。”沈欢疑惑地看看田里的红花,发现红色的都显得萎谢糜钝,没有白花那么娇嫩,便收了手,专门找白的练习。
  王婶看他们练习了一阵,鼓励道:“干得不错!其实这可比上学做学问容易多了,别听你叔吓唬你们,我看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沈欢忍不住心里鄙视一下,这两口子一个唱白脸,一个喝红脸呢。
  棉田里的花粉开始成熟了,下午就要正式进棉田。下午一点钟,树上的蝉叫的声嘶力竭,热浪滚滚,从阴影一进入日光中就有种被烤化窒息的感觉。王永富告诉工人们把遮阳帽戴上,毛巾打湿后搭在帽子上,然后催促着上拖拉机。圆圆脸照做后兴高采烈地说:“叔说的这个法儿可真管用,好凉快哟!”其他人可没有那么好的兴致评论,都皱着苦脸爬上了拖拉机。湿毛巾被烈日一烘马上变得又硬又干,硬板板地粘结在帽子上,一群人挤挤挨挨像是即将被贩卖的华人童工。拖拉机斗小人多,免不了又是一番抢夺位置,摩肩擦肘,不同集团的人便是一番明争暗斗。小雪和维芳她们已经寻了地方,把围兜垫在屁股下坐着,招呼沈欢也挤过去,沈欢最怕和人挤一起,便寻了个角落站着。
  开拖拉机的正是那天领头在院子里打水仗的小伙子,名叫王劲松,大家随他爸妈叫他松松。王劲松穿了件紧身的黑衬衣,收拾的倒是光鲜亮丽,一点不像要去下田的样子,突然回头朝沈欢一笑,倒是个清秀帅气的男孩。他问沈欢要不要跟他坐在驾驶座上,那时沈欢晒得眼冒金星,被挤的一条腿站在拖拉机斗里,另一只脚只能金鸡独立,东倒西歪,只能紧紧的抓住侧扶手。沈欢看了一眼小小的驾驶座,觉得有点为难,正想婉拒,却见一个略显丰满的身躯已经一步三扭的上了驾驶座,是牛丽莉,她比沈欢他们早来一天,虽然还不到二十岁,身体却已经过早的发育,又喜欢穿紧身衣,浑身透着一股成熟桃子的熟腻感。沈欢虽然身材也长成了型,凹凸有致,但与她的肥臀丰乳一比,沈欢就像一枚青涩的杏子。沈欢心里本来有那么点倾向,希望王劲松能说点什么为原来可能属于她的驾驶座维一下权,结果却见王劲松冲牛丽莉一笑,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身边,牛丽莉也毫不避违的摸了一下王劲松的头发。这让沈欢顿时一阵无语,不由恼怒起自己来。也不知道是恼怒丢失的座位,还是恼怒自己无意间居然起了一个女生本能的小小心愿。这点恼怒也不过一会儿就被颠簸崎岖的路况给颠到九霄云外了。
  不一会工夫,沈欢已经站在棉田前,打量着分给她的那两垄棉花,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棉杆高而粗壮,完全不是上午练习剥花时那半人高的稀稀疏疏的棉株,而是足足有一人高,棉株密不透风,交错的棉丫枝网纵横,看去只觉得眼前有无尽的绿浪在翻滚,又像是神秘的黑暗森林等着未知的人去探险。
  白天,这片棉田是工人们洒尽汗水用一双双手促成本不相识的雌雄花的美满姻缘、结成碧绿的棉桃、织就洁白的棉絮、用一双双脚丈量丰收果实的工地,而到了晚间,绵密的棉海就成了天然的青纱帐,地设的伊甸园,少男少女们畅游其中,互诉情思,尽抒衷肠,承载着花样年华的青春和激情,包容着人类的冲动与原罪。
  而这时候的棉田在沈欢眼中却像是个未知的巨兽,张大着碧森森的口等待人钻进去自投罗网,而她,就是那只飞蛾投火般的小兽。
  王永富说,每人两垄,长一千米,走一个来回就是两千米,上午一个来回授粉,下午一个来回剥花。干不完就要抓紧干,再干不完就卷铺盖卷滚蛋。
  沈欢深吸一口气,便如殉道者一般进入了棉田。棉田里密不透风,头顶上还罩着一轮流火飞溅的三足金乌,整个人像是进入了老君的炼丹炉。棉花现在多开在植株的低中部处,要起蹲身、低抬头,没几步,身上的衣服就贴住了皮肉,每走一步,粘连的哧哧作响。棉田里的闷燠的气味源源不断的传来,笼罩了四面八方,头像火车跑过,轰轰响,一波一波没有停歇。沈欢手下没有停,她用几乎晕眩的目光搜寻着花苞,而后指甲□□花萼,旋转剥下,放进腰间系的围兜里,她觉得平时要是在这里面什么都不干,只是走一个来回不到,她都会晕倒。
  她记得以前有一次暑假,只是上午十点钟的时光,她跟随母亲去集市上,因为天热人多拥挤,她两眼发黑突然晕倒,那是中暑了,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才没当场倒地。此后夏天有太阳的地方她不敢再去人多拥挤的地方。可现在,岂止是人多,是万千人潮般的拥挤将她包围,将她吞噬,将她逼迫,但是她不能后退,现在,并没有母亲可以依靠,她要一个人完成这几乎对她来说是不可能的工作,她必须要坚忍,她必须要攻克并掌控这个地方。
  她渐渐悟出人生就是一场苦难旅程的真谛,想走完这段旅程必须要把一个个苦难给经受完全,而以前无非是无病□□罢了;忽而她又觉得很痛快,因这这肉体的苦痛她暂时忘却了内心的煎熬,或者说她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的过失,慢慢的救赎自己。
  她想着,这些棉花的花苞,本来无忧无虑的生长着,雄花和雌花连为一体,共为一家,和和美美,组结了一个家庭,正待花苞开放,便能精气相交,珠胎暗结,新的生命就此诞生。然而却被人类硬生生给骨肉分离,拆骨去雄,徒留雌花孤零零的飘零在枝头。那些雌花也是知道痛的吧,不然何以会流出了婉约晶莹的汁液,那是她们伤心的泪水吗?她们是在心痛伴侣的凋零,还是因为失去了雄花在外围的保护,将自己娇嫩的外表曝晒在这毒日、这烈风之下是一种痛苦呢?
  如果花苞有知,雌花有情,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希望找个机会来宣泄一下自己无处诉说的委屈与压抑,磨砺平静峥嵘的内心,寻求一个平和的心境。她从小就喜欢看些旁门左道的杂书,心里特别羡慕和敬佩苦修的僧人,入定的道人,那些人是如何回归平静的,在尘世中是如何锤炼自己的一颗剔透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是一种什么样的境界,“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又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感悟啊!人,到底是为了解脱还是担负?
  渐渐地,手愈酸,腿愈重,腰间的围兜里装的花瓣悄无声息的在增长着,剥花的指甲又酸又麻又肿,几乎触碰不得,但是还是要不停的触碰,沈欢已经不记得自己剥过多少朵花,可是有几百,或是几千,抬头望去,尽头是那么的茫远,而来路也已经不甚清晰。四处望去,其他的人好像都赶到了她的前头,一想到此外,她便又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就那样麻木的剥啊剥,脑里子一时是清明无比,一时浑沌无知,忽然一阵清风吹来,才觉眉间鼻翼全是汗水,亮晶晶的挂在额头滴滴答答落个不停,抹一把汗抬头一看,日已偏西,不知辰光几何。沈欢没有手表,更不会有手机,她也不会有什么心思看时辰,烈日既已渐隐,黑暗即将来临,她还刚刚从第二趟棉垄往回赶,眼看着是完不成的了,她不由生出了沮丧之心。忽然感觉前方有个人影在高低起伏的慢慢移来,沈欢仔细一看,是王婶!她在帮她剥花!王婶的动作娴熟而干练,远远看过去像在进行一种有韵律的舞蹈。她不由心头一热,又有些忐忑,不知道王婶会跟她说什么,或者什么都不说就让她滚蛋,她毕竟是干的太慢了。
  然而王婶什么都没有说,和她汇合到一处后就招呼她回家了。

  ☆、第三章、授粉器之争

  回到王家,沈欢感觉自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吃过饭简单洗一下就连滚带爬的上了床。一下子就散去全身的力气,仿佛练内功的人练气一般感觉疲惫散入了七经八脉。然而容不得她休息片刻,维芳和小雪就过来叫她了,她们在家都是做惯了农活的,沈欢特别羡慕她们居然还有力气四处走动。原来她们是叫沈欢一起去做授粉器的,就是明天上午给棉花授粉的工具,沈欢觉得一头雾水,这东西她哪知道,但是她俩又讲不清楚,说大家都在伙屋(当地土语,即厨房)里弄着呢。
  沈欢只好挣扎着起来,蹒跚着跟过去,那里挤了一屋子人,正七嘴八舌的吵吵。王劲松正拿了一个烧红的铁丝在一个小小的橡皮塞上钻着孔,烧得橡皮塞吱吱作响,直冒青烟,看得人牙碜不已。牛丽莉在旁边帮着忙,还时不时地给王劲松擦擦汗。沈欢看了一会明白了,这就是用医院给人打针用的小药瓶,大概拇指大小那种,在橡皮瓶塞上用烧红的铁丝钻个孔,能让棉花雌蕊的柱头顺畅穿过就行。大家正在争抢,沈欢不以为然,对小雪和维芳说:“咱们不急,这个早晚都有我们的份,保证人手一份,我先去躺会,等他们弄完了你们再叫我。”便在俩人疑惑的目光中又死回床上去了。
  感觉就一秒钟的工夫,洪荒世界天地分开又变为一片混沌,维芳尖细又慌张的声音把沈欢从飘浮在虚无中的意识和躯体唤回来,一睁眼是维芳那张苍白的小脸,沈欢疲累的心里已经愤怒的尖叫起来了,但还是平静的问道:“怎么了,火上房了?”
  “沈欢姐,小雪和人家打起来了!”
  “什么?”沈欢大吃一惊,赶紧往伙屋跑去,果然那里比上次来时还热闹,小雪和一个小男孩扭作一团,居然不落下风,周围挤着一团人,却没人拉架。沈欢忙上前拉架,却是拉了东家拉不了西家,眼见王劲松站在跟着满头大汗的她不由大为光火:“松松,你怎么不管管,这不是在你家干活吗?”王劲松看了她一眼,才上前人手一个把两人拉开,两人犹自不服,身子后倾着还要飞脚前踹。
  “好了,小雪,说说怎么回事。”小雪一脸的愤怒回答:“他们那伙人把所有的小瓶子都拿走了,我们一个都没有,我气不过,抢了两个,他就跟我打起来。”沈欢向小男孩看去,十五六岁的光景,虎头虎脑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举手投足间带出一股痞气,不知道瘦弱的小雪是怎么和他抗衡而不落下风的。这时只听他在那吵吵:“敢抢老子的东西,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上次给王永富拍马屁的圆圆脸男孩也站了出来,义愤填膺:“抢人东西就是不对!”
  “松松,你说呢?”沈欢没有理虎男孩和马屁精,转向了王劲松。
  王劲松本想看热闹,没想到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了,“这个?谁拿到算谁的呗!”他俊秀的眸子和下颌的青须长在同一张脸上令人无比纠结,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则表明了他尚具有一颗没有成熟和担负的心。
  “是吗?那我们都没有授粉的瓶子,明天不用干了?”
  “……”王劲松被沈欢的话呛住了,他还没想那么多。
  “你是主家的老大,你要能解决你来解决,你要不能解决我们去找你爸去,不过我想你爸肯定不愿看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吧。”沈欢这时看到牛丽莉两手里也抓着一把授粉瓶,足有十来个。
  王劲松泄气了,其他几个男孩子也没再说什么,沈欢和小雪她们每人分了几个授粉瓶走了,临走小雪还不忘对虎男孩比了下中指,要不是沈欢拉得及时又要来一场武斗。其实沈欢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事,这必然是人手都有的东西,要不然首先着急的就是主家,不知道那些人抢个什么劲,同样是出来打工,不相互体谅照顾些,还净搞这些窝里斗。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越是处于底层的人越不知道团结,沈欢非常怀疑,即使来两个工人没准都会分成一派半!另个半派肯定是被主家拉拢了去当耳报神使的。她其实非常不愿意掺和这些人的是非,奈何是同村的小雪,自己的年龄又是最大的,看到气鼓鼓的小雪,想到这才刚刚开始,她觉得有必要再说她几句。
  “以后不要和人家争东西了。”
  “可是人家欺负我!”
  “那要看你争的是不是该争的,像今天这个东西,只要待在一边等着早晚就会有的,干吗那么大气性非要抢呢?”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个样子,凭什么他们的多,我们的少。你看那个牛丽莉,手里拿了多少,就因为她和松松好?真不要脸!”
  “够用就行了,多拿几个瓶子还嫌累呢。出来干活本来就够辛苦的了,少惹是非。”沈欢没好气地说。
  “沈欢姐,我有点想家了。”维芳突然抽泣起来,小小的脸儿皱成一团。
  沈欢愣了一下,这些小女孩刚离开家门又比较脆弱,自己的态度有些强硬了,她心软下来,温言道:“好了,没事了,以后我们相互帮忙,没有人敢欺负我们的。但是我们也不能主动去招惹别人。”
  “好吧,沈欢姐。”看得出小雪还不服气。沈欢也只能这样了,她自己还操不过自己的心呢,只想回去床上躺着。正路过影壁,陡然被身后传来的一阵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闺女!”沈欢像撞到鬼一样跳起来,回身是一看,是跛脚老娘娘子,即王永富的母亲,工人们都喊她王奶奶,沈欢一阵烦躁涌上心头:“王奶奶,你叫我吗?”她只想干自己的事,可不想别人老注意到她。她总觉得这老娘娘子神神叨叨的,目光像个老巫婆,可不想招惹她。这王奶奶颠着一双小脚,又加上一条腿不得劲,走起路来像跳着一种莫名的祭舞,又偏爱盯着人看。王奶奶见沈欢疏远而不耐的样子,一脸的核桃皮笑得仿佛每条缝里都夹藏着诡秘:“俺叫你没啥事,就是要小心别人叫你。”一阵凉风吹过,沈欢后背顿时凉嗖嗖的。
  刚回到西厢房正要躺下,又有人叫沈欢,沈欢的恼怒和无奈已经到极点了,大罗神仙、弥勒佛、观士音菩萨、佛祖、太上老君啊,可怜可怜我吧,我只是想睡个觉啊!“谁啊?”她没好气的吼了一嗓子,转头一看,是建平小哥俩,正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这是女工宿舍,他们还不好意思直闯进来。
  “你们也没拿到授粉器?”沈欢硬爬起来看着委委屈屈的小哥俩。
  “不是的,姐姐,我们想回家。”建平红着眼圈说。哥俩都是老实巴交的孩子,家里情况也算宽裕,小小的年纪,本来也不知道他俩为啥来受这洋罪的。建伟也伸出手来让沈欢看,“姐,你看我的手好疼。”小小少年的拇指红肿,指甲都裂了,血糊拉的看着让人心疼。其实沈欢的手也是这样,小雪和维芳的手倒还好些。
  “恩,这个活确实太累了。你们给家里打电话了吗?”沈欢真不忍心看下去了。
  “还没有,我们想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回去。”小哥俩却想再拉一个垫背的回去。
  “我先不回了,要是真干不了的话我再回去。”沈欢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那好吧。”小哥俩没有说动沈欢显然一脸失望。
  “你们先跟王叔说一下不干了,再给家里打电话啊。”王永富家里有一部电话,大家可以用来跟家里联系,沈欢刚才还给父母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好,知道了。”
  小哥俩走了,沈欢陷入了沉思,这才半天就有人坚持不住了,那自己呢?母亲的话还在耳边回落:“欢欢,要是受不的了话不要坚持,不要太为难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怎么还木有出场?女主都急了:“怎么老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作者擦擦汗:“不急不急,介个貌似可能应该大概还有两集就要出场了吧!”女主晕倒。

  ☆、第四章、遗忘的花朵

  早上沈欢被叫起床的时候,非常茫然,头疼欲裂的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不知道为什么要从混沌中被叫醒,愣怔半天才问道:“几点了?”
  “四点半。”维芳朝小桌上唯一一个破旧的小座钟努了努嘴。以后每天都要过着周扒皮手下高玉宝般的日子了,王婶昨天晚上给送了个闹钟过来,不知道是因为闹钟的声音不够大,还是沈欢睡得实在太死,她根本没有听到闹钟声,还是维芳这个人工闹钟把她叫了起来。沈欢适应了一下环境,终于意识到自己此行的目的了,这就要“宵衣旰食”了啊!她以前是个最爱睡懒觉的人,这样也好,打击一切让她觉得舒适的习惯,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昨天傍晚时分已经把今天上午要用的棉花父本采集回来了,今天早上要赶早把花粉刮下来,放在一旁醒着,等花粉成熟。看着熟手做过一遍,也就没什么难得了。维芳她们已经拿了一些雄花过来,拿的过程又免不了一阵争抢,让沈欢一阵无语。维芳她们毕竟拿得还是少了,大家一会把花粉刮完了,用一张纸小心翼翼的收集起来,用手轻轻的把没有散开的花粉颗粒搓开,便放在一边晾张。这时小雪说:“沈欢姐,这些花粉是不是不够咱们用的呀?”
  “恩,是有点少了。”沈欢打量着那小小的一堆粉,在灯光下反射出点点微弱的光芒。这可是雄花的精魂,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对着这些花粉感慨。你们也是被生生的和自己熟悉的一切分割,即将要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
  “那要不我再去跟她们要点,”小雪犹豫着说,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刮粉的牛丽莉她们,她们面前是小山似的一堆。好像听到这边的动静,牛丽莉抬头看了小雪一眼,露出警惕的神情。
  “不用,”沈欢懒洋洋的说,“她们这是在帮我们刮粉呢。”
  维芳不解,声音小小的,几不可闻:“松松就向着她。”小雪满不在乎地扯着嗓子说:“贱皮子,见到男人就撒娇!”沈欢一阵无语,这屁孩子才多大,怎么露出一副泼辣村妇的嘴脸来,她息事宁人地劝着:“没关系,就这样了,到时候我们保证有的用。”她俩就没再说什么。
  一会吃完饭,天刚麻麻亮,大家装备好雨披、毛巾、遮阳帽、围兜和授粉瓶就出发了。
  果然,棉田里湿气很重,薄雾像轻纱一样笼罩在棉田上,经过一晚的雾气浸润,棉花叶杆上露水重重,只身进去走几步便会沾衣透湿,虽然是夏天也感觉寒浸浸的,时间一长难保不会生病,这也是人手配一件雨披的主要原因。
  王劲松是做熟了的,一径招呼大家进田,说要把昨天遗忘未剥雄蕊的花朵摘下。这时昨天已剥雄蕊的花柱头已经舒展,只等春风雨露的恩泽,昨天娇嫩的子宫也略显厚实,不再娇羞答答。那些被遗忘的花儿正忘情的开放,仿佛是在庆幸躲过一劫,正在经历一场生死的狂欢。也许雌花和雄花正在花房里共度良宵,你侬我侬,甜言蜜语,双方难解难分,也许一个小生命正悄悄的在花房里形成,但是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短暂,躲过了昨天的一场生离死别,今天经历的就是满门抄斩。不知道雌花能够选择的话,是选择被剥还是不被剥。
  为了保证杂交棉的质量,没有剥离雄花的棉花是必定要被摘掉遗弃的。尽管昨天沈欢已经尽了全力在搜寻,今天盛开的棉花花朵数量还是让她触目惊心,她明白,看到的花朵越多,说明她干的活效率越低。没多大工夫,她就用棉花花朵把围兜给塞满了,这让她背上起了一身冷汗,她得找个地方把这些花朵倒掉。顾不得露湿地滑,沈欢快步向棉田后面一条小河走去,小河另一面是个高高的土堆,到那才发现自己不是唯一的一个来处理尾货的人。土堆上面已经倒了厚厚一层花朵,洁白中透着鹅黄,纯洁而怜惜的铺满一地。沈欢看到虎男孩和牛丽莉也来了,虎男孩没有理沈欢,倒是牛丽莉冲沈欢满不在乎的一笑。
  自己检查过一遍之后,就是等待技术员过来检查,技术员是村里杂交棉监督委员会派过来的,这是防止种植户为了提高产量而隐瞒自交花的存在,造成杂交棉质量的下降。种植户为了利益可不管什么杂交棉还是自交棉,只要棉桃挂的多,棉絮的产量高;监督委员会当然也想要产量,但是更得把握质量,两者是个相互博弈的过程。等待的过程中,沈欢才有机会打量了一下周围共事的邻居,棉田是东西向的,沈欢的南面挨着小雪,再依次是维芳、王永富的二女儿杉杉,往后就不认识了。北面挨着的是圆圆脸的男孩,沈欢知道了她叫亮亮,再往北便是牛丽莉了。虎男孩大家就叫他虎子,离沈欢很远。因为建平小哥俩家里人还没有来接他们,也跟着来了,不过明显他们是来打酱油的。大家三三两两的站着,说着闲话,沈欢也没有加入,她最怕的就是闲暇,她宁愿忙到昏天黑地,一头睡倒,什么都不想。只要一有空闲,心里那种淡淡的焦虑和痛苦就会从心底一个被压缩的空间悄悄蔓延开来,延伸至百骸,让她坐卧不宁。
  清晨的一缕阳光倏忽而至,薄雾像轻烟一样悄悄的散去,明晰可见的原野上呈现出一片让人吃惊的光彩,仿佛能刺痛人的目光。一霎那间,雾气得了阳光的斩决,露水更重了,只觉得满眼晶莹,滴答不绝于耳。大家都退出了棉田,回到了地头休息,一时见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拖拖沓沓的过来了。王劲松马上迎了过去,和他攀谈起来,他就是负责检查的技术员,姓马,二十出头,一脸青春痘,甩胯扭腰行走间流露出一身的江湖痞气。王劲松招手叫亮亮,亮亮忙屁颠颠的过去了,牛丽莉也凑了过去。他们各自将雨披系紧,人手一根木棍,亮亮和王劲松分别在两垄棉花的两侧开路,马技术员在后面押阵,看到遗忘的花朵就扯下来,一路分柳拂花的向前赶去。牛丽莉也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目光却粘在王劲松身上。这样转了几垄棉田下来,王永富也赶到了。
  “小马,你查我这边的自交花可不要留情。”王永富递上一根烟。
  “哪能呢,叔。你这边我是最放心的。”小马也不客气,马上吸了一口,吐出一个圈圈,晃晃悠悠随风飘向远方。
  “我地少,比不得李茂才那龟孙子,小百亩的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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