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里的人妖战争全集.net》第20/42页


辰景不说话了,这一次陷入了走火入魔般的修行,任凭白菜怎么掐都没反应。
船安静着,亭台安静着,那水雾也安静着,仿佛连时间都安静着不走了。青年匀称地呼吸着,胸腔高低起伏,青涩的胡须好久没打理了,再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年模样。仙王陵墓中的白雾湮没了一切,不着痕迹地将一切凝结。
之若有一句没一句和扶摇聊着过去。
她仰望着森冷的天空,那里没有生命,更不会有梦想。白雾一碰就散,脆弱得她都不敢大口呼吸。她也有害怕的事情,就像面对未来,未来是一个空洞的迷。在浓雾封锁的前方,还有无穷无尽的未知等待着。
记得多多总是一身素白,爱干净,谁弄脏了他漂亮的衣服,他就跟谁急。她童年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弄脏他的衣服。
再后来,他长成了翩翩少年,她也到了能够欣赏这世间美好事物的年龄。他染上了她的痞子气息,她染上了他的洁癖,她总是不自然地想去维护他纯净的形貌。
要是有人直呼他的大名,白又净,她定会二话不说冲上去将这人痛打一顿,然后一个人笑话他有这么一个富含意义的名字。她还是喜欢叫他多多,如果他还活着,多半老得来不能爱干净了。
之若:“扶摇,你对过去怎么看?”
扶摇:“铁链拴住了过往的岁月,我于刹那间衰老。我想知道,过去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
之若白了他一眼,“能说点积极的,人家能够听懂的么?”
扶摇露出阴险的笑容,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喜欢这小伙子!”
白菜嗔怒:“少要乱说!”
“这世上就他一个男人,你不喜欢他又喜欢谁?物以稀为贵嘛!”
白菜愤然:“什么逻辑!除了有一丁点痞子气,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好!”
经过半个月有风无浪的奔波,船队终于结束了漂泊。在一片平坦的青色大地上,无数墓地占据了视野。高高矮矮,鳞次栉比。仙王指着一座不起眼的山包,说这是他的。肉身化归红尘,灵魂弥留在这个世道,还有承诺未能实现。
山包的周围散落着一群小墓,之若细心数去,十二块,六块是仙王的妻妾,六块是他的子嗣,最靠边的一块墓碑上赫然刻着“六子白又净”五字。
“多多呢?”之若问。
“他一直熬到三百年前,终于熬不住。我见他魂魄涣散,就送他轮回去了!”仙王不喜不忧,平淡地答道。
三百年。
八千年都熬过来了,却终究连最后一面也没有瞧见。
辰景和棉花哼哼唧唧地游荡在各个坟墓之间,几千年的灵木遍地开花,琳琅的奇果随处可见。一根青褐色的老藤上结了一大串珍果,顺着葛蔓,辰景寻到了一颗硕大的果实!
他和棉花喜笑颜开地奔过去,瞧着这果子能管几天。一人一狐使尽浑身解数去拔这枚果子,却哪知这果子比石头还沉!
果子似乎扎根在地里,好不容易拔松了,一只小鬼慌慌张张地跑上来,哀求道:“别拔,别拔!这东西喜欢附着在石头上,里面是我的墓碑!”
辰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扫了一眼这荒凉的世界,转身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仙王:“随时都可以,不过得挑个黄道吉日!”
辰景皱起眉头,都成鬼魂了,还这么迷信,又问:“那最近的一天是哪天?”
仙王:“看心情吧!心情好,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听闻在这个以仙王之力构筑的世界内,还衍生了许多灵物。其中便有一头体形巨大的五角蛮兽,犄角能激射烈焰,据说可以灼穿任何一座大山,攻城掠地少它不可!不过现在是和平时期,它那能喷吐火焰的角,只有在生火做饭的时候才会用得着。
有一天仙王莫名地对着辰景大笑,看样子心情不错。辰景问他笑什么,他说看到了可笑之人。
辰景被冷住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仙王终于答应,打开仙王界,让他出去。
充当火源的五角火犀被唤到近前,仙王吩咐了几句,指着一堵大山叫它撞。火犀悲壮地嗷了两声,扭头一路泪奔。它头上犄角由暗转明,周围的温度急速升高!炙热的赤芒从火犀体内迸发而出,声势骇人,一眨眼的功夫火犀绕着这堵大山已跑了三圈!
火犀明显还在加速,辰景只看到一头疯牛绕着山峰奔了一圈又一圈。砂石在它的蹄下翻滚,一条赤色的光带围住了山体,只能看到一缕火犀的残影。
轰然一声惊天巨响,火犀的五只犄角与空气剧烈摩擦,竟引发了空间爆裂!火犀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浩荡的轰鸣声振聋发聩,强烈的空间波动上下颠簸,耀眼的光芒使人难以直视!
这股跌荡的声音很快便消散在无尽的虚无中,一座巍峨的天门自尘埃中耸立出来,四周仙雾萦绕,万籁俱静。空气中残留着烧焦的味道,那头火犀疲软地瘫倒在天门旁,口吐白沫,五只犄角腾升着青烟。
“又得照顾他半年了!”五道将军不满道。
半年前到底是解开妖皇印放出的天门,还是里面的仙鬼自己撞开的?辰景深思,他抬眼看白菜,白菜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只是这一次是在向他挥手告别。
“你不出去?”辰景的眼神颇为古怪。
白菜摇摇头,正色道:“给你保命的东西收好了,记住我们的约定,八处封印,必须全部打开!”
辰景懒散地摆摆手,该说的这半年都说了,连同不该说的都一股脑掏心掏肺掏了。他拖着棉花,棉花则拖着一麻袋天地珍宝,一人一狐吃力地消失在天门外。
外面的世界,很冷,比仙王界内还冷!辰景想把棉花拖回去,然而,他们终究回不去了。天门重重地被仙王摔上,这半年内,身为校长的辰景对他的一大帮鬼兵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教育!几乎所有的鬼兵都知道了人人平等,整天闹着要独立,要自由!
然而独立和自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不像某些具体的事物比如身上某些神秘器官能够直白地掏给好奇的群众看,辰景试着解释了半天也没能探究清楚。独立不是板栗,自由不是酱油,独立是一个人吃板栗,且不需分给别人,仙王说这是自私。自由是拿着酱油瓶子打回来二斤板栗,还不用和别人分,对此五道将军提出了很大的异议,他还没弄懂酱油是什么。
总而言之,送走辰景就等于送走瘟神,仙王感觉皆大欢喜。
如果从学校和女人中选一个,难得会有人选学校,真的有人真的喜欢上学?
雪花开了一地,棉花轻盈在雪地里撒欢,像个孩子跑近跑远。辰景脸上笑意盈盈,上下牙齿却不断切磋,时不时低声诅咒:这只该死的狐狸,把一大袋零食丢给他,自个儿轻松去了!
又咒骂了一顿,辰景掏出地图,中部茂州与泰州的交界处,粗糙的羊皮卷上绣着一枚精致的金丝新月标记。他并不着急去剩余的七处,路过这里只是听说沐庭在这儿。等会过沐庭,他还会继续前行,去那个传说中的桃花坞看看。桃花坞里说不定有通往其他世界的大门,这是之若告诉他的。
奔跑中的棉花忽然顿住,警觉地竖起耳朵,昂起脑袋张望。凛冽的冬风拂刮着山林,积雪簌簌而落,一股灰白色的冰雪风暴在前面不远的森林上空旋转。它的转速相当恐怖,骇人的撕扯力量不断将成片的古木连根拔起,山石的碎屑动地而来,似乎要将这里夷为平地!

第十七章 官司

古老的森林回荡着飞禽走兽的哀嚎,皑皑巨木被凛冽的风暴瞬间折毁。偌大的空间张斥着强大的吸噬力,暴风雪摧枯拉朽,如一匹洪水猛兽动地而来。
一声厉咤响彻八荒,暴风雪中,赫然立着一尊明晃晃的身影。
那是一尊身披银色甲胄的将军,手中长刀铮铮颤鸣,贪婪地吐露寒光,如一枚蛰毒的獠牙。
将军气势如虹,抬起雷云纹饰的长刀,眼神中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气势!
辰景的瞳孔遽然收缩,怔怔地看着长刀势若万钧地斩下!数千丈的风暴被刀罡撕成两片,顷刻间分崩离析。刀芒划开虚空,势不可挡地向这里劈来!
风云为之色变,寒芒如一头嗜血的猛兽,毫不留情地碾过成片的森林!上万年的古木在一瞬间灰飞烟灭,恐怖的轰鸣声撕破了天际。
辰景飞起一脚,将傻乎乎的棉花踢飞。就算要做肉盾,至少先把身体变大吧!
死神的气息扑面袭来,这一刀足有诛杀鬼神之威,定夺天地之力!
就这样被抹杀了?辰景不甘,难道当初选择不修行真是一个错误?还有许多的事没做,故事就这样走向了尽头?可她,却不在这结局里头。
在这一息之间怎么能思考这么多问题?辰景眨了眨眼,不可一世的刀芒已经平息,地上有一大滩血迹,玉色的毛发散落在深深的沟壑里。
棉花!躺在雪地里的棉花,一大半身子被严重冻伤,头部,背部,腿部皆露出恐怖的白骨!它艰难地蜷缩进雪底,期望冰冻能减缓疼痛。它用麻木的尾巴扫过冰雪,把雪往身子上堆,不哭不闹。
辰景真的害怕了,他怕棉花会死,他从来没想到过这只小狐狸有一天会离他而去。如果方才换作他,恐怕此刻连骨头渣滓都找不到了。他悲愤地跑过去,像条疯狗在雪地里刨,只想用雪把棉花包裹得再严实点。
不知什么时候,棉花的尾巴没动了,它的眼睛牢牢地紧闭。辰景没命地堆雪,厚厚的白雪像一层层被子盖在了棉花身上。他扑在雪上,嚎啕大哭。有温热的感觉传来,那是雪底渗出的鲜血。
轻盈的雪如精灵披在辰景身上,一旁有人走近了,也没能将他从悲怆中唤醒。另一边的参天林子里,又有人移步走出。
似乎感觉到了那股陡然靠近的杀气,棉花吃力地抬起尾巴,想将辰景推开,让他离去。尾巴只是晃了一下,便瘫软在地,僵冻在雪中。
“辰景兄?”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辰景站起身,循声而去,沐庭和琼京等一群妖怪正焦灼地望着他。他们的身上血迹斑斑,显然刚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而另一边,银甲将军手持长刀,杀气凛然扫视一切。
辰景的拳头嘎吱作响,他迎着银甲将军杀人的眼光,怒目相对。他不修术法,却在那一刻迸发出一股滔天的杀气,那一刻,他无惧生死。
冰冷的雪落在辰景的肌肤上,一触即融。人的头顶有三把火,当他不畏死亡的时候,连鬼神都得避让!
白雪纷飞,银甲将军倒吸了一口冷气,意外地收回潮水般的杀意,绝尘而去。
沐庭他们并不追赶,银甲将军能轻而易举地破了他们的暴风雪大阵,绝非泛泛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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