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废墟全集》第29/61页
“这----”莫桐迟疑了下不说话了,只是朝纯雯一个劲的傻笑。
纯雯追问:“你说啊!你说啊!那蜻蜓又是什么”
“蜻蜓就是你”莫桐脱口说道。
纯雯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个答案,她的脸上飞起红云,莫桐的话太暧昧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纯雯故意作恼板着脸说:“瞧你都胡说了什么,我才不做什么蜻蜓,什么昆虫之类”此话一出,让莫桐愕然不已,他仔细回味下自己刚才那句话,自己也不由的躁了起来,两人都低下头不敢去瞧对方的眼神。良久纯雯突然冒出一句话说:“我要回家了”莫桐轻‘啊’了声,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在心底里希望纯雯不生他的气。
纯雯向前走了两步,停下了身扭头对莫桐说:“傻瓜,蜻蜓我是不做的,我只做那包容万物、滋养众生的水”说完,飞快的跑向前方去了。不是吗?水才是小荷的生命所依,水无时无刻不偎依在小荷身旁,而小荷也无时无刻的离不了水的滋润。可是蜻蜓的停留是有时限,它终于会飞走的。纯雯一想起自己的这种解释,心脏就几乎要跳裂了,她必须飞快的跑起来远离莫桐,只有这样自己的心事才不会被他看破。
十 呆子妆疯寄生草 合家论道各争鸣
莫桐满心欢喜的回到家,昭儿就把他拉到屋里笑嘻嘻的对他说:“我想跟你借些东西”莫桐说:“你要借什么”昭儿说:“把你的高中课本借给我,行不行”莫桐不解的问:“奇怪了,你要那些玩意作什么用”昭儿说:“你拿给我就是了,问那么多干吗”莫桐就猫着身子从床下拉出一个箱子,一打开里面全是一些八成新的书本。昭儿如获至宝翻翻这本摸摸那本,莫桐看了就说:“你要就快点拿出吧,别摆在这里碍我的眼”昭儿就指这箱子书说:“你好人就做到底吧,帮我把这箱子搬到我屋去”莫桐就帮她搬了过去。
在阁楼里,纯雯和宣慧躲在一偶窃窃私语,莫桐就只好走他们几个作画的地方,左看了下一个人的画,右看了下一个人的画。崔卫回就说:“你怎么不去写诗了,却老在我们当中晃来晃去”莫桐说:“写诗不比得你们作画,眼里看到什么就可以画什么,心里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祝牟慈说:“那你写诗又何曾不是看到什么写什么,心里想什么就什么”莫桐说:“这两者表面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其间的微妙,只有套用一句话叫作各有意会却言传不出旁人知,比如说……”说到这,莫桐突然想个妙着,即可让纯雯领会自己的歉意,别人却不知晓。
他提高声音说:“比如你们作画,如果要一个人体便可来个模特,如果要画物品便可找件实物作比例,如果要画山水大可外出游玩番。可是作诗就不一样,如果要作吊亡的诗.就非得亲身遭受那失去亲人的痛楚,有感而发才作得出来,半点虚假不得。如果述怀的诗,则是诗者自己思想的真诚表露,而有些关节假如他不想表露得众人皆知的话,他就可以借用典故,用一些隐语写出来,这种诗就叫朦胧诗。只有他的知己或跟他想表露的事情件有关联的人才看得明白、懂得进去”
伊震风说:“莫桐你不要博士买驴废纸三张,你举个列子给我们看看”莫桐一听正中下怀,他接着说:“比如有两个人因为前些日子,发生了言语上的误会、唐突,其中一人想向另一个人表达下歉意,517Ζ他就可以诗来吐露自己的心意,而且在诗里不必有对不起,抱歉之类的字眼。好比;我从你身边匆匆走过/带起那无意的阵风/飘乱你的秀发/我那仓促的脚步/惊扰了你平静的心/请你不要在意这匆匆过客的莽撞/人生是如此的短暂/相逢也就显得如此可爱”
宣慧笑说:“哥,全世界那有你这般缠缠绵绵的道歉”莫桐说:“你不懂也罢,就不要乱发高论”纯雯心里倒是雪亮的,她知道莫桐是在借此向那天在枫桥上的唐突向她致歉。祝牟慈说:“莫桐你说来说去无非是想说作诗比作画难,可是你一支烟不到的工夫就作了首诗,而我们三人却一副画也没有画好,孰难孰易不是一目了然了吗?”崔卫回拍手叫好说:“说的得好、说得好,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莫桐这下你可没有话说了吧”
莫桐笑了,他才没有什么心思比较作诗与作画哪个更难,关键只要纯雯知道了就行。他看了眼纯雯见她眉梢带笑,比平日里更增添了几分丽色。伊震风说:“哎!哎,我们别在这里听莫桐痴人说梦话,还是画我们自己的画要紧,宣慧你过来帮我参谋下色调”莫桐悄悄的向纯雯使了下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楼,到外面散散心。
废墟太静了,纯雯不想去,两人就相偕到了楼后面的小水潭边,水潭里的泉水清澈见底,可以数得清潭底的小卵石和红树叶,水潭前面有一片白桦树,灰白的树皮,挺直的树干上面光溜溜的。莫桐和纯雯踏着脚下厚厚的落叶莎莎有声,纯雯问:“你会把那首道歉的诗拿到报社去发表吗?”
莫桐摇头说:“不会的,只要有心人懂得它的含义就行了”
纯雯说:“可是你真的以为有心人会生气吗?你真的以为有心人会那么的小心眼和坏脾气吗?”说着她眼睛直瞅着莫桐。莫桐轻声说:“我只是担心、担心,你会生我的气”。莫桐说话时的表情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般,纯雯笑了,莫桐如此的在乎她的感受,让她的心里很高兴,她说:“莫桐为什么你的性子不能直爽点,你总是这般的小心翼翼,让我和你在一起也放松不下来”
莫桐停下脚步眨着他那双大眼睛问:“纯雯你是指和我在一起,会让你有重负的感觉吗?”纯雯含糊的说:“莫桐假如我说有这种重负的话,你会因此而改变吗?”莫桐急忙说:“会的、会的……”接着他又犹豫下说:“只是我怕自己是个失效的温度计,会常常觉察不到身边温度的变化”纯雯坚定的说:“莫桐要知道你劈邪镇恶的剑,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它就是信心,你的信心,它就时刻的存在于你的心中”她伸出手说:“莫桐把你的手也伸出来,紧紧的握着我的手,让我感受下你的力量”.莫桐动容的伸出手握住纯雯,两种温暖互相交融在一起,使他感到自己的内心无比的充实。
这是韩有为收到的有关小荷的第二份诗稿,信封上没有发信人的确切地址,看来是这个小荷真的不愿意让人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韩有为没有多想这些,他挑开信封阅看那里面的诗稿;撷一叶的浪漫/载一眉的轻狂/我坦着胸膛/背着一囊的自信、自傲/出发/驾着那电闪雷鸣般的太阳车/往昔在我迈开寻星的第一步/就已经远远的被我抛弃在疾驶的车后/蓬松的乌发啊/在风中飞舞狂歌/九天之上编织的摘星梦/在我的双眸中聚息拂逝/放飞的我/翱翔在一片片白云中/将所有的希望与狂热/灌输在全身卉张的血脉/让血液在极速中沸腾、燃烧吧/让所有的这一切/都化成巨大的动力/引导着我奔向属于我的星空。
韩有为提笔想将‘往昔在……疾驶的车后’,这两行诗删掉,他觉得这两行与全诗的意境不谐调,既是鼓足勇气去探寻自己的星空,又有什么必要牵扯到以前呢,他拿起笔在那两行诗下面划了道红线,但接着他又觉得不妥,如此擅自的改动他的人的作品,是否有违作者原意,他想既然这诗整体可以,就将它刊出去,不太计较细节了。
纯雯如期的阅读着古城日报上的诗,那是莫桐的诗。纯雯每看了一首,心底里就会觉得自己对莫桐多一些亲切,因为在阁楼里相聚的时候,两人悄悄的聊了些什么主题,用不了多久,莫桐就会用诗的形式表达出来。并化成铅字转化到她手里,每当这一时刻的到来时,纯雯总会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活得最幸福的人。
而莫桐陆陆续续投稿的行为也引起了韩有为的重视,有时莫桐隔了一段时间没有投稿,韩有为就会念叨起小荷这个名字来。有时莫桐写了诗,他又会对莫桐的诗评头论足起来,还会和编辑室里其他的人,聊一聊,猜一猜小荷的性别、年龄、涵养之类。每逢他们谈起小荷这个字眼时,莫桐总是静静的坐在一边倾听,就这段时间而言,莫桐觉得是自高考后入报社以来,最顺心如意的,然而越是美好的日子,时光也过得越短、越快。事实也正是如此,三秋的时节,白天显得特别的短,就连那投射在路面上的阳光,也由于多变的天气,而忽强忽弱、忽阴忽晴,给人一种光阴似箭的感觉。
昨天还是好好的天气,到了今天清早就飞起漫天雨雾。庭院里的梧桐淋浸在绵绵秋雨中,显得格外迷蒙,张曼文坐在藤椅上遥看着院中的雨景,她的身子在这多变的天气里,一天天的酸痛起来,她不停的揉揉自己酸麻麻的膝盖和指节。突然一阵风从庭外吹过带起阵阵的寒意,她打了个冷战,随手将旁边的一件外衣披在身上。
院落的梧桐树桠被风吹得摇晃起来,原先凝聚在枝头的雨珠,此时都纷纷的飘坠下来,一粒粒有声的敲打着地面。远远的看去那坠在半空中的雨珠像极了珍珠,不但明亮还反射出光泽,好看极了。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风吹过,前时的情景重又再现眼前。张曼文想起那首也是写雨中秋景的词来;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宝帘闲挂小银钩。她轻吟着这首宋词,连胡自牧走到他身边都没有觉察。
胡自牧关心的问:“曼文今天的身子好些了嘛?”张曼文闻声抬头向胡自牧报以浅浅的一笑说:“已是老病侵残躯,无关时节君知否”胡自牧半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替妻子按摩膝盖,他微叹说:“这世上如果真的有可以帮你铲除病根的良药,我是豁出命来也要为你寻到”张曼文握住胡自牧的手柔声说:“以我心换你心,始忆相知深。自牧,我不要你豁出什么命来,寻什么破药,你能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够多了”胡自牧深情的望着妻子说:“你知道吗,我是恨不能以身相替,来减少你所受的痛楚”
张曼文连声说:“我知道、我知道”这时大厅内的钟声响起来,是该到上班的时间了,胡自牧缓缓的站起身。张曼文望了望挂钟,对胡自牧说:“自牧今天把莫桐给我留下来好吗?”胡自牧看到妻子那殷切切的眼神,知道自己是不能拒绝她的这个请求。他点点头,就去吩咐莫桐说:“莫桐今天你不用去上班了,呆在家里陪你妈妈吧”吩咐完,他就和张曼文告声别,独自的一个人上班去了。
昭儿知道莫桐今天会留在家里,她不由的高兴起来。这个家给她的感觉多少有点闷,除了那少得可怜的家务外,就是陪张曼文说说话,而张曼文又是一个不热衷聊东家长西家短的人,可谈的话题并不多,更多的时候她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的捧本书在看,慢慢的温习胡自牧在闲暇时间教授她的知识,现在莫桐在家多了个人总会有趣些。
她拿着副象棋去找莫桐玩,却见莫桐刚从书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红楼梦》。她打趣说:“真是个书呆子,好不容易偷了闲,却去钻书本”莫桐说:“这书可不是我要看的,是我妈妈想解闷才打发我上来拿的”昭儿说:“那太好了,你快些把书拿给你妈妈,我们就可以对杀几局”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棋盒,莫桐拿着往楼下一指说:“我们到楼下去玩棋”他手这一扬,却从书的夹层里掉下一张字条来。昭儿咦了声,伏身拾起一看,只见那字条上写些几行字迹,仔细一看是首诗词。她随口念起:“曾记得,戏语相扯纸扇,到而今天各一方。无从忆起,惟有梦中描丹青。可惜梦又不成灯又尽,只抱着枕儿坐窗下,问婵娟……”往后就断了,看来是没有写完。
昭儿说:“莫桐这好象是你妈妈的字迹呢”莫桐点头说:“不错,是我妈的字迹,看来是她写的东西,快点把这字条夹进去,别让我妈知道我们动了她的东西”昭儿就把那字条放进书页里,她看了这诗词后心里充满疑问,这词里的意思分明是想念远方的某一个人,感情写得如此的细腻入微,令人乍看了,还以为是在首情诗呢。可是在她的眼里张曼文与胡自牧的夫妻感情却是那样的恩爱,想到这,她忍不住的问:“莫桐你妈妈在远方有什么骨肉至亲吗”
莫桐摇头说:“没有”昭儿又问:“呐,你妈妈在别的地方没有兄弟姐妹,没有一个半点的亲戚?”莫桐还是摇头,昭儿乜了莫桐一眼说:“难不成你妈妈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莫桐委屈的说:“我真的不知道,我妈妈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这些,她也不喜欢谈以前的事情”昭儿知道莫桐是个实在人,不会哄她。他说不知道肯定就是不知道了,她嘀咕了句说:“你妈真是个迷”莫桐装着没有听见,只催促她说:“我们下去吧,不要让我妈久等了”
张曼文接过书,她看见昭儿手里拿着盒象棋,就问:“昭儿你是要和莫桐下棋吗”昭儿说:“想是想,就是不知道婶娘是不是要莫桐作别的事情”张曼文说:“他会有什么别的事情,我要他留下来,只是想眼前多个人而已,你们要下棋的话,是再好不过了,我就当个评判”昭儿就和莫桐摆好棋局对杀起来。
张曼文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看着书,她的一副精神并不在那书上,而是在于儿子能绕膝而嬉的那种温馨、淡宁的氛围。她甚至希望时光能缓慢一点流淌,莫桐能缓慢一点的长大,这样她就可以多一点时间和儿子相依相偎而乐。因为她知道儿子的长大就是她的衰老,儿子长大了就会渐渐的有了他的生活圈子,就会渐渐的远离了她。这是种规律,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的,她闭上眼睛微微的叹息起来。
昭儿只顾着用车去吃莫桐要将她军的炮,没有提防炮后面有匹马护着,因此折了车,她心疼的攥紧手中车说:“这车,我还没有走稳,你就不能吃它”莫桐不依的说:“说好了。落子不悔的,你怎么可以回棋,现在我是炮打将军,你的车是不得不杀我的炮”昭儿忙说:“我可以支士走将,不一定要丢车保将”
莫桐仔细一看,昭儿确实有这招可以走,他舍不得放弃好不容易才占优的棋势,就强说:“不行不行,你刚才如何不走这招,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了,就干脆认输吧”昭儿不服气的说:“没有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你该不是怕自己会输,就不肯饶了我这疏忽的半步棋”莫桐说:“你如果老是这也回棋那也回棋的,这盘棋恐怕是下到天黑也下不完”张曼文听到他们的争执就说:“自古博弈之人皆悭吝”昭儿把那车重新的放回棋局里得意的说:“瞧,婶娘都说你吝啬得很”莫桐发牢骚说:“明明是你走错了,反而倒打一耙怨起我吝啬来”张曼文打趣了他们两句,就不理会他们了,自己闭目养神起来。
莫桐下了会棋,侧头一看母亲坐在椅子上形容懒懒的,眼睛半开半合,手中卷着书搁在膝上,那原本护膝保暖的毯子却大半角的垂到地上。就站了起身拉起那毯子说:“妈妈你要是犯困了就回屋去,别在这厅里吹了风着了凉。”
张曼文睁开眼睛,转动了下身子说:“傻孩子我那里是犯困,我是在养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