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红了》第90/107页


“六叔好吗?他常见你吗!”

宛晴做了个鬼脸,想逗秀禾笑,秀禾并没想笑。

这些天,她身体一直不舒服,也没有出门,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耀辉了。耀辉也没有来看过她,她在想他出什么事了,可是又会出什么事呢,也许是他太忙了。她是了解耀辉的,耀辉是个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投入的人,凡事都要求尽可能完美的人,也许真的是公司里的事太多了,他忙不过来了。

“不说我,谈谈你和你的古沛帆,他又给你写了几封情书?”

宛晴被说的不好意思了,脸红了,“我不告诉你。”边说边跑,秀禾笑着追她,虽然大妈每次都要求她叫秀禾叫姨,但她不习惯也不愿意,毕竟秀禾大她两岁而已,私下宛晴总是叫她秀禾姐的,她俩也真的很投缘,如亲姐妹般的亲密。秀禾也把宛晴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看。

宛晴喜欢把自己在学校的所见所闻告诉秀禾,甚至一些女孩儿家的心里话也讲给秀禾,她是信任秀禾的,有很多不能跟她大妈说的话,却可以跟秀禾说,因为她知道秀禾会帮她出主意、想办法的,她把那些优秀的书拿来给秀禾看,她们常常边看边讨论,秀禾常常很羡慕宛晴,她那么年轻可以自由地去爱去恨,而宛晴又很欣赏秀禾的聪慧和美丽。

耀辉这几天正如秀禾所想的,是忙碌的,这种忙似乎是他自己强加给自己的忙碌,一旦他停下来闲着,他就会想着秀禾,想起那晚和他大哥的谈话,家族的名誉、事业,大哥、大嫂,这一切的一切,孰轻孰重,他真的不清楚了,他是那么地痛苦,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苦处。不,秀禾是知道的,她是了解他的,她是会理解的。

沈娴雅离开杭州独自来到北平,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游览那些名胜古迹,她没有心情,无论怎样也提不起兴趣去玩了。

这次的出门旅行与其说是旅行不如说是逃避,她要逃避什么呢?逃避爱情?多半是这样的,可是这种消极的逃避并没有她增添一丝半毫的轻松和快乐,一点儿也没有,真的一点儿也没有。这个只有她自己心理最最清楚不过。娴是个庄端、聪慧的姑娘,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她周围的朋友都很喜欢她的。到北平后,她也交了几个新的朋友,也有男生约她出去。可是她总觉得跟他们在一起时她并不是真正的快乐,而且她还感到有点累。虽然她时常在笑,但这笑容中包含着一点点的忧伤和牵强。她努力地让自己忘记过去,忘记耀辉,忘记他们共度的美好的青春时光,忘记一切……可是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反而越试着忘记过去,她却越思念过去,越思念耀辉,她觉得耀辉就像自己的影子一样,无法摆脱,不是耀辉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耀辉,她知道自己是爱耀辉的,可是现在她才真正地了解自己爱的有多深,她已经深深地陷了进去,早已经无法自拔了。

过去的一幕又一幕在她脑海中放影,他们曾经一起去上学,一起做功课,一起游戏。耀辉在大学社团里是个积极分子,发起过好多活动和各种形式的讨论,他是老师们眼中的高材生,得意弟子。有很多小女生崇拜他,敬仰他,暗地里给他写小纸条,可耀辉对这种事情往往付之一笑,他不会去伤别人的自尊,而是去鼓励别人与她们做好朋友,因此有很多人羡慕甚至嫉妒娴雅,她与耀辉那么地要好,他俩是被公认的一对才子佳人。“天造地设”“郎才女貌”这些用滥了的词汇似乎也无法去形容,他俩是那样的熟悉、彼此太熟了。

娴雅一个人在房间里静下来时就常想:耀辉现在在做什么呢?他有没有和秀禾在一切?娴雅是喜欢秀禾的,她也明白事理,她也希望秀禾能够获得幸福和快乐,可当她想到耀辉和秀禾在一起时,她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她是在嫉妒秀禾吗?她自己也不清楚,她怕想到秀禾,她情愿自己去想她和耀辉俩人在老陶岛上,一起钓鱼的快乐情景,一旦有鱼上钩,就会快乐的和一个小孩似的,大呼大喊。他俩一起把鱼拉起,有时他们也会把钓起的鱼放生,重新放到湖里去,给它们自由,鱼儿只有在水中才是自由的才会获得幸福快乐,它们也有自己的亲人,也有生的权利。他俩不忍心看到鱼儿的眼泪,甚至他俩在给鱼放生的快乐比钓到时更大。在岛上时,他俩常常相互依偎着散步,她会告诉他许多许多心事,说些乐子逗他发笑,他们有时静静地坐在一起看潮起潮落,看日出和日落,娴雅喜欢霞光、太阳,当霞光照到耀辉的脸上时,她常默默地、悄悄地看他。他的眼睛明亮有神,他的鼻子挺拔,他的额头他的嘴……他是完美的化身。这时候,她会静静地祷告,祈求上帝让他俩永远在一起,一直到地老天荒,甚至有时她情愿此刻就死去,只要能依偎在耀辉的身边,他拥着她,她就是这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嫡雅喜欢岛上,喜欢江南,毕竟从小在那长大。在北平,她很不适应这儿的气候,时常生点小病。她很想家的,她曾答应过耀辉经常给他写信,保持联系,她是常常写,几乎天天都在写信,一封又一封,有时一天写几封,对耀辉她有说不完的话,可是,她从来也没有把这些信寄出去,一封也没有,她不敢寄,她怕……她是希望耀辉快乐的,真心地希望,有时她认为他的幸福快乐比自己的还要重要,但是……真的,她有点矛盾,她只有把这些信一封封地收好……

一早起来,秀禾又开始不舒服了,好像比以前更加严重的,容耀华把曾大夫找来,在书房里,曾大夫告诉他秀禾已经怀孕了。

“真的!真的!”他有点吃惊,曾大夫点点头,容耀华没有想到,他觉得有点意外,如果是在以前,他也许会立刻赶走秀禾,如同赶走嫣红一样,但是,秀禾不是嫣红,他是真的喜欢秀禾的,从见到她的照片的第一眼起,就开始喜欢上她的。秀禾的孩子应该是耀……不……,秀禾的孩子是自己的亲弟弟的,这可能吗?他们俩……容耀华从前是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他的一生争强好胜,几乎从来没有失败的经历,事业飞黄腾达,人人羡慕,对女人,他一直没有把她看得很重,从来没有。

现在,容耀华有点累了,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书房很静,曾大夫是比较了解容耀华的,他们已经认识了二十年了,但是,他认为自己还是应该劝劝容耀华的,做为容耀华的朋友,他应该这样做。可是他又不知从何说起,他有点犹豫。最近,他也发现容耀华的变化,自从他知道自己的诊断书后,他是变了,他对大太太更加关心起来更喜欢和大太太在一起聊天了,凡事都要征求一下大太太的意见……

“耀华,我们认识已经二十年了,我也算是你的老朋友了。应该说,我了解你,你做任何事情都要求完美,对自己的要求则更加严格。可是,这样做会不会太累……”曾大夫道。“他看了看窗外,有两只小鸟在自由地飞翔着,它们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人间的酸甜苦辣,人们的悲欢离合的,但它们却那样快活。

“耀华,你看,就像那两只鸟儿,如果你把它们关在笼子,整天给它们喂水喂食,它们受到笼子的束缚而失去自由,就会不再快乐。而你自己也因为要看着它们而不能去做别的事情,也许这事比看鸟儿还要重要,你就失去了做别的事情的乐趣……”

“耀华,不要太逞强了。”

容耀华自己也非常清楚,曾大夫这番话都是肺腑之言,也只有值得信赖的朋友之间才会有这样的谈话。他信任曾大夫,可他容耀华不能不顾及得他的名誉、耀辉的名誉、秀禾的名誉、容家的名誉,这种事情如果传出去,后果……容耀华不得不好好想想,他不希望这种事情成为别人的笑柄,弟弟爱上自己亲大哥的三太太并且有了孩子,不…不……该怎么办呢?容耀华很少有不知所措的时候,这一次他是真的犯难了,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他要保护他的弟弟,保护秀禾和孩子……

又下雨了,这正值雨季时节,耀辉依然在办公室里,他差不多把这当成了自己的家,他做事一向都让他大哥放心的,今天的公务不多,耀辉早已经处理完了。

下班时,他的下属还叫他一起去喝咖啡的,可他谢绝了。他想一个人静静,虽然有时他也怕一个人静下来后仍不断想着秀禾,他是多么希望能够见到她,只要见一见,看看她,不说话也成,他们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但他又不敢回容家,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秀禾。他还清楚记得那天在咖啡馆里,秀禾对他说:“耀辉,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哪一天如果你不再爱我了,或者要离开我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一定。”当时,他还在笑秀禾傻,他怎么会不再爱她,永远离开她呢,不会的。

耀辉曾经是很喜欢娴雅,把她当成自己的女朋友,他认为自己是爱娴雅的,但自从遇到秀禾后,他也真正地知道什么才叫爱情,对娴雅,他只是喜欢她,只是喜欢。他和娴雅从小认识又是同学,他俩没吵过架,也不可能吵架的,他俩一起做过很多事,但是他和娴雅之间最多的是友情,而不是爱情。娴雅走后,耀辉偶尔也会想起她,但却不曾像想秀禾那样思念娴雅。他也希望能收到嫡雅的一两封信,但他只是想知道一下她的近况而已,毕竟她是因为他而离开的,对秀禾,耀辉却想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想知道她的一切。可是,他却不能公开地,堂堂正正的爱秀禾,秀禾是他的三嫂。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苦恼的事情,耀辉已经不止一次的责备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替大哥把秀禾娶进容家,命运为什么这么喜欢捉弄有情的人呢?

人的心情与天气有很大的关系。天又开始哭泣了,雨也越下越大,耀辉关好窗子坐下来准备看书,听到有人敲门,“谁呀?”

“我,您的信。”

耀辉收到一大叠信.是娴雅写来的。耀辉:

你好吗?我一直在想念着你,离开杭州后,我就变成一叶浮萍到处漂泊,没有根没有了家。在北平,我已经有了几个朋友,他们对我也非常的好,但不知为什么跟他们在一起时总有种距离感、陌生感,这不仅仅因为我和他们才刚刚认识,而是一种心灵上的距离,心灵上的鸿沟是很难跨越的,每当这时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你。

耀辉,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离开家,而且这么长时间,我真的有点想家,家对我来说,不仅仅意味着有爸爸、妈妈,更意味着有你。我的家在杭州,因为那儿有你。这次我才真正了解了自己的感情,了解自己对你的情义,离开你,我的心都在痛,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孤独,什么叫做寂寞。我发现自己的空虚,哪怕我和北平的朋友们一起玩时,我仍觉得自己是孤独的,不快乐的,我无法融入那快乐的场面,因我的心是孤独的,那颗心在想念着你,而你又还在家乡。

离开杭州,我是为了逃避你,逃避秀禾,可我无法逃避自己,我一直在努力、尝试地去忘记你,忘记过去的一切,我发觉自己根本办不到,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不再想你,我真的做不到。

耀辉,你也在想我吗?我常告诫自己不要再给你写信,不要打扰你,可我……信写完了。我又没有足够地勇气把它们寄给你,这就样一封封收看,可我……今天终于决定把它们寄到你手中,让自己的心灵放飞,让它飞回家,飞到那个有你的地方……

“娴雅!”看到这熟悉的字迹,耀辉的手在颤抖,他的心也在颤抖,他的眼睛里有泪水,耀辉不是个轻易爱哭的人,这次他真的控制不了。长久以来,他一直在抑制着自己的情感,希望自己的理智能够战胜它,对秀禾的情感,他真的……他真的希望秀禾不是他的三嫂,而是像娴雅那样自由,这样他就可以好好地照顾她爱她一辈子,为什么?为什么秀禾偏偏是他的嫂子,他大哥的三太太?为什么?……耀辉痛苦极了,他不想伤害娴雅,更不愿意伤害秀禾,让秀禾痛苦难过,他该怎么办呢?

第二十章

“尤妈,尤妈,你们收拾东西干吗?去哪?”宛晴放学回来,看到下人们都在忙,很惊讶。

“大小姐,你回来了。老爷刚说要到乡下去,叫我们收拾行李。”尤妈边走边道。

“去乡下。”宛晴不敢相信,忙跑到楼上她大妈房里,“大妈,你们要去乡下,秀禾姐呢,她也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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