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胶林的回忆》第14/92页


“你们看,下游左前方的红色信号就是我们的登陆点!过去后那边有侦察兵在接应!”

我顺着指引望去,在下游近100米的地方有暗红色的信号在点亮。看来我们的首长为偷渡成功费了不少心思,一定要确保突破成功。

船到了河心有明显的被水流冲击的感觉,船加速向下游飘去,我们突击队员又一次担心的伸出手去划水。

“不要担心!保存你们体力!”船老大又一次的制止了我们。

黑黑的河面上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临近的冲锋舟划水的声音。由于我们的精力全部注视着前方的堤岸,以至于我到现在还后悔没有在河面上漂浮时回头看看我的祖国,看看我们自己的堤岸。可以想象,那时我们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所有的武器也都指向了对岸,即便是你什么也看不见,但那情形不能允许你有一点马虎,仿佛一遇到对岸的射击我们就会全部开火。

船很快的划到了对岸,说是很快,可怎么也需要二十来分钟,但非常顺利和安全,没有遇到一点波折和麻烦。当我们的船头一碰到对岸边,船头的机枪兵就跳上了岸,接着有人稳住了船身,命令到“上!”我们逐一跳下了船,不过这一幕并没有象训练时那么的迅速。

可能是太宁静,也没有来自敌方的威胁缘故,我们是有条不紊的下船,渡河分队的弟兄们还在岸上扶着你的手给予帮助。

轮到我下船了,我两步跨向船头,一抬脚跨上了越南的国土。真奇怪!当我的前脚一落地,一种奇特的感觉迅速曼延了全身。

那种感觉我至今记忆犹新,那一脚踩下去明显地感觉到不是那么塌实,让你感觉到就是闭着眼你也能知道脚下不是自己的国土。

没错!就那么明显。

我一直在找原因,为什么会那么敏感,是因为越南河边的沙土比我们这边的河岸松软吗?是因为我心理上知道这是越南吗?我回答不了。但在10年后我由于工作原因又出了趟国门,那是在90年代初,我特意在大陆与香港和澳门的分界线上反复的去寻找那种跨出国界的感觉,可怎么也找不到当时那种异样的感觉了。

在踏上了越南国土的那一时刻,我回头望了一下我的祖国。

再看一眼你的祖国吧!也许再往前走一段你就永远看不到你的祖国了,那时对祖国的留恋胜过了以往任何时候。

祖国的河岸上你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黑黑山影。

在那短段的几秒钟的留恋后我迅速扭回头,面前就是越南的堤岸。堤岸是自然形成,大约有一丈多高,岸边都是灌木林和茅草,很容易隐蔽。我们从一条深沟爬上了堤岸,跟上了集结的部队。

部队过河后,由于受河水的冲击,部队全部散落在河岸线上。但我们每个人的手臂上都有白毛巾的识别标记,因而很容易识别。“二连一排到齐,二排到齐,三排到齐……,”随着各排长向连长的报告,全连没有一个掉队。

“前进!”连长下达了出发的口令。

按我们在战前的部署和侦察,我们要攻击的滩头阵地距河边还有一公里多,我们必须在凌晨7时以前拿下整个滩头阵地,以保证我师的主力过河。我们连迅速集结并立即向我们的目标摸去。

翻过堤岸的山丘后植物少了,地势也相对平坦起来,出现的是一片荒野,也有一些稻田,我们快步的在其间运动。

“越南,我终于踏上了你的国土!虽然没有接到你的邀请,虽然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但我还是来了!我没有护照,但我手中的武器就是通行证!”战前我们大家就是这样议论的,但此时我们“武装访问者”的优越感尤其明显。

战前给我们布置任务时,我们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夺取越军的滩头阵地。如果我们横着看这五个一线排着的小高5个高地,从第一个高地的顶端到最后一个高地的顶端距离至少在1600米,如同你拳头上的五个指关节,以中间的最高的248高地为主要支撑点,它控制着红河沿岸近2公里的河面。这个高地后来在我军79年版的地图上又标明的是232高地。而越军的滩头阵地距离河边我军将要架桥的位置直线最多600米,这就是说他们使用最常规步兵武器对你封锁,在两公里的河面上你也别想架桥!

“凌晨7点一定要拿下!”我们牢牢地记着上级的要求。我们营必须要攻占这个滩头阵地,为我师的主力进攻打开通路。

说到我们用的越南军用地图也挺有意思,当时我军并没有很详细的越南军用大比例地图(其实是小比例地图,只是部队习惯把比例小的地图称为大图),我们都是用美国人绘制的军用地图,美国人在越南战争时绘制了很多地图,因为他们有航空侦察器,绘制起来要容易的多。有很多他们认为价值不大的地区都是用的简易绘制,直接航空照相再投影印刷。就是没有具体的等高线,只有地名和明显地形地貌,让你能看清关系位置即可,地图上还印有“根据美军地图绘制”的说明。

很显然,越南人吃了我们不少好处,在美军撤走后他把地图也给了他的“老大哥”,也算是“一点回敬的好处”啊。

1979年还击战结束后,我军又根据美军的地图加以修改,绘制出了我们自己的军用地图,我们是再也没用上了,只能给后来的部队使用了。

地图是步兵作战的基本依据,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外作战,地图的重要性就越发突出了。我们用的最大的地图都是1:5万的比例,也就是图上1厘米,实际500米,误差能不大吗?按步兵作战的特点,地图最好用1:2.5万的,即图上1厘米,现地250米,4厘米就是1公里,这样就是哪有一条小路、哪有一口井你都能在地图上看的见。可当时我军没有这个条件。

正是因为这地图,还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麻烦,我们刚走了500米就遇上了3连的一部分弟兄,他们走散了,连长带着两个排和我们遇到的一个排没能集结在一起。就是由于我们的军官水平不高,对地图误判错误也大,才造成了这个结果。三连是这次战斗的主攻连,我们连是助攻连,战前制定的攻击方案都不在一个方向,这可怎么办?

由于当晚规定在战斗打响之前不得使用无线电进行联络,我们的连长刘明丰只能当机立断了。

“三连三排加入我连行列,在二排后跟进!必要时我连先发起冲击!接替三连主攻任务!”连长下达了命令。

我们营的将士们要在今夜拿下滩头阵地,必须要按照准确的路线抵达目标,必须要互相配合、密切协同来打击目标,夺取胜利。那天晚上我军战士互相识别的标志除了手臂上的白毛巾外,还有一个最牢靠的识别:“口令”!

那天晚上的口令我记得真切――“密切协同!”

问:密切!答:协同!那一定是自己人。

这一口令标志着那天晚上对越自卫还击作战的全面开始,拉开了广西的东线和我们云南的西线全面进攻的序幕。是不是东西线全都使用这一口令我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一口令是否写进了我们的军事史书,但我知道西线的部队那天晚上都使用这一口令。

你想想吧,那么多部队在漆黑的深夜,向各自的目标攻击,有些目标是多方向攻击,万一伤着自己人怎么办?抗日战争中的李向阳能用这边打两枪,那边扔两颗手榴弹的方法使日本鬼子和伪军自相打起来,他依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他知道鬼子和伪军不能很好的相互识别吗?我们可不能用对付日本鬼子的方法伤了自己人啊!

我们迅速向目标接近,两个侦察兵给我们引导着通向攻击目标的道路。行进中前面的一片茅草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这些茅草学名叫飞机草,比人还高,进去后你根本就找不着方向,越南到处都是这种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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