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不从良》第265/293页


  说完,他便挡开赵王的手,扶着自己的腰,让一个小内侍搀着,一瘸一拐的往里面走去了。
  留下赵王几人,想走吧,不甘心,这日日来紫宸殿磨洋工,一直没有下文,任谁都心浮气躁。可不走吧,又觉得没甚希望,心里更是恨承元帝狠心无情,连自己亲儿子都防着。
  赵王不禁对齐王抱怨道:“你也是,何必去得罪于他,这些阉人个个心眼小,爱记仇,你看着吧,他定要给我们使绊子。”
  这是迁怒,以前赵王没少这么干过,且齐王也习惯了,虽是一脸不忿,却回到一旁坐下,仿若方才那个暴躁的人不是他也似。
  成王和楚王又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端起茶盏喝茶。
  眼见到了中午,里面还是没有要传他们的动静,赵王叫来一个小内侍让他进去传话。不多时,那小内侍哭丧着一张脸出来了,道:“奴婢到不了陛下身边,去找了阮内侍,可阮内侍上午挨了一脚,扭伤了腰,这会儿正在榻上躺着呢,自是没办法去给诸位殿下传话。”
  这是借口!这确实是借口,可你能冲进去把阮荣海拽出来,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瘫在榻上起不来了?赵王恨恨的挖了齐王一眼,甩着袖子就走了。齐王站起来对赵王楚王两人拱拱手,也随后离开。
  偏殿又恢复了静谧的状态。
  成王睨了楚王一眼,道:“五弟的腿如何了?本王见你最近走得是越来越顺畅了。”
  楚王垂目看着茶盏里的茶汤,眉眼未抬:“劳皇兄挂心。”
  成王嗤了一声,正想说什么,从里面又出来了一个小内侍,赫然是阮荣海的干孙子小路子。
  他躬身对成王楚王两人行了礼,对楚王道:“楚王殿下,陛下宣您进去。”
  成王一紧手里茶盏,眼神直直的盯着小路子。
  小路子仿若未察,只是半弓着腰侯在楚王身边,成王不得不出声问道:“父皇只传了五弟?可有传本王?”
  小路子一脸笑盈盈的,又带了几分为难,答:“回成王殿下的话,陛下确实只传了楚王殿下。”
  说完,他便随在楚王身侧往里头去了,成王不由自主站起来,上前两步,却被一旁侍候的两名内侍拦下。
  他一紧袖下的拳头,到底没有拂袖而去,而是又回了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半垂的眼中闪烁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王随着小路子进了寝殿,寝殿中并不明亮,但也不觉黑暗,鎏金盘龙连枝宫灯在角落中散发着晕黄的光,光线十分柔和。
  楚王越过一层又一层的帘幔,在龙榻前站定下来。
  榻上躺着一名老人,乍一看去,根本不会将此人与素来威猛强壮的承元帝联系在一起,但看其面庞,确实是承元帝无疑。也不过是一场病而已,似乎就将承元帝整个人都掏空了,躺在被褥下的身躯消瘦得厉害。
  楚王默默的站着,没有说话。
  承元帝靠在软枕上,双目阖着,似乎正在沉睡之中。阮荣海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凑在楚王身边小声道:“陛下自打病了,便多觉,太医们所开的药中也带有安眠作用,想必陛下这会儿又睡了过去。楚王殿下,若不然您先坐一会儿?”
  楚王点点头,便去了榻前的一张棉墩子上坐下。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
  在这间寝殿中,看不见外面的天色,也未放置沙漏,自然不知道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榻上的人一直没醒,楚王便一直坐着,殿中轻悄悄的。
  突然,榻上的人动了一下,还不待楚王反应过来,阮荣海便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凑到龙榻前。
  “陛下,您醒了?”
  榻上的人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阮荣海侧首小心的看了楚王一眼,轻声道:“楚王殿下一直在一旁候着呢。”一面说,一面将承元帝扶坐了起来。
  当承元帝醒来之后,一身气势似乎便回归了他的身上。虽是难掩一脸病色,但满脸威严不容人轻忽。
  “你来了?”
  楚王站起身,行了一礼:“儿臣见父皇未醒,不忍打扰。”
  承元帝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空档中,鱼贯进来了一行内侍,手里端着热水、铜壶、棉帕、唾盂等物,由阮荣海亲自动手,小路子打下手,侍候承元帝洗漱。
  洗漱完,阮荣海又小声问承元帝是否要用膳。承元帝静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不多时,膳食便送来了。
  承元帝如今吃不得荤腥,只得以清淡为主,所以这膳食也不过只是一碗粥羹。
  试膳内侍用棉帕子包着持起一柄汤勺,舀了些粥放进另一只小碗中,正要吃下,被承元帝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看着楚王,哼道:“你们一个个不是叫着要给朕侍疾吗?如今表现的时候到了。”
  楚王一愣,一旁立着的几名内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脑袋恨不得扎进裤裆里。
  殿中安静得吓人。
  楚王并未多做耽搁,步上前去,从浑身发抖的试膳内侍手里接过那只碗,用汤匙舀了几勺喂入口中吃下。他在宫里长大,自然知晓承元帝用膳的规矩,待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便拿起那只雕龙白玉碗,去了龙榻边坐下。
  此时粥已经不烫了,温度刚刚好,楚王舀起一勺递于承元帝嘴前。
  承元帝直直的看着他,楚王眼睑半敛,面色不显。
  良久,就在一旁众人吓得都要跪下时,承元帝突然动了,吃下了那勺粥。
  楚王喂粥的动作十分优雅,即不显女气,又不会太过僵硬,看起来就像一幅画一样。承元帝却是怒目圆睁,似乎和那粥有仇似的,一口一口吃着,好像不是在吃粥,而是在撕咬着肉。
  一碗粥好不容易喝完,连阮荣海此时都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楚王将碗递给阮荣海,又从小路子手里接过温热的帕子,给承元帝的拭了拭嘴角及胡须。
  承元帝的脸像糊了浆糊也似,整个人僵硬得厉害。
  用了膳,便要喝药了,还是如同之前一般,楚王先试了药,之后又去喂承元帝。比起方才,承元帝似乎要自在了不少,喝完药后,他冷哼着道:“如今想朕死的人多得很,你也不怕当了替死鬼。”
  扑通扑通,内侍们跪了一地,楚王神色却是淡淡的,没有说话。
  “你若是烦了,就赶紧滚回去吧,朕不需要你们猫哭耗子的假装要侍什么疾。”
  楚王抬眼望了承元帝一眼,“儿臣看父皇精神似乎不错的样子,所以儿臣想父皇定无大碍。”
  承元帝哼了哼,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神色,左侧身子传来的阵阵无力感,让他心中突然有些烦躁。
  他不禁又想起那日太子所说的话――
  “……儿子无能,辜负父皇栽培多年,如今身心俱残,后继无望,自请辞去太子之位,请父皇另选贤良……”
  “……儿子知道父皇疼爱儿子,可儿子实在无力承担,与其事到临头被逼退位让贤,何不潇洒一些,自动求去。儿子如今别无所求,只想常伴父皇身边好好的活下去……”
  承元帝当时很愤怒,同时又感觉有一丝悲凉。他知道太子所言不假,他更清楚其实太子并不是故意想伤他的心,而是事实如此。他从来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可现实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又一巴掌……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既然你喜欢,朕也不拦着你。今天你先回去吧,明日起,朕允许你来紫宸殿侍疾。”
  “是。”
  *
  待楚王回到家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九娘早就等急了,若不是知晓他在宫里,还真以为出了什么事。她服侍楚王褪去了外面的大氅,又换下了羊皮靴子,之后用热水暖了手和脸。
  “你说父皇只留了你一个人侍疾?”九娘十分惊讶,道:“他在打什么注意啊?不会又想玩分化这一套吧?”实在怪不得九娘如此多想,而是承元帝素来幺蛾子多,由不得她不去猜忌。
  楚王没有说话,眼中的光芒却是频频翻滚,似乎在想什么问题。
  良久,楚王出声道:“先不管他想干什么,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你在宫里可得注意些,这世上最可怕的可不是人有我有,而是我有人无。”
  九娘说得确实没错,不患寡而患不均,当你有的时候,别人没有,那就成了一桩原罪。
  现如今,每日让楚王最为感觉到如坐针毡的时候,就是在赵王成王眼皮子底下被人请入内殿。那种愤恨的目光,恨不得将他的背戳两个血窟窿,幸好楚王素来是个镇定自若的,若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自处。
  楚王每日都很辛苦,一大早入宫,到了天黑宫门快下钥的时候,才能回来。其实他在紫宸殿里也没什么事可做,顶多就是端茶倒水,喂膳喂药,要么就是干坐着。累倒是不会太累,就是太磨人性子。
  且承元帝喜怒无常,脸色时阴时晴的,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不好。怪不得人人都说久病之人脾气都怪,承元帝本身就不是个脾气好的,这一病后,脾气更坏了。
  以往没有楚王在的时候,阮荣海首当其冲,如今有了楚王,自然是楚王顶在前面。幸好楚王素来是个脸冷的,不管承元帝怎么发脾气,他似乎都全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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