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不从良》第9/293页
她联想起阿娘死后大囡所有冷血的表现,联想起阿娘临死前交代让大囡一定要护着自己,大囡却置若罔顾的行为,联想起之前她冷冷看自己的那一眼……
小囡终究年纪还小,心志与阅历都还不够,于是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撒泼似的迁怒。
“……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气阿娘,阿娘根本不会死……”
“……你就是一个没心没肺没心肝的人,阿娘的遗言你都不理会。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不需要你护着,你也不是我阿姐……”
那扇小门蓦地一下被拉开,大囡站在里头冷冷的看着小囡。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所说的话!”
*
自那日起,姐妹二人就真是形同路人了。
大囡不再帮着小囡去厨房领饭食,每日只顾自己进进出出,仿若没有小囡这个人。
而小囡也因为心中的那股气,硬犟着不去理会大囡。
见此情形,伶院中的人自是好奇为何如此,只是大囡不说,小囡也不言,大家也不知晓到底怎么回事。不过姐妹两人之间出了问题,大家还是知晓的。
小囡自然是碰到过刁难,尤其大囡在伶院里得罪过不少人。大囡是个难缠的,旁人惹不起,见了小囡这个同一张脸,旁人自然要拿她出出气。
一试之下,果然见姐妹二人不同,又见大囡视若无睹,明里暗里的欺负与刁难自然接踵而来。
小囡不懂这些,受了委屈只晓得自己偷偷的流泪。每多一分委屈,她就更痛恨大囡一分,本来心中冒出头的那点后悔与想和好,自然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转眼间一个多月过去了,月姬的尾七即将来临。
此时伶院已经无人还能忆起月姬,顶多就是见到大囡小囡两姐妹才会回忆起那个命运坎坷的女人。只是那又怎么样呢?这偌大的伶院里尽皆都是苦命之人,谁也同情不起来谁。
倒是柔姬还记得,除了她与月姬关系不同外,也是因为大囡。
大囡偷偷托柔姬帮她捎带一些香烛和纸钱进来,柔姬听了这话转念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月姬死后,大囡和小囡一直未曾祭拜过,连烧张纸钱都不能。时下讲究人死之后,过了七七便会回到地府,一般人家逝世了什么人,都会在七七最后一日祭拜一番送上一送。
柔姬自然非常为难,毕竟她们身份所限,皆是萧家的奴婢,身处的也是萧家的宅邸。在这偌大的萧府里,除非是上面人发话或是萧家哪位直系的主子办丧事,谁敢没事找事干这种晦气的事。一旦被人抓住,下场定然不会好。
可大囡开口,柔姬却是不忍拒绝的。这个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说是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看也不为过。这伶院的女人皆没有子嗣缘分,柔姬待大囡如此关心,这也是一部分的原因。
柔姬答应下来,赶在月姬尾七的前一日将大囡所要的东西,偷偷给了她。
伶院虽进出不便,但柔姬是从小在这里成长的,关系和人脉自然是有一些,所以弄来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这也是为何云姬在伶院素来张扬跋扈,没少欺压其他伶人,却从来不敢在柔姬跳嚣的原因,哪怕如今柔姬年纪渐大,不若以前风光。
感激的话大囡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记在心里以图日后报答。
☆、第9章
次日,夜幕降临。
大囡悄悄的拿着那一包东西,避过伶院里的人,七拐八绕去了位于伶院东侧角的一处围墙边。
这里十分僻静,乃是靠伶院最边角处,平时用来堆放一些不用的杂物,很少有人会来这种地方。
大囡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下四周,见四周无人才将靠在围墙边一个破旧的缺了一条腿的矮柜子挪开。挪开后,只见墙角杂草丛生,一个狗洞半遮半掩被那些杂草掩着。
这处狗洞并不大,但大囡此时年幼,又从小习舞骨头极软,自然能够钻出去。这是她小时候玩耍时发现的一个秘密,上辈子没少借着这狗洞办一些事。
大囡先伸手进去探了探,然后将那个小包推了过去,再然后便是自己过去了。
这处狗洞通往的地方乃是萧府内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伶院的大门日夜都有人看守,里头的人并不能随意进入,更不用说是大囡了,所以想要从伶院里出来必须另辟蹊径。
小囡说的并没有错,她确实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她是想祭拜月姬不假,却并不是单纯只为这个。
大囡灰头土脸从狗洞里钻出来,出来后借着昏暗的天色望了望四周的情形,便老马识途的直奔自己的目的地而去了。
*
萧杭从外面回来,整个人喝得醉醺醺的。
刚从马车上下来,被夜风一吹,整个人似乎清醒不少,却依旧有些感觉头脑昏沉。
“郎君,是去崇月阁,还是回陶然居。”仆从刘四在一旁撑着灯笼道。
此时夜色已晚,整个萧家大宅静悄悄的,这一主一仆顺着青石板路上缓缓往前行着,到了一处三岔路时,刘四的动作顿了一顿。
“你说呢?自然是去陶然居。”
这陶然居乃是萧杭平日里行酒作画之地,早年只做以闲暇消遣之用,自从娶了那朝霞郡主,夫妻二人屡屡闹出矛盾,反倒成了萧杭日常起居之所。至于那崇月阁自然是这夫妻二人的住处,萧杭一身酒气熏天还沾染了不少胭脂水粉香气,若是去了崇月阁,夫妻二人自然又要争吵。
听闻此言,刘四便将灯笼往右擎了擎,萧杭老马识途往那处行去。之后绕进一条偏僻小路,两人便顺着这条小道往前走着。
这条小路可以直接通往陶然居,比走大道要近了不少,萧杭若是回陶然居必然会走这条路,这件事萧家不少人都知晓。
夜风徐徐,弯弯的弦月在乌云后若隐若现,洒射出淡银色的光芒。这条小道两侧皆种着青竹,夜风拂过,便会发出一阵沙沙沙的声响。
萧杭赞叹一句,嗅着这竹子的清香,更觉浑身舒爽。
蓦地,一阵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传来,在沙沙沙的竹叶拍打声中显得若隐若现。可又声声入耳,甫一听只当自己听错了,可若是凝神静气听,就知晓确实是有人在哭。
“郎君。”
刘四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这种时候这个地点这样的环境,自然免不了会多想。刘四向来不是个胆小的人,却免不了脑海里滋生出各种魑魅魍魉的乡野异闻来。
“你小子想什么呢!”
反倒是萧杭镇定多了,借着酒劲儿,他胳膊一伸将刘四拂开,便寻着往那处哭声去了。
离得越近,那呜呜咽咽的哭声更加近了。刘四壮着胆子缩在萧杭身后与他擎灯照亮,实则腿都在打颤。远远看到一道不显的火光,定睛去看才发现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跪在火光前。
顿时,刘四的一身寒意退散,变为了满腔怒火。
他还当这大半夜里真出了什么孤魂野鬼,没想到竟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在此处烧纸钱。
刘四啪的一下蹦了出来,厉声道:“你是哪处的奴婢,竟然敢府里私下祭拜亡人,不知晓萧家的规矩吗?”
那小丫头本就是背着身子,只顾沉浸在哀伤中,被刘四这霹雷似的一吓,顿时惊得往前面一扑,小手不小心按入了火堆里,烫得她哎呀一声,侧身就歪倒在地,模样极为的狼狈。
这一切发生在顷刻之间,刘四的满腔怒火也戛然而止,变成了哑口无言。
“一个小孩子,你何必吓唬于她。”
萧杭并未看到小女童的正面,但从身形来看对方年纪极小。刘四诺诺无言,赶忙上前去扶那小女娃。
将人拉了起来,才发现这小丫头真的很小,不过十岁的模样。一身粗布的衣裳,小摸样极为狼狈,灰头土脸的,看不清面目。额头上缠了一条白色布条,乍一看去似乎与人戴孝,再看却发现那布条上有隐隐血迹,似乎是受了伤。
视线移到她那小手上,满手的黑灰,中间隐隐见红肿,似乎烫破了皮。
“哎呀,你也真是,这大半夜里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是哪处的小丫头,管事的仆妇是谁?”刘四有些埋怨道,但也再升不起想责问的心思,反倒有些窘迫。
“……呜呜呜,阿娘死了……她们不让大囡祭拜,可是大囡听说若是不给烧些纸钱,阿娘会在下面受苦没饭吃……这位大叔,你不要告诉管事大娘好不好,若不然大囡会没饭吃的……”
小女娃嘤嘤的哭着,晶莹的泪水划过脸颊,划出两道明显的白色痕迹来。刘四本就不是什么狠心肠之人,顿时被哭得心里直泛酸。
“好了,你这小丫头别哭了,大叔不会告诉管事的大娘,你是哪儿的小丫头啊?这大半夜里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大囡是伶院的,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看这里好久都没人经过,才选了这里……”
小女娃只顾边哭边用手背抹眼泪,没有发现刘四面露怪异之色,更不用说一直背着手站在那处的萧杭。
只见他眼现震惊之色,双目之中翻滚着各式各样的情绪,眼睛死死的盯住低着头哭泣的小女娃。良久,见刘四直冲自己做手势,他才微微一点头,紧跟着便转身离去了,只有垂放在两侧紧攥的手,才能露出他此时不平静的心情。
“你的手好像烫伤了,大叔带你去洗洗擦些伤药,再送你回去。”
大囡怯怯的点点头,任刘四将自己抱起来,随后跟在萧杭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