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第428/460页



谢明远陡然抬头,“臣……”

“休说什么忠君不二地话,”她打断他,唇扬却无笑意,眼底颇寒,“大将在外,手握重兵,知君上固疾缠身时日无多,忠心能抵几时久?”

他僵在原地,瞳里一黑。

她又道:“先前殿上议事,朕虽拿邰屯于南岵境中大军相迫,可又怎会当真坐视邺齐国乱不顾,而令两军反目为战……此事旁人不明,你却应当知晓,朕胁迫得了他们,却胁迫不了你;可朕没料到地是,你竟会是第一个应承朕意之人。”她转走两步,看着他,逼道:“你到底为何肯顺他之意、助朕之策?”

“臣……”谢明远头低了又低,言语涩滞,“亦有苦衷。”

英欢眸底浅光一晃,盯住他,“什么苦衷?”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四十六

谢明远脸上每一角都僵着,踌躇了半天,才低声道:“……臣有苦难言,望陛下莫要多问。”

英欢微一眯眸,“当真不愿说?”

谢明远摇头,抿紧了嘴,不再开口。

她看着他,慢慢道:“倘是你说了,朕也许能帮你。”见他仍低头不语,不由挑眉,“……可是有何地方为他掣肘,不得已而处处尊他圣意?”

谢明远面色陡变,却仍僵然道:“陛下心有何计,臣绝不多疑,定尊上意,以助陛下之策,只是……”他抬眼看向她,握了握拳,“臣无反心,天地可鉴,还请陛下容臣言有不尽。”

英欢心知猜对了,想来他定是有何隐情才至这般,不由侧过脸,轻声道:“你君臣二人之事,既是难言,朕也就不再多问。”

……纵是今日不言,往后也定有事昭之时,她又何苦在眼下逼他。

她转身,施施然坐下,左手将宫衫广袖一撩,从内抽出一封黄笺,斜眸望向他,“邺齐国中生乱,两军并师而返,此事早晚会传至北境军前。朱雄如若得知,势必会领军南下,与其到时生歧,不如现下便发报与他,道国中谣言不足以信,两军回师平乱,令他按军北境,暂不得动。”

谢明远眉深皱,看她道:“上固疾突发一事,陛下是打算瞒着朱将军?”

英欢将那纸黄笺搁在案上,淡一扬眉,“如若北境军前大动。北戬定知邺齐国中事出不小,当此大乱之时毁表出兵亦非不能,到时国乱未平而北面生变,又该如何是好?”

他侧身一步,“便遵陛下之意。”

她又望了他半晌。眼底飞快滚过一抹阴色,敛眉起身,留那黄笺在案,兀自往殿外走去。

他却在后叫住她:“陛下。”

她停下,却未回身。

他走上前两步,眉陷更深,“陛下统军南下,欲置上于何位?”

她双手抱袖。眼望殿外青天白云,淡声道:“朕带他一道回师南下,军中所出之令皆由朕定,而后以他之名付下。”

谢明远眼角微动,“上龙体有恙,冬日又寒,若随军一道行返,倘是路上万一……”

“如若将他留在此地,”她打断他,声音漠不带情。“别疆寡卫,何人能保其安?他不随军南下,两军平乱又将师出何名?”

谢明远抬头,看向她。

她背影逆光而立。朱衮其下双肩瘦削,一把青丝峦髻巍巍在后,弯垂大袖被冷风吹得微微后扬,人如奇松,虽秀却韧。

他复又低头,沉然而叹,“陛下所言在理。”

英欢闻得他轻嘘之声,唇角微瘪。不再多言,迎风轻舒一口气,迈步出殿。

殿外宫阶层层落,眩目金阳洒在血灰之色上,衬出一路阴寒,不远处有冬鸟低空掠过。浅鸣倏然即消。冷中透了丝生气。

她走着,眉尖淡淡蹙起。脸色随阴而寒,耳边响起那一夜,他对她低喃之语――

……至死,都不再与你分开一刻。

不由勾唇,唇色若血,笑意若亡。

冬日严寒,千里回师之路定有险阻,他病体难捱,她自是知晓。

但他既是心念一死,处处以亡布策,那她还顾得了什么?她不在乎会有万一,她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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