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天喜帝》第445/460页



她转过头,去拿另一杯,指尖被杯沿浸得发烫,心底却凉,忽而道:“谢明远受封殿前都指挥使,你当知晓。”

他腕落于桌,杯底轻响一下,看着她。

她长睫淡落,又道:“古钦之流复仕,你定也知晓。”停了停,转眸盯住他,轻声道:“……你可有话要同我说?”

案上雪笺墨毫,铜纹棱口洗中水清见底。

他只是坐着,半晌才低眼,去看杯中热茶。

蒙顶甘露,银针色碧而卷,茶香渐溢,品之极甚。

待过了许久,茶气淡没,杯盏不复发烫……

他才蓦然抬眼,朝她看来,褐眸陡闪即黯,刀唇紧抿成刃,片刻后一展眉,面上寒色褪去些,慢慢拾袖伸手,从桌上拿起紫毫,触墨其上。

浓墨饱蘸,硬腕悬而挥抖,雪笺字凛。

四字疾成。

他手腕稍顿了一下,又慢慢将笔放了回去,放下玄锦袖口,重又握过茶盏。

她心有微栗,人僵半晌,才侧眸朝那笺纸望过去。

四字如泼墨走龙般笔笔直连,飞扬跋扈之锋,那般熟悉。

她看着,眼底滚滚涌水,又生生发烫,心底一血遽伤,沸了又凝,终是一垂眸,任泪纵滑――

欢若平生。

一遇纵成一生苦,又有何憾。

他望她片刻,默然一撇眼,薄唇轻扯。长指硬骨沿杯而圈,握过那茶,就要举杯而饮。

她却忽然横臂过来,一掌打掉他手中瓷杯,热茶扑溅二人一身。瓷杯触地而碎,清脆一声响。

他未看她,只是冷然坐着,臂上湿渍也不去擦。

她泪涌如注,慢慢起身,再也不看他一眼,缓步往殿外走去。

殿外花草景绣,然落在她眼中。皆成枯木一方。

风过吹痕,脸上泪过之处紧而涩痛。

……对着他,她如何能狠得下心来。

当初他心知一死,肯以一家江山尽付与她,而今纵是意欲策军反夺她之天下,她亦无法以情绝患。

……欢若平生,欢若平生。

眼前诸景飞过,仿若身回初见之刹。

若果这一世帝权纠葛须得一人放手才能得断,那么……

她愿来终。

大历十四年七月五日,以曾参商为枢密都承旨。沈无尘总领邺齐朝事,旧臣不论品阶,位在其下。

十四日,诏分东西二朝。划原南岵为九路四十七州,易梁州为大梁府,东朝辖四路二十一州,西朝辖五路二十六州。

划原中宛为七路三十六州,易吴州为吴天府,东朝辖四路二十州,西朝辖三路十六州。

二十七日,日有食之。京中起谣,以新帝位得不正,而致天怨。

八月六日,沈无尘拜表,以东西分朝既定,奏议移都之事。上缓图之。

九日。翰林学士古钦领学士院诸臣再拜,以天下初定。请宴群臣将校,上允之,定宴半月后。

二十四日,宴开乾阳殿,上以平王体虚,不令请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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