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无剑全集.net》第278/289页


  “冷?”落花从牙缝中倒吸了一口冷气,眼神同时变得复杂起来。她飞快地别过头去,掩饰起什么,“抹布我浸过井水,刚才又用它擦拭了半天,手自然冷,有什么稀奇。”她将镯子的碎块用香帕包好,收在衣间。
  夜里欢将手抽回,冷冷地盯着落花。那样的眼光,即使是在春末夏初的季节也如雪地寒风一样凛冽如刀。落花被他看得不知如何自处,决定不再擦拭,转身退了出去。
  她的脚步匆匆,刚走到古旧的花庭,忽然弯下身来,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意识到不好――难道是又到时辰了么?
  落花抬头望天,那里一团红色的云渐渐暗淡,落日瞬间失去了它温暖的光芒,消失在那片灰蒙的空际中。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那些美好的彤云都远离了她,飘到天边,不见。
  果然是时辰到了,该喝药了――落花苦笑了一下,勉力起身,忍着心间的痛,匆忙沿着满是残垣断瓦的花径走去她的屋子。
  落花没有看见,在她身后一条孤单颀长的身影卓然而立,夕阳的残照还没有温暖他的身子就在他眼前消逝。夜里欢一直静静地驻立在那里,直到女人走远了,才突然发足追了上去。
  黄昏逝去,外面完全笼罩上了夜色。落花一步迈入自己的房门,扶着桌子踉跄到床头,从枕下翻出了一包药粉。她颤抖着打开皱褶的药粉纸包,倒入桌上盛着清水的碗中,就在她端着碗正欲饮下之时,房门忽然发了一声巨响――
  “哐当!”
  落花手掌一震,药从碗口洒了出来。门是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的,夜里欢挺着凛然之躯出现在门口。他携着风大步走到落花身前,不由分说,一掌打翻了女人手中的瓷碗,大声质问:“你喝的是什么?你病了么?”
  “是,我病了。”一怔之后,落花垂下眼帘,黯然看向地上的碎片,一只手狠狠地抓住心口的衣襟。没错,她的心痛正发作得紧,可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地上那一滩能够止痛的药水。
  不顾落花的感受,夜里欢粗暴地抓起女人的衣领,不解地喝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喝这些东西?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
  “我作践自己?”对上那双喷着烈焰的冰眸,落花轻哼了一声,承认:“对,我就是作践自己,你管我不着。”
  “够了!”夜里欢气愤地将落花的身子掼到了地上,自己却因为过度用力而猛烈地咳嗽起来,抠着桌边极力压抑着,“咳,请你不要再作践自己了好不好?不要再吃这些像五食散似的东西,这些东西吃了会上瘾,它会害了你……咳咳……”
  “夜里欢,请你出去!”落花桀骜地站起来,瞪着含泪的眸子,伸手指向门口,愤怒地大喝:“请你出去,现在就给我出去!从今以后,我的事情、我的身体通通不劳你费心。你个病秧子最好还是管好你自己,别来烦我!”
  “你这样会见不到飞鸟!”急促地咳了几声,夜里欢憋住一口气大声提醒。
  “飞鸟?”落花心里砰砰乱跳,眼光胡乱地搜索着,她没有多想就抄起桌上的一把利剪,比向自己的喉间,凶狠地瞪着那个喘着急气的男人,“我告诉你,你若再来管我吃什么、喝什么,我现在就死在这里,宁愿永远不再见飞鸟!”
  “你疯了?”错愕一怔,夜里欢眯起冰眸,看了看那把寒光闪烁的利剪,又看了看那个正在某种边缘挣扎的女人,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真是疯了!疯女人!”骂完,他用拳头砸裂了桌面,转身快步向外走去,狠狠地甩上了缺了一角的房门。
  簌簌腾起烟土,残旧的木门从框上剥落下一些木屑,兀自摇摆。突然“叮”地一响,一把利剪跌到地上弹起,复又落下,那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格外尖锐刺耳。本持着利剪的女人也瘫坐下来,茫然地望向地面那一滩明晃晃的药水,低声喃语:“飞鸟,你快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想见你一面。”
  自从那日分离之后,落花和夜里欢来到京城的夜家荒宅已经整整两个月了。第一个月时,她日日望天、晚晚对月,向天边传递着无尽的思念;而第二个月,她却度日如年,迫切盼望着飞鸟能回来与她见上一面,就一面,她只求见一面而已……
  一、二、三、四、五……这是多少日子了……
  “你怎么还在做这些事?”隔日午后,一缕如风的脚步凑进来,风中传来夜里欢微凉的声音。
  不去答夜里欢的问题,落花蹲在墙角,兀自用一把匕首在青砖的外墙上刻上了“正”字的最后一划。
  “上次的事情,对不起。”夜里欢在落花身后站了半天,才憋出了这几个字,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串金光闪闪的颈链。
  “哗――”
  纯金的细链如流苏般垂了下来,尽头还悬着一颗饱满的珍珠坠子。这珍珠的颜色不同寻常,它不是贝壳的斑斓流白,而是灿灿生金,是一颗名副其实的金珍珠。这稀世珍宝乃是夜里欢的家藏之物,一直放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如今他拿了出来,竟是为博红颜一笑。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冰冻的心已经被这个女人的某种魅力溶化了。
  阳光下,那一滴如水珠般的珍珠,在落花的侧脸旁焕发出璀璨夺目的光泽,诱惑着旁边嗜金如命的女人。
  “收下吧,当是我诚心道歉。我看你那青玉的镯子也碎了,不如带这个吧,你还是更配金子的。”
  我是更配金子的?――落花闻言一怔,她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夜里欢说得没错,她是更爱金子。于是,落花对着满墙的“正”字颔首,伸手去接,而那串链子又忽然逃离了她的指尖。
  “我帮你带上。”
  耳边传来了夜里欢温柔又生硬的语声,落花轻轻点了下头,食指攀上那颗金光四射的珍珠,感受着它带来给自己胸间那丝丝缕缕的冰凉。不料,这丝冰凉却令她内心的谎言不攻自破,她有些受不了,也承受不起。但相反的,她却更用力地握住那颗金珍珠,逼迫自己悸动的心安静下来。
  “那药……你喝了么?”落花很快转移了思绪,轻轻问。
  “喝了。”扣好了颈链的细小搭扣,夜里欢淡淡地回答,径自踱到了一旁的乱花丛边。那里有一面倒塌下来的墙上爬满了野生的蔷薇,殷红如血。他随手折下一朵,深深地看了一眼被花茎刺破流血的手指,静静地问:“我还有多久?”
  落花起身,走过去面对他,很肯定地回答:“还有很久,你不会死。”说罢,她仰面冷笑了一声,一甩罗裙,就突然转身离开了。
  闻言,夜里欢的心底一空,不自觉地转身,看向那女人远去的方向。他的眸底瞬间红了,原来在他冰眸中映照出了女人荷叶卷边的罗裙,那竟是一袭宛若夕阳般的血红。
  “我不会死,那你呢……”夜里欢对着女人的背影喃喃失神,捏着那支血色的蔷薇凑在鼻息前闻了闻。
  那日夕阳西下,摆在落花面前的依然是一碗药,那碗药清澄透明,可以映出落花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她毫不犹豫地仰头喝下,平息了心间刚刚翻涌而上的痛楚。
  如此的一幕,每日都在这间空荡的屋子里重复上演,直到墙上的“正”字写到了尽头。这一天黄昏,落花喝完了桌上的药,便推开窗棂,倚在窗口,让外界的黑暗慢慢包裹自己的身体。直到月上中天,她也没有在屋内燃蜡,只有桌上一把尖利的匕首在斜洒进来的月光下泛出冷光。
  “飞鸟啊,飞鸟啊,你回来,你快来。我快撑不下去了,这回是真的撑不下去了……”落花一声声地呼唤低了下去,神智有些恍惚了。
  正在这时,一缕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从黑暗中伸出手来,迅速向她探来。蓦然间,仿佛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臂弯,将她那摇摇欲坠的身子扶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沉沦之殇
更新时间2013-12-24 19:01:06 字数:4436

 飞鸟?是飞鸟!
  “你回来了,你终是回来了!”落花满心喜悦地抬头,眼中看见的居然真是他的情郎。月光下,硬挺的五官从黑暗中深刻地浮凸出来,那的确是一张亲切的面庞。
  “嗯,我回来了,落花。”飞鸟用力地点头回应,又扭头看向身边的少女,轻道:“紫瑶,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和她有些话要单独说。”
  “哼,大坏蛋。”月紫瑶一嘟嘴,又耸了耸肩膀,“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们先谈吧,我在这里欣赏月色也不错。”
  “嗯。”飞鸟看见月紫瑶兴奋地看着天上高悬的明月,欣慰地点了一下头,旋即从窗口直接翻进屋中,回手“吱”地一声合上了窗棂。
  “怎么也不点蜡?”
  关上窗棂,飞鸟才发现屋内一片黑漆。他微笑着,径自走过去将桌上的长烛点燃。烛火一照,立刻驱散了黑暗。同时,桌上的匕首也反射出了骇人的红光,只不过,飞鸟并没有在意那东西。因为此刻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仔细端详一下情人更加重要的了。
  然而,待飞鸟转过身,看清了一袭素衣的落花,却怔怔失了神:“落花,你……”
  面前的女人一身素裙净如白雪,泼墨般的青丝用一支金钗高高挽起。那发钗金灿灿的颜色正映上女人颈中一颗圆鼓鼓的金珠,相映成辉。但这些闪闪的金光,却将她那苍白的容颜映出了铁锈的颜色,看上去更加憔悴。
  “飞鸟。”落花踉跄着扑过来,晃着摇摇欲坠的身子跌倒在飞鸟的臂弯上。
  “你这是怎么了?”飞鸟抱住那软绵绵的身子,却发现这具身躯明显比原先轻了许多,这一抱竟似抱住了一团柳絮,他心头登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紧张地问:“落花,你在这里明明是在为别人疗伤,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落花却不答他的话,只靠着情人温暖的肩头,自顾自地问着:“飞鸟,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回来,为什么让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为什么……”她开始又哭又笑,继续说给自己听,“不过你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还来得及,来得及。”
  “我不回来,是因为要为大哥守孝。我在缥缈峰中守到尾七,才带着紫瑶姑娘出来,谁知……”飞鸟深吸了一口气,本想解释完,可这心头忽的生出了一阵酸,便说不下去了。于是,他抱紧了怀中软软的身子,叹气:“算了,都过去了。落花,我既然都回来了,你就不要哭了,应该高高兴兴的才对。”
  说到此,飞鸟听怀中的呜咽声依然不止,便单手掬起落花的下颌,低头温柔地道:“不哭了,我可是打算回来和你高高兴兴地过完后半辈子呢,怎么能一直哭呢?”
  “后半辈子……”落花喃喃重复了一遍,温暖的话语宛如一把杀人的刀割痛了她的心,痛得她连泪水也哭不出。此刻,她迎上飞鸟暧昧的目光,认真地道:“飞鸟,我不哭了,我还要擦亮眼睛,把你的模样好好记在心里。”
  “好。”飞鸟轻轻刮了一下落花秀丽的鼻梁,宠溺地道:“我要你记一辈子、看一辈子,我……我更要爱你一辈子。”
  “呵,你还真是肉麻呢,比妓院里那些恩客说得还要肉麻。不过,要是那样就真的太好了。”落花含着笑,轻轻摇头,“但我不止要你爱我一辈子,我还要下一世,还有下下一世。”
  飞鸟轻笑:“哈,人家都说女人最贪心,果然是啊。”
  “当然,我落花要永生永世、每个轮回都要和你在一起。但是对不起,今世我――”落花说到一半,悄然抓住了桌上准备好的匕首,蓦地刺向自己的心间,“――不能陪你了,原谅我。”她憋着一口气说完了这话,眸中顿时失去光彩。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飞鸟眼前一花,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没有过来,脸色已然苍白下去。白,全部是白,空白的大脑不能思考。飞鸟震惊地看着怀中的情人,看着血一点点浸染了雪白的衣裙,看着那惨亮的白刃深入了火热的胸膛。
  这个刹那,飞鸟完全的呆了。甜腻的话语犹在耳畔,而最后那句乞求原谅的声音也像大锤一样击碎了他的脑壳,砸烂了他们刚刚一起勾勒出的幸福美好。
  “你在做什么,落花?”半天,飞鸟才全身颤抖着问了一句,依然不确定着什么。
  “飞鸟,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你却完全不计较、还依然爱我,我如今这样做是对不起你。”落花吐出了一口血沫。虽然她在尽力控制着情绪,可眼角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淌落。
  “你是很对不起我,你这样不爱惜生命……落花,你不要死,我已经失去了大哥,不能再失去你!”飞鸟的泪抖落在情人的面颊上,与那涓涓流淌的离人泪相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自杀,这是为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当然不是,我一直都在这里等你啊。只不过今天是我生命的最后一个晚上了,老天还让我见到了你,真好。”落花泯了泯唇,忽然将手握在刀柄上,咬了咬牙,用力。
  “你在做什么!住手!”飞鸟目不可信地看着落花的手撼动了匕首,血从她胸口汹涌流出,而那只握刀的玉手却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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