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全集》第1080/1282页


再说,就算这太子应该废掉,那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要是他一个臣子出言赞成,等皇帝气消了,想起你一个臣子掺和他立储之事,岂能对你没有戒心?怎么?你同意废太子,你为什么同意?莫非你私下结交拥戴了哪个皇子?再者说,万一哪天皇帝回心转意了,重新扶立废太子,那不是给自己找别扭么。

要是出言反对那还好一些,要知道太子既立,就是国之储君,是正统,你表示拥戴,就说明你忠于朝廷,就算有一天太子真的换了,新太子只要明事理,不是太浑蛋,他对你也没有多少敌意,因为你这种表现就是懂分寸、守规矩,你能反对皇帝也要扶保太子扶保正统,那我现在做了太子,你自然也能全心全意地忠于我。

正是出于这番考虑,赵光义激怒之下露出废储的念头,众心腹大臣没有一个出声附合的。

赵光义并不只是口头说说,这几年来和儿子不断交恶,他心中的愤怒也是越积越深,此刻真有动了废储君的念头,他喘了几口大气,在御案后坐下,扫了一眼几个心腹大臣,沉声道:“你们怎么不说话?元佐狷狂荒诞,无父无君,还像个太子吗?国之诸君,社稷根本,岂可不慎,朕有心废了太子,众卿以为如何?”

皇帝问到头上了,不能搪塞了,程羽上前一步,斟酌着说道:“官家,元佐乃官家嫡长子,皇室正统,且人品端正,素无大错,不可轻言废立以乱社稷,臣?死言:还望官家收回成命。”

贾琰也道:“太子国之基石,续统之事,关乎天下,还请官家三思。”

赵光义冷冷地瞟了宋琪一眼,宋琪道:“官家,太子废立,事关宗庙社稷,虽系陛下家事,实为国家大事,不可轻言更改的,还宜从长计议。自古立嫡以长,元佐位居东宫,天下皆知,且素无大过,人心归附。今太子与陛下冲突,便即更立,恐不利于长治久安。官家不见先朝隋文帝废立太子之祸么?”

程羽一见两位同僚都同意自己的意见,胆气壮了些,忙又说道:“依臣愚见,太子之位万不可轻夺,可将太子圈禁起来闭门思过,也许太子闭门反思,会痛改前非亦不可知。”

赵光义余怒未息,冷笑道:“闭门思过?朕一再忍让,这几年一直让他闭门思过,他可曾有过一丝悔改,反而对朕变本加厉,朕已忍无可忍了。”

贾琰道:“今太子与官家之争,实不宜为外人道也,若废太子,以何罪实公诸于天下呢?再者,官家登基大宝,本是兄终弟及,如今诸皇子之中,除太子之外,以德芳年纪居长,官家若废了太子,那时当立谁为储君呢?”

赵光义身子一震,怒气立时便收敛了几分:“德芳么……德芳……”

他喃喃地重复了一句,目光一闪,带起了一丝冷意……

东华门外,一个年轻俊俏的和尚站在百姓群中,仰望着太子宫上飘起的滚滚浓烟,又看看前面戒备森严的皇宫大门,冷冷一笑,转身向大相国寺走去……

第十四卷 西夏王 第015章 行刺

这是一处偏殿,盘剥的廊柱,潮冷的室温,透出几分荒凉,这是前朝宋皇后的寝殿。

赵德芳和已出家成为定如大师的姐姐永庆公主坐在桌前,和脸带病容的宋皇后正说着话儿。这两年,赵光义对他们的戒心已渐渐消除,不再严密监视了,所以他们想见宋皇后并不是很难。宋皇后这两年身子骨一直不大好,险恶的处境让她的身子越来越差,当年娇艳欲滴如同一朵富贵牡丹的宋皇后,如今已是容颜憔悴,形销骨立。

赵德芳现在身高比姐姐还超出几分,唇上一抹淡淡的茸毛,虽仍带着几分稚气,却是一副远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的气质,再过一年,满十六岁,他就有资格封王了。

永庆的身材依旧是那么娇小,几年的佛门岁月,青灯古卷的熏陶,使得她的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现在的她文静、秀气,神韵内敛,和光同尘,再不是当年那个娇蛮任性,整日像一只开心的喜鹊似的小姑娘了。

几年下来,赵光义已渐渐坐稳了帝位,他们想报仇的希望越来越是渺茫,每次相聚,想起夫(父)大仇,一家三口母子三人总是对坐幽叹,黯然神伤。

方才,太子宫那边出了点动静,母子三人立在宫檐下张望了一番,晓得是太子宫失火了,问及详细缘由,宫婢内侍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他们行动的自由仅限于这处偏殿,想了解详情也办不到,而且他们也不想打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便又回到了宫中坐下重拾话题。

永庆道:“母后,皇叔现在也被发配长安了,如果他肯就此收手那也罢了,若是不然,恐怕接下来还要有对皇叔不利的举动。皇叔素来安分守己,也莫敢与他争,尚且不能见容于他,明年德芳就有资格封王建府了,以他的为人,会放过渐渐长大的德芳吗?女儿每次想起,真是寝食不安。”

宋皇后掩口咳嗽了几声,紧锁愁眉道:“朝中文武,我们孤儿寡母能倚靠谁呢,老臣子们要么被贬离了京城,要么便是效忠了他,我们一家人的性命现在都操在他的手中,还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永庆鼙眉含泪道:“仇人如今窃据帝王,逍遥自在,我们……却连德芳的性命都无法保证,我不甘心啊。朝中无人可以倚靠,那西北杨浩……”

赵德芳脸色一沉,怒声道:“姐姐莫要提他!”

永庆叹了口气道:“德芳,我知道你对他不满,可是现在是赵光义发兵攻打河西,而不是杨浩图谋我大宋啊。易地而处,换作是你,你肯甘心就戳么?想那河西本是诸胡杂居之地,中原王朝历梁、晋、汉、周直至我大宋,那里就从来不是我中原领土,杨浩虽据其地,毕竟还算是我宋国的官儿,说起来远较以前河西的胡人首领与我大宋亲近,如果朝廷沉得住气,恩威并济拢络人心,河西早晚归化中原,何至于刀兵……”

赵德芳截口道:“不管如何,他据地称帝,就是造反,我们还能指望他做一个忠臣么?难道咱们还能带了外人来灭了咱赵家的江山?他据地称帝,就是大逆不道,这个人,指望不上了。”

永庆的眼睛红了,咬着牙道:“这江山姓不姓赵,和我们又有什么相干?若是依着我,如果能保得了父仇,保得你平安,但有借重之处,无不可依!”

赵德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厉声道:“姐姐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这天下是爹爹亲手打下来的,爹爹已死,不能复生,难道咱们再把爹爹一手创下的基业也拱手让于外人吗?”

宋皇后一见姐弟二人冲突,焦急地看看殿门口,连声道:“小声些,小声些,这些话若传入他的耳中,便是灭顶之灾了。”

赵德芳回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冷笑道:“他赵光义可以弑君夺位,可是有一样东西,他是无论如何也夺不走的,那就是……宗庙社稷,我爹爹是开国皇帝,是大宋太祖,这份荣耀,他再如何卑劣,也永远抢不走!德芳无能,杀父仇人近在咫尺,都无力去报,可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借外人之力毁了爹爹的江山呐!”

永庆缓缓闭上双目,两行清泪潸然而下:“佛曰:假令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爹爹这血海深仇,几时才能明识因果,善恶得报呢……”

※ ※ ※

文德殿中,赵光义秉烛批阅着奏章,忽然一阵心浮气躁,忍不住摞下了手中的奏章,起身走到一边推开了窗子。

又下雪了,大雪簌簌而下,眼前一片迷茫。他的心中也是一片迷茫。

凭心而论,他对自己那个长子的品性为人还是很喜欢的,然而这个儿子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胳膊肘儿往外拐且不说,如今竟一怒之下火烧太子宫,如癫似狂的,被人制住之后还不肯安静下来,现在服了太医的药才沉沉睡去,这个儿子真是自己最好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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