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夫当国全集.com》第36/295页


  就算他依然不信任袁世凯和北洋军,可袁肃说的很对,如果袁世凯铁了心要镇压革命,武汉早应该遭到攻克。而一旦武汉失守,对全国革命大势都会造成严重的打击,革命烈火极有可能会因此而覆灭。既然袁世凯没有趁胜一鼓作气攻克武汉,不管真实目的是什么,最起码也表示了其对革命的犹豫态度。
  “可是,外面都盛传你叔父深受隆恩,一心打算捍卫清廷,他怎么可能拥戴共和?”葛金章迟疑不定的说道。
  “你为什么要理会外面的那些传闻?我们是军人,我们有我们应该有的职责,而不是去揣测官僚们如何博弈。我可以毫不夸张的告诉你,现在的清王朝已经再无回天之力,民主共和大势所趋,革命少了你一个人照样会继续进行下去。我的要求再简单不过,只要大家能做好分内之事即可,你明白吗?”袁肃一气呵成的说出了这番话,同时也从另外一个方向展现出自己对国内时局的立场。
  郭文远缓缓的点了点头,心中很认可袁肃所说的话。
  葛金章也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直到今天才明白袁肃是什么样的人,对方并不是反革命者,仅仅是希望履行军人的本职。他可以说袁肃没有一腔热血,却不能认定袁肃是汉奸走狗。毕竟每个人有不同的价值观,而且之前袁肃也为革命出过力,到头来反而遭到革命者的暗杀,相信这种打击不是一天两天能恢复的。
  一念及此,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时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这时,袁肃迈步走到葛金章面前,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继而开诚布公的说道:“我其实并不在乎你们对我的看法,我只是希望你们别把革命情绪带进督练公所。那些老百姓大字不识一个,根本不知道是什么革命、什么是民主、什么又是共和。他们想要的无非是家园安定,顺带能有一口饭吃,仅此而已。”
  葛金章其实有很多反驳的理由,正是因为中国人民智未开,所以才更应该积极的传播革命思想,但是他感觉到袁肃的话并不是表面听上去的那样,而是暗含着另外一种“人民的权益”的问题。再者,就算抛开这些不理会,他也知道袁肃要求的是“军人本份职责”,自己根本不能去辩驳这些话。
  “袁大人,卑职知错了,请袁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严于律己,必定做到公私分明。”
  “有你这句话足矣。今日之后,大家各释前嫌,努力办好督练公所之事,我相信你们都是能干之人,一定不会让我失望。至于你们私人的宏图大志,我是绝不会干涉。”袁肃郑重其事的说道。
  从袁肃办公室离开之后,二人向军官宿舍方向走去。
  郭文远对葛金章刚才激动的态度仍有不满,默然一阵之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说葛仲文,你怎么就是这样一副倔脾气,袁大人随便说两句你就沉不住气。要是天底下所有革命志士都像你这样,再过五千年也休想成事。”
  要是在平常时候,葛金章肯定会与郭文远理论到底,但是他现在却一点脾气都没有,心头一片复杂的情绪萦绕不断,只是无言以对。
  郭文远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今日你幸亏遇到的是袁大人,要是换做其他人,我看你还是要回监房里面呆着。”
  葛金章与郭文远之前都在第二营担任排长,两人的关系一直不错,他知道郭文远是在担心自己,只是自己现在的心思根本不在这方面,于是始终没有答话。不过快到军官宿舍的小院子时,他忽然停下脚步,郑重其事的向郭文远问道:“你说,袁大人明知我们对他有芥蒂,为什么一开始还会同意调我们去督练公所?”
  郭文远不动声色的说道:“常言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其实袁大人根本没有怀疑我们,只是希望我们能规规矩矩的做事情罢了。刚才袁大人自己也说了,他压根儿就没反对过革命,若不是孙副官他们硬要除掉袁大人,上次起义时袁大人十之八九就跟咱们一起行动了。”
  葛金章缓缓的点了点头,心头杂乱无章的情绪渐渐舒缓过来。
  这时,郭文远沉了沉气,声音低沉的说道:“再说了,只有你和何克之他们才对袁大人有芥蒂,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
  听到这里,葛金章立刻皱起了眉头,追问道:“伯济,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从来没跟我们站在一起?”
  郭文远没好气的说道:“我就是最不满你们这种不是正就是反的想法。咱们革命是为了革清王朝的命,革袁大人的命有什么用?我不是从来没有跟你们站在一起,张统制发起兵谏的时候,我对革命前景充满了无数希望,那时候咱们人多势众,只要下定决心挥师打进北京,革命大业弹指可定。”
  对于滦州兵谏虎头蛇尾的结局,葛金章同样是懊恼了好一阵子,现在又听郭文远提及此事,他心中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一种觉悟,甚至猜出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
  郭文远吸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惆怅之色,他说道:“兵谏失败时,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既然兵强马壮时都干不出什么结果来,如今要什么没什么,难道还指望咱们这些残兵败将去推翻清政府吗?”
  葛金章深有体会,不过他仍然说道:“伯济,你太悲观了。”
  郭文远大声的驳斥道:“我不是悲观,而是事实如此。你说,就算现在咱们把命豁出去,能撼动清政府一分一毫吗?不能,根本不能。刚才袁大人说的话让我很有感悟,眼下国内的局势已经没有你我的用武之地了,是共和还是君宪那都是官僚和政客们在谈判桌上的事情,我们再折腾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葛金章沉思了一阵,郭文远的这番话的的确确触动了他的神经:是啊,滦州兵谏原本是最好的时机,可是现在已经错过了,现在再怎么努力都于事无补。
  沉重的吁出一口气后,他情绪低落的向郭文远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郭文远凝重的说道:“眼下我并没有什么其他打算,只想踏踏实实做一些本份的事,大丈夫总要有建功立业的心志才是。其实我们不应该小瞧袁大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拉拢滦州豪绅办民防,一定是有所图谋。”
  葛金章虽然性子浮躁,但眼光还是有的,袁肃如此热衷的经营民防,只要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能看出其中另有隐情。
  此刻他并没有心思去揣测袁肃的真实意图,只是沉声说道:“你说的对,就先且走且看。”



  第57章,军火清单
  第二天上午,袁肃带着葛金章、郭文远一起来到州府衙门,把二人介绍给王磷同,并把督练公所前期筹备的工作全部委托给二人负责。这一点倒是让王磷同感到奇怪,他原本以为袁肃十分重视督练公所的工作,必然会事必躬亲,怎么突然就把工作推给两名手下呢?
  袁肃其实也并不想这么快放手此事,毕竟一切才刚刚开始,这番事业是自己的心血,当然要处处留意敦促才是。不过他考虑到张举人已经发丧,身为张举人刚认可的表侄子,理应要去张府帮忙打点一下。军民X联防的计划已经水到渠成,相比之下他现在更需要进一步打牢人际关系,获得更多的政治资源。
  王磷同自然猜不透袁肃的心思,既然对方委派了两名军官负责现阶段的工程,他当然要尽心尽力的配合。当即,他把南郊民工队修建营盘的进度汇报了一下,反正营盘要求不高,仅仅是用作训练之用,所以材料、工期等等相对要简单的对,民工队基本上都是就地取材,再加上王中元前天特意调来一批建材,目前营盘已经初具规模。
  “预计腊八节之前就能全部竣工。”他信誓旦旦的说道。
  “腊八节?太慢了,最好能在腊月之前完工。这方面还望王大人多多抓紧一些才是。”袁肃寻思了一下之后,立刻说道。
  “这……在下尽量吧。”王磷同微微的点了点头。
  “另外,招募民壮的计划,以及民兵队的编制之事,王大人最近几天大可与他们二人协商一下,尽快确定下来才是。”袁肃接着说道。
  “了然,了然,不妨下午时便与二位一晤?”王磷同看向郭文远和葛金章说道。
  “一切听凭王大人安排。”郭文远先声应诺下来。
  “哦,对了,敢问王大人购置军火的事情打探的如何了?”袁肃继而又问道。这件事已经交代了有一阵子了,从滦州无论是去天津还是去关外,乘坐火车都用不着多久时间,再加上王磷同又有门路,理应早有结论才是。
  “在下正打算找时间见一见袁大人,说一说这件事。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前天下午刚回来,已经联络到三家军火商人,其中一家与我是同乡,以前也常有书信往来。”王磷同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说道。
  “是吗?具体说说,这三家各自是什么情况?”袁肃问道。
  “按照袁大人的吩咐,尽量找洋货或者新货的卖家,天津那边倒是有洋人在做这样的买卖。不过据说洋人刁钻狡诈,眼下又正逢国内局势动荡之际,这些洋商奇货自居、坐地起价,料想跟他们做生意会有不利。倒是……”王磷同侃侃而谈的说道。
  袁肃没有让王磷同继续说下去,他打断问道:“洋人报价了没有?”
  王磷同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颔首说道:“倒是说了一些基本情况,在下对比过,确实不尽人意啊。”
  袁肃没有任何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这洋人都卖什么货,各是什么价?”
  王磷同暗暗叹了一口气,心道还真是不好糊弄,于是立刻派了一名仆从去书房把抄录的报价单取来。片刻过后,仆从返回前厅,恭恭敬敬的把报价单递了过里,王磷同没有去接,直接说道:“呈给袁大人过目。”
  袁肃接过报价单,打开一看密密麻麻竟有十几行之多,枪械型号五花八门,子弹型号也分好几类。他细细看了一阵,才发现各国各地的枪型都有报价,甚至连美国南北战争时期的滑膛枪都列了出来。
  快速看完报价单后,他立刻问道:“这些都是天津洋商的报价?”
  王磷同点了点头,说道:“是,关外那两家都是咱们国内货,没必要记录的如此清楚。”
  袁肃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你找的这个洋人是中介商,他连其他国家的枪都能搞到。”
  王磷同再次点了点头,补充的说道:“应该如此,听我那手下说,洋商是在洋人的银行工作,好像叫什么东方惠利银行……大概是这样……”
  袁肃笑道:“是东方汇理银行吧,这可是法国人的银行。”
  西方列强在近代中国开设的“跨国银行”,除了向政府提供贷款之外,在民间开展的最大两项业务分别就是倒卖军火和走私古董文物。天津的这个洋商如果真是在东方汇理银行工作,能贩售这么多型号的武器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王磷同自嘲的讪笑道:“还是袁大人博学,在下孤陋寡闻,可记不得那么多外来的东西。”
  袁肃接着又看了一遍手里的报价单,发现价格确实不便宜,按照他对这个年代军火市价的了解,报价单上的价格最起码贵了二到三成。尽管他现在有一笔可观的资金,但维持一支军队开销可不是一个固定数字,眼下还是要能省则省。
  不过他倒是注意了一下马克沁重机枪,虽然马克沁重机枪已经是近代重机枪的代名词,然而各个国家所生产的制式并不相同,价格也不一样。
  在这份报价单上分别有德产、英产、奥产和俄产四种,其中德产最贵,其次是英产,最便宜的是俄产。只是即便是最便宜的俄国制马克沁重机枪,一挺也要三千六百元。
  他又看了一下重机枪的制式子弹,十一点四三毫米口径的子弹一千发竟要一百六十元,几乎已经是汉阳造步枪子弹价格的两倍。
  要知道重机枪可不像步枪那样省子弹,一场起义行动前后只开了不到六百枪,等真的要动用重机枪时,子弹的消耗速度可以说是步枪的十倍以上。
  袁肃深沉的摇了摇头,表情冷酷的说道:“洋鬼子还真漫天要价,价格太贵了。”
  王磷同马上附和着说道:“之前在下已经说过,洋鬼子的生意不做也罢。他们往往都只会跟政府合作,咱们办民防犯不着花这些冤枉钱。”
  袁肃又问道:“关外是什么价格?”
  王磷同笑着说道:“关外价格比洋鬼子的便宜的多,虽然出的都只是咱们中国自己的货,但咱们中国货也不丢人嘛,而且人家还管保质量绝无隐患。”
  袁肃深知王磷同肯听与关外军火商有勾结,不过他并没有点破这一点,只要枪好、价格合适,让王磷同赚一些中介费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复问道:“说说吧,关外两家是什么情况。”
  调整了一下坐姿,王磷同好整以暇的说道:“是这样的,除了在下那同乡之外,另外一家正是奉省中路巡防营统领,此人姓张,名讳作霖。由于这位张大人是刚刚才荣升中路巡防营统领不久,奉省又正值党人作乱,因此张大人急需出手一批旧枪来换取一笔经费,用以保证奉省一境安全。”
  听到这个名字,袁肃立刻扬起了眉毛,忍不住笑道:“竟是张作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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