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尘断世全集》第42/95页


「免了免了。」

无限藏,也就是车车老,闷哼了一声,虽说逗弄善法天子是他的恶好,他却从来不敢真的把人惹急,毕竟这位的鞭法与他的姿仪一样华丽,自己这条老命怕是消受不起,背过身一摆手道:「鳝鱼天子,我要继续念经了。顺走,不送,不见。」

拂尘一扬,善法天子出了牢院,今日的自己,心绪难静,一次次地回想起,夕阳之下,一步莲华突然回头的那句:「天子,如果吾不再是吾……」

一声轻叹,再无下文,只余一抹飘渺的淡笑摇曳在晚风中,染上霞彩的白色帽檐垂下,阻住他已到嘴边的疑问,然后转身,决然地走过密室前的那片青藤。

金色的阳光被藤叶遮断,将佛者白莲一般的身影化作一明一暗的两半。

木鱼声停,睁开眼,又见落日薄暮。善法天子起身,徐步走出禅室,那青藤半掩的闭关之所隐约可见,不知是否因为心有所系,暮鼓梵音也变得遥远模糊。

同一个月夜,道境的怒海沧浪,也有一人独坐于崖顶亭畔,焚香鸣琴,夜观天象,若有所思。

一道红芒闪过,天际新星乍现,刹时间变成黑芒。冷漠狭长的紫眸轻合,行云流水般的音符骤然歇止,「天时至,宿命决;天象变,魔应祸!」

这时,海面上的云层起了变化,漩涡之处,一道翠光化入。

苍头也不抬地问:「异度魔界有了动作?」

「是,一座火焰之城凭空出现,降落在黑暗道与千峰山之间。」翠山行习惯性地垂低道扇,欠了欠身回道。

修长手指抚过琴身侧面的太极图案,此印正是白虹出鞘之处。

「白虹荡魔,七佛灭罪。好友,这场正魔大战,怎能少了你一份呢!」

凝望着苦境的方向,苍紫袖一甩,怒沧琴斜背于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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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稳,厚重的钟声悠扬响起,新鲜的晨光滤过轻柔的水雾,散出温和的瑞光。莲香浮动,飘飘荡荡,将圣气弥散至琉璃园的每一个角落。

蓦然,一阵诡谲的暗风啸过,吹乱了池畔袅袅的氤氲,撩起莲台上静坐之人的黑色兜帽。透着修罗血光却不带任何热度的墨瞳睁开,环视着雪白墙壁上那一排排蠕虫般的佛家经文,银色嘴唇勾起不屑的冷弧。

「封吾功体,将吾禁锢,以解心真言折磨,便能如你所愿吗,一步…莲华!」

讥怨的邪笑中掺杂着难以挥去的苦涩,于他而言,「一步莲华」是不需要解释的存在。他们是互相透彻的分裂之心,世间最近的距离,莫过于此,世间最远的距离,也莫过于此。

尤记得第一次睁开眼时,那双注视着他的湛瞳,诸色不染,眼里除了悲悯还是悲悯,仿佛自己是世间最可悲的生物。是啊,如果那半身是一朵如来座前的青莲,那么被其舍弃的自己,仅是为消灭而诞生的罪恶分身,比黑暗中的影子还要不堪。

可笑的是,佛者竟没有杀了他。他出世已是不由自主,连人生也要由那人掌控吗?

那一夜,月光皎洁如玉,天空是深蓝的底色,佛者却是一声轻叹:「你为何非要与吾作对?」

「接受你的安排,臣服于你吗?」

他站在莲池畔,灰发披散,手腕脚腕金光流转,身上的佛咒枷锁,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自己是怎样的身份与地位。

佛者捻珠,轻轻摇头:「非也,是归于吾佛,归于空,归于最初的本性。」

侍佛与侍他,有何分别,都是没有了自我的悲哀。魔者心下冷笑,微勾嘴角道:「我是你,你是我,我的本性你不是最清楚么?」

「本性之初,无分善恶,自性起一念恶,万劫生;自性起一念善,诸恶净。」

「哈,吾就是你那一念万劫啊,魔障罪恶纯一如吾,除了黑暗你还指望什么,良知善性吗?」

「千年暗室,一灯则破。即便只有无尽黑暗,吾也不会放弃你。」佛者望向他,声音低柔。

如水的月光流泻在那袭白衣之上,已成就完整佛身的佛者,身子一如琉璃般剔透晶莹、净澈无染。魔者欺身上前,修长的指撩起佛者额前那缕闪着月光的银色发丝,揉在自己淡铜色的指心上。

「就算你想渡吾,万圣岩那些老顽固会允许吗?」

佛者神色静谧安详,既没避开他的举动,也没有拉开与他的距离。

「若是如此,吾与你一起离开万圣岩。」

「为了一个孽魔,放弃唾手可得的名誉与地位,自毁数十年苦修,做个被佛门放逐甚至追杀的破戒僧吗?好伟大、好感人的慈悲啊!」

「你所言皆为虚相,修行在吾,佛路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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