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是什么意思全集》第64/72页


春天。

两人并排坐在城市广场上,闲闲的掰着面包喂鸽子。说春光明媚是不对的,阳光透明而尖锐,突然间就灼伤了冰的心。太阳不过是没心没肝地燃烧自己,万物又何必感恩戴德地赞美光明?空空宇宙间,谁又和谁有关?谁离了谁又活不了?

她低头抚摩手里的鸽子,用肩头跟如晦打招呼,不经心问:“你喜欢单身生活还是家庭生活?”

“当然是正常的生活罗。”他是个保守和传统的人。

她抬眼扫他一眼,“那你干嘛三十好几不结婚?”然后放下鸽子,手肘支在膝盖上,轻轻道:“我都想了,你还不想?”

如晦的心一窜,已经握住了她的手,他就势蹲到了她面前。一个膝头蹲得很低,几乎贴着地,差不多是求婚的姿势。远冰正要调戏他“我想归想,有说合作者是你吗?”看到他眼睛亮亮的光芒灵动,心被一扎,顿时失语。

理所当然是他?

如晦心满意足的拉着她的手,一晃一晃的,像个孩子:“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个年头,不但日本鬼子被打跑了,三大战役都快结束。你终于想通了?”

冰笑:“你是不是要说,我的决定是多么的明智和伟大,只是来晚了点,人家释家牟尼只在菩提树下坐了几天就想明白了。”

如晦也笑,居然也会开玩笑:“是啊,因为你笨嘛。世界之大,你的不开心却只有我一个人看在眼里、怜惜在心。你不选择我,又选择谁呢?”

怜惜?远冰疑惑地盯着如晦看。爱到极致,就是怜惜。女人活着,就是要人爱惜的。而且她也相信,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无论自己怎么变,他的怜惜不会变。不变的,就是永恒啊。

远冰的喉头一堵,心里默默的发誓:今生今世,一定不要伤害这个真心的痴心的傻子。

在异乡谋生的人,什么都比较凑合,请双方的同事朋友吃个饭,在办公室发一轮喜糖,婚就算结了。最有意义的,不过是去民政局办事处领个红本本,意味着从此以法律的尊严保证,你赚的钱别人可以抢一半。

领完证,如晦圈着远冰的腰,第一次说:“我爱你。”语气神情都像宣誓。

冰儿笑得直喘:“傻子啊你。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一声啦。”

“好啊,你都不说爱我。”他抱怨道,有点撒娇的意味。

远冰的心一颤,摸着他的脸,故作淘气的逃避:“我就是什么都不说,你这个傻子!”

如晦的单生宿舍有点闷热,我也不想跟他“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于是一起去屋顶纳凉。如晦还要夸张地带上红彤彤的“打劫证书”,被我喝止了。

“我们这样太委屈你了,过年再在两边家里给你补婚礼,保证热热闹闹的,好不好?”如晦的口气像用一根棒棒糖哄小孩子。

我摇头,很淡漠的。我向来不重仪式,婚礼也不过是个虚弱的手势,根本还在人的心境。

从少女的心,到少妇的心。

对着灿然河汉,我默默自陈:从此时此刻起,我,王远冰,就彻底作别了昨天,作别了少女情怀,作别了一切回忆,从此好好的过日子、好好的活。因为今天,我结婚了,结婚的人是新人。“新人”,这个词真是太好了。“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放逐了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也舍弃了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从今往后,我要做新人。

“我爱你。”

“我也是。”

……

“远冰,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你要不愿提就算了。”

“什么?”我遥望星空,回答得心不在焉。

“你还想东方寒吗?”

我整个身子都弹了起来,然后就开始剧烈筛糠。东……方……寒?东方寒!心底里最深的痛。这么多年来,这三个字从来没有从任何人嘴里吐出过,甚至没有在我心里出现过,我只用“他”。他怎么知道东、方、寒?

“你自己说的。那年生日你喝醉了,亲口告诉我的。你问我喜不喜欢听故事,说这里有棵梅树见证了一个故事,要讲给我听。你还说,……”

不记得了,不记得故事讲完后,我还很舒展地笑,很冷静地评论:“别人总说我们第一代独生子女很自私,我总不同意。现在才知道确实是如此。所谓自私,最根本的一点,就是意识不到他人的存在,即使那人是存在于自己的内心深处。所以,最自私的人会连自己都丢失、最自恋的人伤自己最深。”

我异样冷静地看着身边这个已经是我丈夫的人,“高如晦,这种问题你应该在结婚之前问,这样还来的及。”我的声音碎成了千片万片,碎成了银河星,飘散在风中,消失在宇宙深处。

如晦看我的眼神冷,却静:“我不在乎,真的。那天晚上你就问过我,说你不是一个情感空白的女生,而我是第一次用情,我们之间不平等,我受得了吗?后来你睡着了,我想了一整夜。我受不了,受不了你心里还有阴影,可是离开你我更受不了。古人说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就理性地选择了非理性。”如晦的声音忽远忽近地飘着,

“我刚才问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如何,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永远永远。你记不记得我曾说过,爱是没办法的事。如果有朝一日你走了,我知道你不会再回来,我会站在这里送走你的背影,祝福你。――其实也不一定,因为结婚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呀,我相信你的选择。――别哭,别哭冰儿。”

“我没哭。”我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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