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大帝全集.com》第27/531页
“依大汉律法,皇叔当治死罪。”
“既是如此,就当奏朕知道,为何要焚毁狱词?”
“孩儿以为,父皇不知道也好。”刘彻抬头望了望刘启,见父皇没有阻拦他的意思,于是继续道,“梁王乃父皇亲弟,此案若在朝野公开,反而让父皇为难。”
“难在何处?难道朕能视大汉律法为儿戏?”
“这正是孩儿想说明的。”刘彻身体往前挪了挪道,“朝野一旦了解案情,眼睛就会看着父皇。皇叔如不伏诛则是律法不行;皇叔伏法则祖母会食不甘味、卧不安枕。祖母若是病了,父皇必不能安心朝政。因此,孩儿……”
刘彻正要说下去,却见严锦神色慌张地从宣室殿侧门直接到了刘启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刘启顿时大惊,目光立时散乱地望了望下面的众臣和刘彻道:“此事今日就先到此,太子随朕前往长信殿。”
第十一章 风雨化虹辩词间
众位大臣相互看了看,就知此事已经惊动太后了。
刘启匆匆赶到长信殿,窦太后第一句话就直截了当地责问道:“你把哀家的孙儿怎么样了?”
话音未了,刘彻一下子跃到太后面前,操着从母亲那里承继来的槐里口音道:“孙儿向祖母问安!”
三日水米未进的太后吃了王娡调制的银耳人参汤后,精神好多了。刘彻很乖巧地扑到太后怀里,窦太后颤巍巍地搂着刘彻,从头到脸地仔细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循着刘启话音抬起头来斥责道:“不是彻儿想出那主意,皇上还不早把武儿问成了死罪?听说你还要治彻儿的罪?”
太后说完喘了口气,刘启忙上前欲要为母后捶背,可却被挡开了,“都说皇上孝顺。依哀家看,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皇上坐稳了皇位,眼中就没有哀家了。今天要杀这个,明儿要治那个,莫非连哀家也要做了皇上的刀下鬼不成?”
刘启闻言大惊,也顾不得威仪,慌忙跪倒在地道:“母后言重了,孩儿怎么敢……母后有何旨意,孩儿遵旨就是。”说着,他瞪了一眼王娡道,“皇后怎么会在这里?”
太后放开刘彻,大声道:“怎么!皇后想看看哀家,都有罪了不成?”
刘启不语,倒是王娡说话了:“臣妾听说太后玉体欠安,急忙过来伺候,请陛下恕罪!”
太后说:“你替他尽了孝道,你有何罪,要他恕什么罪?”接着,她话锋一转,“哀家只要皇上回答,对武儿如何处理?你怎么不说话呢?你是欺负哀家看不见么?可哀家的心里长着眼睛呢?莫非你还要治武儿的罪?”
“母后,既然没有证据表明此案与梁王有关,那此案到这就可以了结了。孩儿已命廷尉府将乱贼斩首灭族,以慰众卿在天之灵。”
“那么,你告诉哀家,武儿现在何处呢?”
“这……”刘启显出几分尴尬,“孩儿即日派人将梁王接到京城便是。”
太后说着说着,又气从心起,喝道:“你会接他来么?哀家前些日子派去睢阳的人回来说,武儿根本不在睢阳,一定是你害了武儿……”
太后还要说下去,却被长信殿外说话的声音打断了,太后很是不快,喝道:“是谁如此没有规矩,在此大声喧闹?”
长公主人还没有到,声音就先到了。在她的身后跟着的是阿娇,她简直就是长公主的化身。她一进长信殿,就毫无拘束地跑到刘彻身边,太子长太子短地问个没完没了,直到王娡要紫薇陪他们到花园中去放风筝,殿中才安静下来。
长公主一回到太后身边,就完全没有了场面上的那些讲究。她以家庭一员的身份,以一个皇姐的姿态很热情地同皇上与皇后打了招呼,很亲切地向太后问了安。她把一个让皇上解除尴尬、让太后愁云顿去的消息带进了长信殿——刘武已经在前晚化装回到了京城,现在就在她的府中。
长公主情态丰富地对太后和皇上讲述刘武怎样追悔莫及,怎样为十几位大臣死于非命而潸然泪下,怎样因思念母后而夙夜忧叹,却因为皇上诏命不许回京而寝不安席。末了,她向皇上求情道:“还望皇上开恩,饶恕梁王过错。”
太后越发地生气了,怒道:“好呀!连武儿在哀家面前尽孝都不让了,你还配当这个皇上么?你何时发的诏书,哀家怎么不知道?”
长公主赶忙道:“母后言重了,皇上是怕梁王远途跋涉,免除了他每年的朝觐,怎么会不让他回京尽孝呢?”
她没有忘记王娡对皇上的影响,很亲昵地走到她身边道:“皇后!您说这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弄得剑拔弩张,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王娡忙接过长公主的话道:“臣妾也是这样想。皇上海纳百川,胸有天下,定会化阴云为丽日的。”
可太后的心结仍然无法打开,她捶着胸膛,声泪俱下道:“一个诸侯国的亲王,哀家的亲骨肉,竟被逼得化装进京。刘启……”自从刘启登上皇位以来,这是太后第一次直呼皇上的名字,“你好狠心啊!”
太后如此伤心,也让刘启的心境分外的沉重和不安,便愈发感到刘彻当初焚毁狱词不失为明智之举。当长信殿中的气氛冲淡了刘启父子之间的冲突时,他甚至感到正是刘彻为他弥和与太后之间的感情创造了契机。
他很虔诚地、集中精力地平息着太后的愤懑,小心地求道:“母后息怒!都是孩儿的错,孩儿这就差人去接梁王。”
严锦此刻早就在旁边伺候着了,他早已读懂了皇上眼中的意思,有意提高声音道:“奴才这就去接王爷。”
“用朕的车驾去接!”
皇室弥漫了几个月的阴云终于散去,严锦的心中便充满了喜悦,大声回答:“诺!”
太后的心情渐渐平复,紧锁多日的眉头也渐渐展开了。但她心中清楚,大儿子毕竟是当今皇上,决不能因此事而损了他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