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贼全集.com》第670/694页


盖缭一直忙到深夜,方才和衣而眠,不想没过多久,她就被人摇醒,只见贴身婢女,面无血色,惊恐掩饰不住,幽幽灯火下,颇有几分骇人。盖缭蛾眉微蹙,料来多半与来敌有关,一边翻身下榻,一边斥道:“你慌什么,天塌了不成?何事扰我?”

“梁、梁都尉在外求见,似、似有急事……”贴身婢女哆哆嗦嗦道。府中皆已传开,大敌将至,梁固夜间到访府邸,用屁股想也知道是什么事,由不得她不心慌。

“你说你的觉去。”盖缭言讫,穿上丝履,不紧不慢地走出闺房,前往客厅。

一见到盖缭的面,梁固顾不得客套,立刻说道:“马都尉急报,敌人已入地界,全是骑兵,不下五六万,势不能阻也。”马都尉即指马腾胞弟,北地都尉马举。

盖缭重复道:“五六万骑?”

梁固面色凝重地点点头:“斥候回报,断然不会有假。”

盖缭皱眉沉思,她今日急招屯民入伍,连同汉兵在内,约一万两三千,这点人马,不足为凭。先零羌中那边,羌民素来散漫,差不多要三四天方可到来,只会迟,不会早。马腾方面,按时间推算,其所将一万骑,或许已近北地南境,不过也要四五日才能赶到。再快,就是强弩之末了,可能一战便会被卢水胡击溃。

如果卢水胡强行军,两日可至,换句话说,他们至少要独自抵抗一到三天时间。野战打不过,但据守则不成问题,两人稍加商议,定下对策,梁固当先告辞。时间不等人,盖缭沉思片刻,顾不得休息,不久也出了府门,再次投身到忙碌的大潮中。

北地郡,北方。

红日升起于东方天际,尽情将光芒挥洒于大地,寂静的原野,突然传来战马奔腾的轰鸣声,持久不绝,经久不衰。

“快、快、快……”马举双腿紧紧夹着马腹,连连挥鞭,猛抽马股,四面脸上,布满灰尘,汗水顺着发根滴落,划过额头、脸颊,冲刷出一道道宛如沟渠般的汗痕,颇有几分丧家之犬的味道。话说马举官居北地都尉,名声上也许比不上鹰扬中郎将杨阿若,却也是北地数二数三的狠角色,堪为塞外杂胡、境内羌人的大苦主,名字可止胡儿夜啼。能把他逼到这个地步,自打从军以来,尚是头一着。

自打接到情报卢水胡即将入侵,马举不敢怠慢,立刻派遣斥候深入塞外,没想到卢水胡已至,并且和塞外不服王化的杂胡勾结到一起,一屯上百斥候,归者仅仅七人。

马举听说对手至少五六万骑,脑子立时“嗡”的一声,吓得呆住,他麾下仅三千人,双方相差二十倍,己方还不够给对方塞牙缝的,当即二话不说,带着兵马南奔。卢水胡显然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派出数千骑紧紧咬在他的背后,试图将他留下。

“都尉、都尉……快看……”马举部曲指着骑军左斜方大声叫道。

马举顺着部曲所指望去,心里不由一凉,却是对方不知何时,迂回到了侧方,按照双方的速度推断,两军必然会撞到一起,许己军会被敌人拦腰截断,至少后军会遭到一定打击。马举扯着嗓子喊道:“快……快……加快速度……甩开敌人……”

都尉部将士汗流浃背,快马扬鞭,吃奶的劲都用上了。然而敌军此番行动,明显是经过精心策划的,岂会让马举等人轻易逃离,两军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上了。

“呜呜呜……呜呜呜……”号角急促响起,暂时压下震天的马蹄轰鸣,旋而喊杀声卒起,铺天盖地,席卷而至。

“射……”

不计其数羌胡骑兵,弯弓搭箭,尽情施射,长箭划破空气的啸声,凄厉且刺耳,密密麻麻笔直地飞往汉军阵中,狠狠钻入人马体内。马举部曲皆汉军精锐,胯下战马多有皮铠护身,何况战马生命力,及承受痛苦的能力比人类高得多,可说一千道一万,架不住敌人箭如雨下,一箭不死,那就三箭,五箭,十箭……

刹那间,汉军人马坠地者,不下百人。

汉军心里连连叫苦,敌人来的方向,除非惯用手为左手,否则无法还击,说得明白一些,就是人家能用箭射到你,你却射不到人家。要想杀伤对方,只有一个办法,掉头杀入敌群,贴身r0u搏,不过他们的敌人可不止这些而已,后面还追着数千人呢,一旦停下来,与自投罗网无异,等待他们的,只会是被数倍之敌围歼。

“射……”

第二波箭雨接踵袭来,无数支长箭,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厉啸,洞穿人、马,所有敢于挡在面前的障碍。

两轮箭雨后,敌骑转瞬及至,下一刻,猛烈地轰中汉军尾端。

“快走……快走……不要纠缠……”马举目光猩红,大声惨呼。

敌将乃是金城人李堪,他年约三旬,面色黝黑,髯须满面,予人以“很脏”的感觉,目若铜铃,满含杀气,他高高举着战刀,大声吼道:“马举小儿,你这个无能之辈败家之犬除了跑、跑、跑……你还会干什么?想你主人盖俊,英雄无敌,威震天下,你兄长马腾,堪称豪杰,亦有盛名,你却是把二人的脸都丢尽了……”

李堪这番话,借口部曲之口,很快传遍战场四周,自然也传到马举耳中。

马举三十多岁的人,也算是西凉有名的宿将,如今竟然被一个“无名之辈”于战场百般羞辱,极尽嘲讽,且只能挨打,不敢还手……从戎八载,论及耻辱,今日为最。马举心里屡屡生出和对方拼了然而一想到他不是一个人,数千性命系于己身,便生生打碎牙齿,和血吞下。他心里暗暗发誓,异日必将此人,千刀万剐。

见马举不上当,李堪气得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汉羌的咋种你既没有继承汉人的智勇,也没有继承羌人的善战,你就是个胆小如鼠、一无是处的杂种……”

“……”马举额上、颈上青筋根根外露,可知内心已是气极,不过反应到行动上,却截然相反,扬鞭抽马,比之刚才,更快几分。

“都尉弃我等乎……”

马举即将率众甩开敌人的一瞬,背后突然响起上百人的悲愤吼声。原来汉军尾端一部士卒,被敌人截击,并包围在内,眼看大军即将离开,而自己则陷入死局,刀斧加身下,乃发出悲沧之声。

“……”马举将下唇咬得血肉翻起,鲜血顺着嘴角淌下,滴落胸膛,声音几乎不闻,可是马举却觉得,落在耳中,有若惊雷。

“都尉弃我等乎……”

马举再忍不住,手拽缰绳,掉转马头,往回杀去,上百部曲皆是不由一怔,旋而紧随其后。马举为了避免汉军相随,徒增伤亡,命人吹起象征着撤退的号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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