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少年》第20/46页


程适忍不住道:"你如此待那凤凰仙子,便是个石头人也该领三分情罢。"
刘护法欲言,看看姬云轻,又止。姬云轻惆怅一笑:"自古美女爱俊郎,她嫌我的相貌与她不般配。"
恒商顾况程适闻言,都不禁动容。恒商道:"样貌不过是父母给的皮相,奈何几年风华,又何必执着。"程适大声道:"俗话说的好,狗不嫌家贫,女不嫌汉丑。男爷们凭本事顶天立地,讲什么长相!"顾况接道,"何况姬少主你武功又高,堂堂六合教的少主,家世也算数一数二,哪里配不上她。"
刘护法道:"更何况就我们少主的相貌也是玉树临风卓尔不凡,算做举世的佳公子,那女子居然还挑剔少主的相貌,可是眼神有什么毛病。"
姬云轻水泡豆花眼中的目光顿时凌厉起来:"刘胜,不得在本座面前说凤凰仙子的半点不是!"负手望门外夜色如漆,又复悠然长叹:"我虽自持有潘安之貌,奈何入不得佳人眼,又能怎的?"
恒商顾况与程适齐望向姬云轻怅然向西风的脸,皆缄口不言。
姬云轻叹罢,转身又将帕子放在眼前看了看,塞回顾况手中:"君子不掠人之美,我姬云轻也不能拿凤凰仙子的东西做要挟解围的物事。"顾况颤着手将手帕收回怀内。姬云轻再望向门外如漆夜色,悠悠吟道:"美人如花隔云端,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催心肝......"
程适等三人被六合教关进一间厢房,姬云轻将顾况看做大肉票,房内唯一一张空床指给顾况,各招待程适和恒商一张地铺。房门一锁程适就开始牢骚:"堂堂一个六合教忒小气,三间空厢房都没有,挤一间小屋。"老实不客气在地铺上坐了。顾况与恒商为了让床颇撕扯了一阵,让得程适呵欠连连,"不论哪一个睡便是了,你两个不睡我可睡了,真让不开就两个人都睡。"
恒商听见这句话立刻不做声,顾况说:"不妥,何况有个地铺,挤着难受。"恒商抓着他的手道:"还是你我都在床上睡罢,将地下那条被子也拿上来,天冷挤着倒暖和。"
程适坐在地铺上边挖耳朵边看,心道,这两人在一起总看着哪里不对劲。甩掉靴子脱掉棉袍先钻进被褥:"二位慢慢合计罢,我占先了。"
恒商也宽下外袍,顾况刚要说还是不妥当,忽然看见恒商脱衣时眉头微蹙,恍然想起来:"你臂上的伤怎样了。"临时绑的布条恒商脱衣时解了,顾况掀开他的袖子,只看见一条半尺长的口子凝着血疤,恒商道:"皮肉伤,也不深,那黄衣人给我上了些伤药,再将布裹上便好。"顾况脱了外袍棉袍,从自己内袍上扯下一块布来,替恒商裹好。恒商握了握他的手道:"天冷的很,你的手都冰了,赶紧睡罢。"伸手掀开被褥,却看见床上有块白色带粉的布,是方才从顾况怀里掉出来的手帕。
顾况拿起来又塞回怀里,讪讪道:"这帕子还是我小时侯逃难时施舍给我馒头的人送的......"恒商轻轻截住他话头道,"时候不早,睡罢,莫着凉了。"
程适从被窝里伸出一个头来看他两人躺好,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爬起来吹熄了灯,钻进被窝做他的春秋梦。
顾况生怕挤着恒商,向床边让了让,身边的恒商忽然伸臂将他圈到身边,顾况贴着恒商的身子,觉得有些凉,惟恐他受伤气血不足再受凉,于是又往前挪了挪,想拿身子多暖着恒商。恒商将胳膊再把顾况圈得紧些,心满意足地睡了。
第二日上午,日初上竿刚两刻,抚远将军吕先在帐内收信一封,落款顾况,洋洋洒洒一篇,大概意思两句,顾知县程掌书与那位最要紧的师爷殿下被六合教一窝绑了,只有借兵替六合教档住黑白两道的围攻方能放人。
六合教东南使在帐外等候回复,脸上犹有淤青的牛副将和罗副将一齐问大将军,如何是好。吕先折好信纸,只说一句话,"暂且按兵不动。"
东南使回教中禀报少主人,吕先说事关重大,要一天时间容他细想。
此时数派的高手早已与六合教战过数回合,但锦绣林中机关众多,寻仇的各路人马一时杀不进来。姬云轻估量形势,凭机关支持一日绰绰有余,便点头答应,吩咐第二天再去跟吕先讨回复。
六合教的东南使走后,吕先换上便服,一人一马向蓼山县方向去。
中午刚过,漕帮淮口分舵的总管事,窦家大姑爷沈仲益刚用完午膳,正在书房小栖,下人袖了一张拜贴说门外有人要见大姑爷,拜帖上落款一个吕字。

第三十章
司徒大人从天牢里出来了。
皇上下了一纸赦令,赦中书侍郎司徒暮归无罪,官复原职。
司徒大人出狱上朝第一天,中书侍郎府邸到皇宫的三条大街窗屉尽开碧纱尽挑。大总管张公公在张罗上殿茶水时如是对小太监们道:"抓罢放罢就这么一场,咱万岁爷宽厚仁慈,乃是个念情分的明君。"
看守顾况程适和恒商的弟子上午去向少主报告情况,道:"那三个人十分有趣,昨天地上只睡了一个,床上倒睡了两个。穿县官服书生模样的大票与那个俊俏小哥在床上睡一个被窝,最难缠的单睡在地上。"
姬少主正在远眺苍山入定冥想,不便理会红尘事。刘护法听完汇报,沉吟道:"如此看我们算得不错。那县官服的书生来头不小,难缠的那个是个随从,俊俏的是个近侍。"
看守弟子抹了一把嘴角:"护法,近侍是不是人常说的大人老爷们从小养到大,白天到晚上,护卫暖被窝都来得的人物?"
刘护法默许一点头,周围的几个弟子都啧啧惊叹,其中一个道:"既然这样,养个女的不更好,偏偏养这样的。"刘护法道:"你们不晓得,那些大人老爷爱的就是这一口。你想那些小堂倌兔儿宝宝都如何来的。"众弟子们张大嘴感慨称是,刘护法又低声道:"本朝这股风头盛更不稀罕,"手往天上一指,"龙椅上坐的那位好的就是这个,朝廷里新得势的官员都是模样俊秀的青年才俊,最得势的那位中书侍郎姓什么司马还是司徒的,据说那相貌~~啧啧~~可惜司什么侍郎长得虽好却不爱弄这个,皇帝不好强下手,只能时不时招他进宫过过干瘾,时刻盯着时刻栓着。"
小弟子咬着指头道:"光看不能动不是越看越馋?"
刘护法道:"可不是,所以马护法杨护法去抓大票的时候在城里茶楼中就听说,皇帝将司什么侍郎关到天牢里,两人头天晚上在宫里的某个楼里单过了一夜,还是皇帝说有事情跟侍郎商议特意招去的。估计欲干什么没干成,发了圣怒。一定舍不得罚,关两天一定再亲自放出来。可叹那皇帝也算是个痴心人。"
小弟子道:"他后宫里那么多美人,偏偏痴心在这个上头。可惜我们少主不想做皇上,不然兄弟们杀进京城,解决了皇帝,少主做皇上,我们都是大臣,到时候下圣旨娶凤凰仙子做皇后娘娘,看她愿不愿意。"
姬少主魂在太虚中听见凤凰仙子四个字,顿时暂回人间:"纵有弱水三千,我也只取一瓢。岂能用强的逼她?一定要她真心实意嫁给我。"
小弟子热泪盈眶地道:"少主,人心都是肉长的。小的相信,凤凰仙子终有一天能晓得您对她的心思待她的好。"
姬云轻寂寥一笑,再望苍山。
程适顾况和恒商早上起床,六合教送了一顿早饭;喝茶聊天吃茶点下围棋再跑两趟厕所到了中午,六合教再送了一顿午饭;午饭后再喝茶聊天吃茶点下围棋跑两趟厕所眼看就要天黑,程适终于沉不住气,开门露头向一个守卫的小弟子道:"兄弟,打听一声,吕将军给没给你们少主回话?姬少主是要剁了我们还是放了我们,总要有个消息。"
小弟子道:"你问护法大人才晓得,我这样的小弟子不知道这种事情。"
程适道:"怎样才能见护法大人一见?"
小弟子道:"其他几位护法都在外面对付那些来寻仇的帮派,教中的事务由刘护法主管,刘护法贴身跟着少主,什么时候少主有空刘护法也有空。"
程适问:"那你们少主几时有空?"
小弟子道:"少主每日卯时初刻起身,先到翠林中冥想半个时辰。以前用完早饭便是听帮中护法长老汇报帮务,如今改成在松涛阁抚琴吟诗,午饭后再观凤台冥想一个时辰,再去书房做画,傍晚再到松涛阁抚琴。别说你们,就是护法和长老商议帮务,也要等少主用晚饭时或用完晚饭沐浴后再议,且不得超过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少主还要去相思阁听笛饮酒,都到三更方才歇下。"
顾况和恒商在房内听的十分感慨,恒商低声道:"这位少主每天只花半个时辰在帮务上,长此以往,六合教焉能不乱。"
程适只好再关上房门,坐在桌边再收拾棋盘,小弟子在门外道:"几位若下围棋下得烦了,我再拿副象棋过来。少主吩咐过,要好生招待几位。"
恒商道:"算了罢,连累各位也站了一天,有副棋足够了。"
顾况坐在棋盘对面也插手收拾。程适想想今天战况,忍不住就火大。
上午他与顾况对局,恒商观战,这小子十分不地道,暗地里给顾况指棋,程适输了个叮当咣当。于是下午程适再跟恒商对局,顾况观战,恒商的棋艺比顾况强出许多,更何况顾况观战也带着通消息,程适输得稀里哗啦,眉毛都是绿的,末了还被顾况耻笑棋艺烂。
顾况收拾好棋盘后望着他道:"怎么样,程贤弟你我再来?"
程适道,"我下了一天,歇口气,你两人对局,我看着。"
顾况猜到黑子,恒商执白。顾况的棋艺与程适半斤八两,程适真君子看棋,不做声观战,只看恒商怎么收拾顾况。盏茶工夫后,恒商掂着白子正要落着,程适抱着臂幽幽道:"下这里是废棋,再向左挪挪。"
恒商将白子落在原处,笑道:"已经要落,便不改了。"
程适摸着下巴道:"我说,你不是有意让着顾况罢,照你本来局面,顾小幺合该早死透气了,连连的废着我都看不过去。唉唉,我晓得,顾小幺的棋忒不中用,连累你有意让他也让这么明。"
顾况搁下棋子道:"程贤弟,观棋不语真君子,这话你喊了一天,怎么轮到自家就忘了。"
程适将手一拍,"嚯,顾贤弟,原来你一向在心中仰慕愚兄是谦谦真君子。惭愧惭愧,受用受用。"
顾况冷笑道:"今天晚上六合教的灯油钱可以省了,只程贤弟这张面皮金光闪烁,足能普照众生。"
程适露出门牙笑道:"过奖过奖。"
恒商拿棋子轻敲棋盘:"景言,该你落着。"顾况端详片刻,落下子,向恒商一笑,恒商夹起棋子,也向顾况一笑。两相对望的一瞬间,程适蓦然觉得自家被隔出十万里,情不自禁摸摸鼻子,喃喃道:"不对头。"
姬少主在松涛阁抚罢琴用晚饭,临席看见一碟虾皮冬瓜触景生情,又吟了两首感怀诗。诸位护法长老手笼在袖子里等到少主沐浴完毕,方才一一汇报今日要务。杨护法道:"今天整日派人盯着吕先,营中没什么动静。只有吕先自己便服单骑去了漕帮一趟,恐怕大有文章。"
东长老道:"难不成吕先急着救人,于是想找漕帮的人出面做调解,化解此事?"
刘护法道:"素闻吕先谋略过人,不输给他爹吕太傅,在漕帮上动的心思恐怕不只这么一点。"恭敬地望少主一眼,姬云轻半闭着眼坐着,也不知道是在听,还是在入定。
刘护法只得试探着开口道:"我们有三个人在手,量吕先不敢妄动,不如等到明天,看他怎么回话,少主看属下这个意见如何?"
姬云轻哦了一声,没下文。
众护法长老都晓得少主入定的时候打扰不得,辈分最高的北长老道:"刘护法,少主没什么意见,就且按你的意思......"
话未完,门外忽然传报道:"漕帮的沈舵主在锦绣林外,说有十分要紧事求见少主。"
第三十一章
两杯香茶,相对坐下。
漕帮是大帮,漕帮大姑爷是贵客。姬少主的目光虽仍微有虚浮,招呼言语难得上心应对。
"方才听下人说沈公子找姬某有十分要紧事,不晓得什么要紧事情要劳动沈公子亲自过来?"
沈仲益在姬云轻对面的椅子上轻描淡写地道:"其实是些家门事情,不得以来姬少主这里讨个人情。在下听说姬少主请了几位客人在贵教小住,在下的妻舅不晓得怎么也在姬少主这里打扰。现下帮中有些急事等他回去商议。因此来姬少主这里寻他一寻。"
姬少主虽然相思成痴,终究痴与傻之间尚有些区别,搁下茶盅笑道:"沈公子一向是个爽快人,若受了什么人托付来让姬某放人不妨明言,方才的说辞实在有趣,天下人都晓得公子的老丈人窦帮主家只有八美六贤婿,几时多给公子添出个小舅子?"
沈仲益惊道:"如此说来姬少主,那件事情你还不晓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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