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莲全集》第63/180页
空气中都是馨香,叶洲正从满地紫血中,踉跄着爬起身来。
“闭嘴!”扎格尔脸色如铁、紧咬钢牙,与平日里那个开朗爽直、满面笑容的青年判若两人;他的声音几乎像是某种嗜血怪兽的怒咆,“你们都要死,谁都活不成!”
“你先……住手……”叶洲挥开想要搀扶自己的同袍,但觉胸肋间针刺般痛,连开口讲话都觉得艰难――在她体内竟有这么磅礴的内息,而且……反震之力比之前更为可怕。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这个曾有着“废物”之名的女子,也许比之前一代又一代生着明晰莲印的嫡系都要强;比所有人的想象加起来……还要更加“难以想象”。
他的目光投射过去,但见紫色的血溅了她满身,从脖颈到前襟,蜿蜒而下一道黯色的线……胸口看似全无起伏;可叶洲知道,那不过是因为她又进入了“龟息”状态,开始自我疗伤,呼吸与心跳都比常人减缓了许多倍而已。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发现?她是这世上从没有出现过的、独一无二的“白莲”……
――最后的“白莲”……
“……她没有大碍,”叶洲说,语气停顿片刻,又续道,“放开你手中的女子,带长安走;现在就走!”
“叶校尉,不可!”身后不知是哪位白莲之子,焦急地反驳,“宗主要他们的命!”
“此刻宗主在他手上,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叶洲厉声反问。
果不其然,再无声息。
“我不信你!”扎格尔冷冷道,将掌中金刀握得更紧,“我再不会信你!在山谷中你分明对我说,长安是你的主人,你会为她死――而你却听从别人的命令,你却想杀了她!”
“快带她走!”叶洲实在不愿分辩,他也无法分辩,更不能分辨;他只有不住催促,“拿衣裳包住手,千万别让她身上的紫血碰到你的伤口,等毒血干了,去为她找个大夫。然后……等过了明晚……”
叶洲忽然住了口,扎格尔也不再说话,只是用炯炯的目光注视着他。
“我以……我的一切立誓!我以我辈信奉的‘白莲’立誓!”叶洲斩钉截铁;他向两旁众人一挥手,命令道,“统统散开!让路!”
他的眼睛望着他,他的眼睛也在望着他,双方对峙良久。扎格尔一甩腕子收起金刀,将“连怀箴”推向一旁――早有白莲诸子抢上,接住他们的“宗主大人”。即使包围着扎格尔的道道目光狠极欲狂,几乎将他钉成箭靶;但誓言就是誓言,他们都只有暗自磨牙。
扎格尔扯下半片还算干净的衣摆,将两只手紧紧包扎起来。然后俯下身,抱起连长安。
“……等等!”叶洲忽然又开了口。
扎格尔猛地回头,眸光似电。
“等她醒了,跟她说……”
“说什么?”
“莲生叶生,花叶不离――对她说,为真正的‘白莲’而死,这是……叶洲的宿命。”
【三五】归无计
重云压顶,城池将倾,扎格尔怀抱着连长安,奔行在渐渐苏醒的大街小巷之中。他满心满脑都是愤怒,对伤害她的叶洲的愤怒,对没能保护好她的自己的愤怒。
“长安……长安……”他反反复复念诵着,几乎想把这名字嚼碎似的。
那一天,在人市上等到她时,他就该带她走的;他早就该带她走了。他为什么不肯听从巫姬婆婆的劝告;非要揭开那层面纱,直视“命运”丑陋的脸呢?
管她是什么,她是他的长安啊……这就够了,足够了。
寒风凛冽,空气中扑面而来的都是霜雪的味道;扎格尔拼命地跑着;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与叶洲初见时,两个人的对答。
――那时候他们已经找了她一整晚,找遍了整座山谷,依然不见长安的踪影;扎格尔终于绝望,坐在石头上呼呼喘气,忽然抬起头来,问:“长安……她是你的女人么?”
叶洲站在他身边,双颊凹陷,眼中满满都是血丝。猛然间听到这个问题,像是给吓住了,整个人呆若木鸡。
许久,他的答案才迟迟疑疑响起:“她是……我的主人……”
――主人?扎格尔还记得自己当时便笑了起来。连他都看得出,这是毫无疑问的谎话。痴心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所以草原男儿只要喜欢,必定爽快承认。汉人真是奇怪,为什么不敢说出口呢?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喜欢上一个好女人,更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于是他便满怀骄傲,径直对叶洲道:“她若不是你的女人,我要定了她――她若是你的女人,我抢定了她!我扎格尔阿衍很少看上什么;我一旦看上,绝不会让给旁人。”
叶洲淡淡瞟了他一眼:“你要不起她,放弃吧――没人能要得起她……她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花’,凡夫俗子都只配跪在她脚下。”
“我不管她是什么花,我只知道,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她有胆子,有脑子,有骨头,我喜欢!这一生也不见得会找到第二个长安了,我决不放弃!你想跪你自己去跪,我会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叶洲猛地回头,因愤怒而失去了理智;他对他大声吼道:“我能为她死,你能吗?我能给她我的命,你能给她什么?你凭什么说‘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