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儿女全集》第37/64页


想到此遂额首道:“好吧……。”,说着随那听差的由那小门进入,一进门,才见好大的院势,放眼内望,少说也有八进院子,一色白墙碧瓦,正中有一石亭,红顶白柱,庭内正围着一桌人在吃饭,四下听差丫环不下五六个在侍候着,遂见那听差的跑到那亭边,高叫了声:“回道圣的话!”
就听一洪声道:“顺喜,有什么事?”
这听差的上前打了损道:“有位公子,来访我们小姐……小的已把他带进来啦……。”
这老人啊了声道:“有这事,红儿出门快两年了……”
才说至此又听一妇人道:“小翠呀!你快把这位公子带到内厅裹去,我和老爷马上就去……。”
这被叫小翠的,马上答应着一溜小跑,跑到那听差的跟前道:“那位公子在那呢!”
这顺喜遂往纪翎立处一指道:“那不是么!”,这小翠闻言就跑过去,待走近纪翎,不由一怔,未说话先就被对方这份英姿所吸住了,一时反倒怔得不知说什么了。
纪翎见跑来一小丫环,不由一笑点点头,这小翠方脸一红娇道:“太太请公子内厅裹坐,一会就来。”,说着钮动娇躯就往头走,还回头一笑道:“喂……你跟着我呀?……。”,纪翎只好跟着这丫环进了正厅,首见一幅壁画,昼着一个老人,穿著本朝朝服,亮着红顶子,心想原来这李道台,还是钦赐二位品呢!否则是不能戴红顶子的……。
这小翠又往前走了好几步,推开一扇锦屏,又显出一厅,较前客厅要小些,但摆饰更为精致,太师椅上都加猩猩红的大厚缎垫子,地上是紫红色的地毡,壁上悬着四幅工笔花卉,显得很阔气。
这小丫环把纪翎让至在这内厅内坐就,还献上了一杯茶,这才退下。
纪翎此时心中真个是矛盾万分,心想自己对她父母又能说些什么呢?如果冒昧说出真情,反而有损雁红纯洁名誉,要是不说呢!自己到底算是干什么地?
一时只急得他在坐位上遍体汗下,手中尚累累的抓着那雁红给砚霜的信,顺手把它搁在桌上,正在内心忧急得不可开交之时,忽见那扇缎屏启处,走进一对人来,纪翎忙由住上一站而起……
见进来二人,一男一女,差不多都上了些年岁,男的有四十上下,一身灰缎马裤褂,浓眉大眼,头戴一顶青缎小便帽,正中配着一块方翠,仪态很是俊逸,身侧一妇人约有四十五六的年纪,黑夹般的旗袍,一双小脚,不过面似桃花,并不显得十分老,乍看起来直如三十许人,纪翎猜想这定是主人夫妇了。
不由由位上一起,躬身一礼,那老人一见纪翎,猛一止步,眨了两下眼,又看了身侧妇人一眼,惊喜之情形于表面,遂惊道:“你是叶家的贤侄么?……。”
纪翎不由心中一怔,顿时之间心中的感慨万千,首先他暗暗念到,原来这李雁红父母都知道叶砚霜这么个人,可见人家原是如何好的交情了,自己真是何苦再夹在当中呢?……。
他心中突然灵机一动,暗忖:我何不就暂冒充那叶砚霜一下,借此向她父母表示对雁红的决心,如此雁红回后,她父母一定会美言一二,岂不是好?自己乘此机会再外请那砚霜一下,告以实倩,成全他二人美事,自己就此浪迹江湖,漂渡一生也就算了……。
想到此他竟糊裹胡涂的点了点头,那妇人见状,大喜的上前一步,打量丁纪翎一阵,笑道:“你是砚霜?……好孩子!我们十几年没见了……你竟长的这么大了!……。”
她竟边说边掏出小手巾,抹起泪来了,一面抖声道:“好孩子……你快请坐……咱们慢慢谈……。”
那位李道台也叹了口气道:“贤侄!我同尊大人是老朋友了……你嘛!同小女又是自小的婚约,咱们是友上加亲……。”
纪翎听至此心内才恍然大悟,暗道了声:“原来他们本是未婚夫萋……这就更没有话说了………。”,只恨自己平白无故,加涉其中,令砚霜伤心而去,自己真是罪大恶极了……。
想到此,心中好不愧疚万分,那李道台此时见几上一封素笺,只当是这位叶公子带来给自己的信笺,不由顺手由几上拿起,展开一看,不由一怔,见上面是:“砚哥哥……。”,心中不由一喜,他一眼已看出这是自己女儿的字,再一看末尾签名是“你的妻子雁红上”,心中那份乐简直就别提了。
暗忖:原来女儿竟没有走失,竟是寻她未来的丈夫去了,才想好好看看她是写些什么。
不想纪翎一眼见状,羞得脸色大红,不自主的伸出了手,口中吃吃道了声:“伯父……。”
这李道台见状,呵呵大笑着把手中信还交到纪翎手中,瞇眼道:“这我就放心了,雁红这丫头敢情没丢……好孩子,你见着她没有?”
纪翎不由佯笑的点了点头道:“小侄月前才在六旗镇上见到了令媛……”
那李夫人不由喜得大声道:“真好?这是真事?”
李道台在一旁岔道:“当然是真的啦!叶贤侄还曾说瞎话?这你可放心了,也别一天到晚怪我找不着她了……”
那李夫人不由点头闭目念道:“阿弥陀佛……这可好啰……”,遂开目笑对纪翎道:
“孩子!不是我说你,你要再不来,我就要去北京铁提督府找你母子去论理去了,到底是要我们姑娘不要?这么些年连个话都没有?雁红这孩子,也不算小了……”
那李道台在一旁笑插言道:“好了!好了!他不是来了吗,你还说什么说?你没看雁红这丫头,给贤侄的信,写的可真亲……”,说着不由仰天大笑了起来。
纪翎虽是冒充砚霜,但处此极窘情况上,也不由窘得脸色大红,随把头低了下来。
他此时的内心,那份苦就别提了,失望、伤心,几乎使他焚心窒息,但他勉强忍着这份极度的痛,反而抬起头来一笑道:“小侄本当早来为二位大人请安,只是琐事就身,竟不容抽身,尚请二位大人谅宥……”
那李道台反而面现悲容的点了点头,正色道:“孩子!……我们怎么能怪你?只惭愧令尊大人仙逝时,我们这远亲竟是不知!……”,说至此不由声音竟有些发抖,那李夫人竟干脆哭了起来,直用手中擦泪,纪翎心中不由一惊,腤忖原来那叶砚霜父亲竟新死不久,自己竟是不知。
说不得也只好陪着流了会子泪,他本有一肚子说不出来的委曲,正好借着这机会,一泄心中悲痛,这一伤心竟自泪下如雨,一时反到收之不住。
最后还时李氏夫妇,见他伤心到如此地步,怕伤了身子,好一阵劝,才把他给劝住了!……
纪翎止住了哭,觉得在此更增伤心,不由往起一站,对二老打了一礼,泣然道:“小侄想就此告薜二位大人……待回去禀明母亲,再专程来奉迎令媛,顺为二位大人问安……”
二位老人闻言,一齐站起,那李道台忧色道:“贤侄!可不能走,你远道来此,那能就走?可不能叫你走,你乖乖的呆在这,最少要住半个月,才能放你回去……”
纪翎不由大急,当时急道:“老伯厚爱,小侄感激不尽,只是尚有极重要之事,留待小侄亲理,尚请大人不以见责才好!”
这李道台闻言还是不信,纪翎苦求不可,最后那李道台才不得已的皱眉道:“真有这么重要的事,连一天也不能多留?……”
纪翎因恐雁红马上转回,见了面反而无法交往了,只好点头道:“伯父对小侄心意,小侄心领万分,只是因尚有友人在候,实在不便久留,李姑娘想必也就在这两天内可回来了……二位大人大可放心……”
说着向二老行了一礼,这二位老人家不得已,只好双双送他到门口,还一直在叹着气,又令人一取了一大封银子,好说歹说非劝他收下了。
纪翎只好带愧收下,李氏夫妇一直送他到大门口,再三叮嘱路上小心这才含泪转回,不言他夫妇归后一心惦念着女儿转回,且说纪翎出得李府后,真个是万金俱熄,他已决心一个人远离世俗,远走高飞,自己孤单的过一生就算了……
然而这么长的一段日子,那砚霜又曾上那去呢!又上那裹去找他呢?……
忽然他想到雁红昔日曾恳求自己收徒之事,心中不由一动,暗忖:“我既然答应了她,收那方凤致为徒,又怎可耍赖,好在自己此时已心灰意冷,不如就收个徒弟,回转故山干天岭小云峰,一心一意的闭门练功教徒,一来可免却这许多无味的烦恼,再方面也不负故人之托。
他想到此不由突然转念,决心即日起程赴那方府一行,看看这位徒弟,是否真如雁红所言,顺便路上尚可就便访一访那叶砚霜……
不一日他果然催骑来至冀省大名,这一路上饱尝风霜之苦,尤其是内心忧伤得肝肠欲断,他已完全把自己忘了,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好象茫然无我似的。
他并不恨雁红和叶砚霜,反而深深的恨着自己,他认为他二人本是一双两好,被自己从中取闹,给拆散了,每想及此,他总是觉得自己是犯了淘天大罪……
他由囊中取出往昔雁红为他所写的那封介绍信,一路顺着地址找了去,果然于当日傍晚时光,他找到了那条垂柳的大道,有两个卖贴饼的推着小车,叫卖着走过,阵阵的小风吹得两旁的柳树,茎弯叶扬,暮色裹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有一个安定的生活了,不应该再在江湖上乱跑瞎混……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皱着那双如剑之眉,想不到夙日极其爽朗开扩的纪翎,如今竟会变了。
他找到了那所高大的牢门,大红的砖墙,巨石的砌门,正门上铸着两个大金字“方府”,他自念声:“不错,是这裹了!”,于是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把那匹马系在柳树上,自己上前,以手在门上铜镮上叩了两声,发出铮铮的响声。
就见那大门上,先开了一小门,和雁红一样的,有一个秃头的老人,由那门洞裹伸出了头,见纪翎这一付打扮,不由一怔,心说好俊的一位公子爷,想着对着纪翎笑了一笑道:
“这是方学台府,公子你找谁?”
纪翎不由笑点了点头道:“我姓纪,有一位李小姐介绍我来此,一晤贵宅主人,请开门去通禀一声。”
这老人翻眼想了想,一面收头回去,倘自语的道:“李小姐?……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公子你等着我给你开门。”
说着话这大门就开了,纪翎见院中花石点缀,遍地细草茵茸平铺,一条花道直通正厅,道旁花池有牡丹有水仙,仅看至此,就如此宅之人不是凡士,不由平空生了不少敬仰之心。
那老人笑对纪翎鞠躬道:“公子请随我先进去用茶,我这就去给您通禀一声。”
说着转过身子,弯着腰在前带路,一面口中叫道:“小喜子!去把门口的马牵到后槽裹上上料!”
果见一小童答应着出门,纪翎怕那马不老实,忙出门亲自拉进来交给小童牵着,慢慢向那墙边上马槽中牵去,此时那老人领着纪翎至正厅门口,开开门道声:“公子请裹面坐!我们老爷正在书房处埋书信呢!我这就去给你请!”
纪翎答应着一面掏出了雁红所写的那封介绍信,递与这老仆道:“请先把这封信递交你们主人过目……”
这老仆答应着,用手在那门边一条下垂的红带上垃了一声叮铃铃一阵铃声,就由内一阵笑喊道:“来了来了……”,那幅彩屏后跟着跑进一个一身大绿衣裳的小丫环,这丫环正是偷恋那位假公子李雁红的春萍,后来李雁红走了,他还一直哭了好几天。
要知那时代,女孩子是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是给人家当丫环的,婚姻一项也是自己作不得主,而这般丫环们年岁都已及笠,情之于人,是不分贵贱的,所以她们照样有一份纯洁贞挚的爱,只是那时深府巨院,又那能有机会,让她们对于异性有所接触,所以她们是那么孤独,那么忧郁,她们的命运和婚姻,完全要等待着,所待奉的主人赐与和慈悲。
此时那春萍跑出一看,见是一俊挺绝伦的俏公子,不由芳心一阵羞涩,竟感到不大自然起来,还是纪翎落落大方的笑了笑道:“我姓纪,是从南方来的……”
这春萍才惊觉的哦了一声,嫣然笑道:“纪公子请坐……小婢这就去给你倒苶!”
纪翎谢道:“不必客气了!……”
这春萍笑着跑出,须臾端出一杯茶进来,纪翎方道了声:“谢谢!”
遂见方才引自己进来的那老人打开门帘,道了声:“我们老爷来啦!”
跟着由内走出一六旬左右红面老人,一身府裯裤褂,手中仍搓着一对玉胆,这老人满面惊奇的由内中快步而入,一进门上下打量纪翎半天,颇为惊喜的道:“欢迎!欢迎,纪公子远地而来,本应为公子设筵洗麈,只是如今晚了!……容明日再补吧……”
说着纪翎已向这方老爷行了一礼,道:“晚生纪翎向老伯问安……”
这老人一面答谢着道:“不敢当!不敢当!”,遂对一边那小丫环春萍道:“去把太太请来,就说是李公子介绍的客人来了……”,纪翎不由一怔,心说这老人家真昏了头了,怎么说是李公子介绍来的?
那春萍闻言喜得转身就跑,她并不听老爷的话,先去通知方夫人,却绕个小弯拐到小姐房中,见方凤仪正在插花,不由笑道:“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当前:第37/6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