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奇侠传全集Zei8.com》第157/169页


在这里,可又震动了一个人,他一瞧这个情形,便知欧阳后成已是取胜这个邪神不了,如欲这场恶斗迅速的得到一上结束,势非他也露一下脸,前去助上一臂之力不可的了。于是,她也不能再顾到什么,在很尖锐的一声叫喊之下,即从一个山峰上跳了下去,立时使得在旁阵的一般人们,眼帘前不禁齐为之一亮。原来这从山峰上跳下来的,却是一个十分美貎的妙龄女子,这并非别一个,乃是欧阳后成的夫人杨宜男到来助阵了。那邪神本不是一个什么好东西,一见有这么美貌的一个女子加入战阵中,反他一腔的欲念都撩拨了起来了,恨不得马上就走去搂住了她,把她怍一口水吞入了肚去。当下,也即舍去了欧阳后成,把铁棍使得风轮一般的快,向着杨宜男迎了去。岂知道杨宜男放出来的那柄剑,乃是一柄雌剑,秉着一股纯阴之气,不论那一种的邪火都能扑灭的。这邪神如今仍欲仗着这棍,仍欲仗着这棍上所发出来的一派邪火,在她的面前卖弄威风,这真太有点不知自量了。因此,杨宜男一见他把铁棍打了来,只是微微的一笑。在这一笑之中,早又把那柄雌剑放出,迎着他那铁棍乱刺,象似不怕那顽铁会折了她的剑锋似的。果然,在这一次的接触之中,这铁棍已是失去了它先前的那一种威风,不但没有一星星的火在上面发出来,只闻得砰的一声响,早已折为二段,把那大的一段,坠落在地上了。这一来,真使这邪神惊悸得丢了三魂,丧了六魄,那里再会有一些些的欲念存留在胸中,仅有的一个思想,那就是,赶快想个法子离去此间,保全了这条性命罢。

可是,天下没有这样子便宜的事,或进或退,都可以由得他一个人作主的。他如今既巳失败到了如此的一个地步,他的性命也就握在对方的手中,早成了来得去不得的一个局面了。正当他欲逃未得之际,杨宜男的一柄雌剑,已直向他的脑间刺了来。同时,欧阳后成生怕他夫人或有万一之失,也把他的雄剑飞了来,齐向这邪神的脑际刺下,你想,单是一柄雄剑,或单是一柄雄剑,或者尚嫌势孤,不能就把这邪神制服得下,如今既是雌雄合作,双剑齐下,何况,又正值这邪神已是势穷力蹙,连手中的武器都折断了的时候,怎还会让他逃到了那里去,怕不一下手,就把他斩为几段了么?果然!只见在二道白光腾绕之中,这邪神已是向地上仆了去,无疑的,他的这一条性命,已是丧在他们这雌雄二剑之下了。这在他们一双夫妇,算是已了却去一件心事,心中当然是十分欢喜的,忙各把自己的剑收了回来。可是,当他们举眼向地上一望时,不免又使他们齐吃一惊,不约而同的,都从口中吐出了一声啊呀来。原来速邪神既已给他们斩却,照理地上应横陈着她的尸首,谁知,现在这地上竟是空空的一无所见。照此看来,莫非在剑光尚未飞到之前,巳给他遁走了么?那他的神通,也可算得广大的了,怎么会教他们不吃惊呢?

他们正愕然相对着,好似得不到什么主意的样子,忽又闻得哈哈一阵大笑,破空而起,连山谷间都为之震动似的。这倒又把他们从错愕的情绪中,惊醒了过来了。忙循着这笑声传来的方向,抬起头来一瞧时,方知发出这一阵笑声来的,并非别个,却正是红云老祖。红云老祖一见他们二人望着他,又发出一声大笑来道:“哈哈,你们也知道我刚才这般的大笑着,究竟为了什么事情么?不瞒你说,我正是在笑着你们二个人,目光太是不能及远了。依着你们想来, 以为你的这雌雄二剑,同在一个时候中放了出来,那是何等厉害的,万不料仍会给这个怪东西遁走了去,所以要错愕到这么的一个样子。但是,你们没有放大了一个圈子再想上一想,须知道,这个怪东西果然不是怎样了不得的人物,可是在他的后面,却还有上一个保护人。这个保护人,那是谁都知道他有上一个大来历的。以这么一个大声来历的人,又当着这许客人的面前,他难道肯坍这一个大台,而不把他这被保护人救了出去么?你们只要这般的一想时,也就可恍然大悟,而不致有一些些错愕的了。”他们给红云老祖这么的一提醒,果然都是恍然大悟,原来这东西的得能从他们的剑下遁走了去,并不是他自己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本领,实是镜清道人把他救了去的呢。

可是,在镜清道人这方面,却觉得这几句话尖刻之至,未免太把他挖苦得厉害了,也就把手拱了一拱,高声的向他叫着道:“站在那面的那一位,不就是大名鼎鼎的红云第祖么?请了,请了,你说我大有来历,这是你在挖苦我了。其实,如今立五湖四酶之内,能承当起这四上字的,恐怕只有你一个人罢。别的且不必说,单是令高足的那一套剑法,就是何等的能露脸啊。只是我替你想来,你本是与人无忤、与物无争的一个人,大可在洞府之中逍遥自在。如今,却来到这是非之场,未免太有些儿不合算罢。”红云老祖一听他说这话,不禁又哈哈大笑道:“这些话你可不必向我说得,还当返躬自省一下。你不也是大可在冷泉岛上逍遥自在的充当你的长春教主的,为什么又要来到这是非场中呢?”不知镜清道人听到这话后是如何的回答?

第一百四十三回 黑幕上高张遁去妖道 病魔活跃累煞群雄

话说镜清道人正说红云老祖大可在洞府中逍遥自在着,犯不着到这是非场中来。却不料红云老祖就拿了这句话,反过来诘向着他,意思就是说:你本也是一个世外闲人,和他们这几派都没有一点儿的关系的,为什么也要投到这漩涡中去,并还替他们充当起台主来呢?这一来,可反驳得镜清道人噤口无言了。红云老祖便又笑着说道:“如今你既很高兴的到这里来得,我当然不敢怎样的贪懒,也要奉陪上你一下,免得你兴寂寞之感呢。”红云老祖的话,竟是这么的越说越尖刻,而且尖刻得有些使人难堪,镜清道人不论他是怎样的有涵养工夫,可也有些恼羞成怒了,便也大声的说道:“好,你要到这里来,你尽管可以来,谁也管不了你。现在,不论你是有怎样的一种妖法,尽请你施展了出来罢,我是决不会惧怕你的。”在这几句话之下,俨然的有上一种弍迭美敦书的意味了。跟着,又很快的几步走上台去,并走到了那个旗架之前,只一举手之间,早把架上插着的那一面很大的三角旗拔在手中,旗上绣背的那个邪神,却巳复了位了。便又疾步走向台边,即举起了那面大旗,远远的向着四下的山峰问招展了起来。

真也作怪,当他只把这旗向着空中一招展时,凡是昆仑、崆峒二派中人,暗伏在山峰间偷瞧他举行这个大典的,都觉得有一种森森的寒意,向着他们的身上袭了来,不自禁的大家打上了一个寒噤,只有几个道力坚厚的人,或者一些也不受影响,可算得是一种例外。当第二次招展时,这旗幅象似随着这招展之势,而逐渐的扩大了起来。一转眼间,不但把天地间一些黯淡的星月之光都遮蔽了去,并飕飕飕的起上了一阵风,把全个山峰间的灯火一齐吹熄。于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辨五指。而在这洞黑之中,耳闻得吱吱吱的一片鬼叫之声,并时有冰冷的东西,在有一些人的身旁擦过,显然的一般妖魔鬼怪,乘着这天昏地黑的当儿,都大大的活动起来了。此后,镜清道人大概还是不住的把这旗招展着,因为这寒意更是比前加重,而这些妖魔鬼怪在暗中的活动,也更是比前厉害了起来,最后,又闻得一声霹雳,轰然而起,倒又象把以上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一下,一切齐归于寂静了。

然而,放着有这许多的能人在山上,终不能听镜清道人这么的肆无忌惮下去的。在这里,早有一个反动派攘臂而起了。他先是高高的叫骂上一声道:“嘿,这是怎样不堪的一个玩意儿,恐比之江湖上‘偷天换日’这一套戏法,还要不值钱,竟会有这张脸,在我们的面前施展了起来么,嘿,第一个不服这口气的,就是我,我准要来破你这个妖法了。”当他说这话的时候,便又听得半空中起了一阵什么响,大概是把什么一种的法宝祭了上去。果然,接着只见遮蔽着天空的这一张黑幕,已是掀去了一角,有一些星月之光,漏了下来,随后又逐渐的再把这黑幕掀去了一些,掀去了一些,到得最后,重又恢复了原来的那个样子。并在一瞬之间,布满在全个山峰间那些密如繁星的灯光,复突然的一齐亮了起来了。但在这里,却发见了一桩出人意外的事,那是镜清道人同着他的一股男女弟子,已是走得不知去向,只凄清清的、孤零零的,剩下了一座空台了。照此看来,镜清道人大概为了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前,没有这脸可以遁走了去,还恐有人追上去和他过不去,所以布下了这一重黑幕,作他退却时的一种掩护呢。而闪闪作光的两颗金丸,这时候却兀自在半空中跳荡个不已。以意度之,所谓法宝也者,莫非就是这两颗金丸?仗着它的神威,竟把这沉沉的黑幕冲破了。就在这个当儿,却见有一个人,把手向着空中一招,这两颗金丸便以乳燕归巢般的,向着他的手掌中堕落了下来。

原来这个人并非别个,正是崆峒派的中坚分子董禄堂。他乘着这个好机会,也把他的本领卖弄上一下了。红云老祖瞧到以后,也含笑赞说道:“你这一下子很是不错,也可使镜清道人受到很好的一个教训了。他仗着他的一点妖法,自以为高明的了不得,老是喜欢把什么幕,什么幕布了出来。不料,那雾幕既已失败在我的手中,如今这漫天夜幕又为你所破。此后,他大概不敢再如是的轻率从事罢。”红云老祖说完这话以后,又向着红姑所站立的地方望了去。却见红姑已是苏醒,早从地上站了起来了。他便把手拱了一拱道:“红姑道友请了,现在道友尽可把心怀放下。

你瞧,令郎不是已得安然出险,并从那面山坡上向你走了来么?”边说边向着山坡上指了去。红姑依着他所指处望去,果见陈继志已是同着那个童女,肩并肩的从那山坡上走了来,正不知他们在刚才那一刻儿是停留在哪里的。陈继志一见母亲十分慈爱的望着他,忙把两手招动着,一张脸上都布满了笑容了。于是,红姑不特是惊喜交集,而且有些感惭交并的样子。惊的是,继志竟得安然脱离虎口,喜的是,母子又得重逢,骨肉团圆,感的是,红云老祖竟是如此的热心,替他把继志救出,惭的是,自己枉为一个有名人物,在这个事件中,竟是一些儿本领也没有显出来,到头来还仍须仰仗着人家呢。红云老祖却似已瞧穿了红姑的心事,忙又向她安慰道:“都是道友,一点儿也不必惭愧得,更不必向我感谢得的。你道友具有高深的道法,那是谁个不知道,难道说还会敌不过那个妖道,不能把这孩子从妖道的手中救出来?只是母子之情,关乎天性,心曲间一萦绕着这一类的事情,自不免事事都要觉得减色。而我们一般局外人,却是受不到这种影响的。

乘此为你道友帮上一个忙,这不也是不可多得的一个机会么?而且,近来一般修道的人们,正盛唱着毁性灭情之说,其实,这是完全不对的。如今,能得你道友出来作上一个榜样,使大家知道天道与人情原是并行不悖的。这是再好没有的一件事,而也是我所十分赞成的呢。”红云老祖的这一番活,竟说得这般的委婉,他不但没有一些自矜之意,还把红姑推崇备至,劝她不必因此而自惭。须知这正是他能受人钦敬的地方,这当然使得红姑深深的有上一种感动,不免又出于衷心的,向着红云老祖好好的致谢上一番。

这时候,陈继志却已飞速的跑上几步,走到了红姑的面前。红姑再也遏抑不住汹涌而起的这一股热情了,即把继志拖了起来,向着他的满脸间吻了去。而为了乐极了的缘故,竟不自觉的有两点热泪掉落了下来。那个张姓的童女,却站在他们的旁边,举起一双眼睛,呆呆的望着他们,象是颇为羡慕的样子。红云老祖见了,便又向着红姑说道:“站在你道友身旁的这位小姑娘,我看也是很有些来历的。因为,如果设有来历,也不会遭到这般的大劫,和令郎会合在一起了。现在,道友不如就收她作上一个徒弟,传授他些道法和武艺,使他可以有上一个成就,这或者也可说是一种缘法呢。”红姑最初一心都在他爱子的身上,旁的事一点也不曾注意到。如今听红云老祖一说,方把那个小姑娘细细的一瞧视。见她虽不怎样的美丽,却是生得很为白净,颇有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一种神气。当下,倒也把她喜爱了起来。便把头点上一点道:“瞧这女孩子的根基,倒也很是不错,只可惜我的本领也有限之至,纵把她收在门下,恐怕不见得会有怎样的成就罢。”红姑虽是这般的谦逊着,却显然的已是答允下,把这小姑娘收为弟子了。好个小姑娘,倒也机灵之至,即向红姑之前跪下,拜起师来。这一来,可又把红姑喜欢煞了,当为取名凤姑,后来也成为一个有名人物。暂且按下不表。

单说,当把那童男童女开刀之际,已是到了五更时分,后来,又经过了这一场的纷扰,早把这黑夜度过,又见一丝丝的曙光,从云端中漏了下来,映照在山峰之上了。当下,镜清道人既已逃归洞中,这典礼也就不结束而结束。一般私来这个山上,伏在山峰间观礼的人们,便也分路各自归去。红姑当然也挈带了他那爱子和新收的徒弟,一齐回到了云栖禅寺中。这时候,为了邛来山摆设擂台之日,已是一天近似一天,四方来打擂台之人,确是来得不少。而来的,又以这云栖禅寺为驻足之地者居多。这一来,这云栖禅寺居然成为邛来派以外的各派能人,集合起来的一个总机关了。

不料,在这祭旗未成的一二二天后,又发生了一桩非常的事件,几乎把这顶礼佛祖的梵宫,变成为一个容集病人的医院。原来凡是住在这云栖禅寺中的一般人,不论是那一个,就是道理高深如昆仑派的金罗汉吕宣良,笑道人,崆峒派的杨赞化、杨赞廷,索来不知道什么叫作病的,如今也一齐的病倒了下来,而且病得非常沉重,都是呻吟之声,不绝于口。

独有一个智明和尚,不知是否为了他的道法更比一般人来得高深,还是为了别样的缘故,他却并没有和别人一般的病倒。只是,病倒在床上的,有这么许多人,不病的,却只有他一个,旁的且不说起,只要到东边去问问,西边去瞧瞧,也就够他受累的了。何况,他素来是善于替人家治病的,不论哪一类的丹散丸药,他都很现成的有着在手边。但这一次拿了出来,给这些病人服用时,不但是一点没有什么效验,反而日见沉重。这怎教他不于受累之外,还要暗暗的生惊呢。

经他仔细的推想上一阵后,不禁恍然有悟道:“嘿,真是该死,我也给他们闹得糊涂了。他们现在所患的,那里是什么寻常的病症,定又是镜清道人在暗中捣着鬼,真的布起那‘落魂阵’来了,大家还以为他祭旗不成,已是把这件事情停止了进行,真是太不知镜清道人的了。”随又在袖中占上一课,果然在卦象上,见到有被小人暗算的一种光景。这更把他着急得什么似的暗道一声:

“这可怎么好,讲到我的能为,充其量,也只好说是对于佛典有上特异的一种澈悟罢了。若是要我立于对垒的地步,去和镜清道人斗着什么法,这是绝对的干不来的。如不经过一番斗法,而把这‘落魂阵’破了去,又怎么能把这病倒在床的许多人救了过来呢。难道我竟眼睁睁的瞧着他们这许多病人,—天天的沉頺了下去,而不替他们想上一点儿的方法么?”

当他尽自这么的焦虑着,依旧束手无策,而这病倒在床的许多人,他们的病势却更是沉頺了下来,眼看得一个个都是去死已近了。就中,尤以甘瘤子病得最为厉害,只剩下了游丝似的一口气,只要这一口气也不存留着,便要呜呼哀哉了。在这时候,他的女儿甘联珠,同着桂武,也到这云栖禅寺中来了。他们俩夫妇的到这里来,原是为了陈继志被人劫去,前来探视红姑的,却不料甘瘤子同着蔡花香都病倒在这寺中。甘联珠自从那一回进出娘家以后,即没有见过他父母的面。

桂武也是同样的情形,差不多已和岳家断绝关系的了。如今,忽然听到了这一个恶消息,在桂武还没有觉得什么,甘联珠却究竟关于骨肉之亲,这颗心就乱得什么似的。便和桂武商量着,立刻要去省视她的父母一下,断不能真把他们二老视作路人一般的。桂武沉吟道:“在理,我们都得前去省视他们二位老人家一下的。只是自从我们一同逃了出来以后,你父亲不是气愤愤的在外面宣言着,此后再也不承认和我们有什么的关系存在了么?现在,我们前去探视他,倘然他仍消不去以前的这一口气,对于我们不但是拒而不纳,还耍把我们大骂一场,这不是太没有面子了么。

所以,你还得好好的考量一下为是。”甘联珠毅然的说道:“这一点也用不着什么考量的,你既然不太愿意去,让我一个人去也好。不要说他们二位老人家只是把我大骂一场了,就是把我打上几下,甚至于怎样严重的责罚我,也一点都没有什么要紧,究竟他们是父母,我是他们的女儿啊。

至于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话,更是谈不上的了。”一个性情素来十分温和的人,忽然间大大的变了样子,竟是这般的固执己见起来,这当然要使桂武在暗地吃上一惊的。当下,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说道:“我也只是这么的说了一句,并不是真的不愿意去。你既然如此的有孝心,我当然应该陪伴着你前往的。现在,我们就走罢。”甘联珠这才回嗔作喜,即同了桂武,向着他父母卧病的所在走了去。

这是很大的一个僧寮,甘瘤子和着蔡花香分卧在二张床上。当他们夫妇俩走入房去的时候,满以为他们一双老夫妇,定有上怎样的一种表示。惟不知这种表示,究竟是属于好的一方面的?

还是属于坏的一方面的?万不料,甘瘤子僵卧在床上,好似死了去的一般,早巳失去了一切的知觉,那里还会对他们有什么表示。蔡花香的病状,虽比较的要好上一些儿,但也昏昏然的睡着,并没有听见他们走进房去。经甘联珠立在床前,不知叫上了好多声的妈妈,好容易方把也从昏睡中惊醒,慢慢的把一双倦眼张了开来。然当刚刚张开眼来的时候,一双眼珠仍是呆滞无神,象似什么东西都没有瞧到的样子,又歇上一刻儿后,方从眼瞳中射出些儿异光来,显然的已是瞧到了甘联珠,并已认识出她是什么人了。立刻从喉际放出了很低弱的一派声音来道:“啊呀,联珠,原来是你来了么,这真是我做梦也汉想到的。”刚刚说完这句话,似又瞥见了立在甘联珠肩后的桂武,便又接着说道:“哦,桂武,你也来了,你是陪他同来的么?好,总算你们有良心的,在这个时候还来瞧视我们一眼,只恐……”她一说到这里,大有悲喜交集的样子,纷歧的情感,在她的胸间冲动得很为厉害,倒又使她说不下去了。

甘联珠一瞧到这种情状,顿时心中也觉得有说不出的一种难过。并又想到,妈妈待我究竟是十分慈爰的。当我从家中逃出来的那一天,他老人家虽也虚应故事的,在第二重门口拦截着厮杀,可是她所用的,却是一个木枪头。并在枪头上面挂了一声珍珠宝玉,这是她何等真心的爱我呀!

却不料一别数年,今天得见他老人家的面,已是病到了这一个地步,怎教我不要十分的伤感呢。

于是,两行热泪,不自禁的从眼眶内掉落了下来。一壁说道:“妈妈,尽请放心,爹爹和妈妈的病势,看去虽有些儿沉重,其实不是没有救的。现放着有女儿一个人在这里,不管要经过怎样的困难音定要设法去乞取些灵丹仙露来,让你们二位老人家可以早占弗药呢。”蔡花香一听这话,不禁又低低的叹上一声道:“唉,联珠,你的这句话虽是说得很有孝心,不枉我平日疼了你一番,可以,在事实上却有些儿办不到。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所得的并不是寻常的病症,决非什么仙露灵丹所能疗治得好的么?”

甘联珠听他母亲竟是如此说,倒不免呆了起来,好半晌不能有什么回答。蔡花香便又接着说道:“唉,联珠,你难道还没有知道镜清道人‘落魂阵’的这桩事情么?现在病倒在这里的,不止是我和你爸爸两个人,便是有上高深的法力的几位道友,都也免不了这一个浩劫。唯一对付的方法,除非去攻破这个‘落魂阵’,否则,就没有什么挽救的方法了。然而,联珠,这是何等不易办的一件事。试问,又岂是你的能力上所能够得到的呢?”甘联珠听了,更为默然,象似在思忖着一个什么好办法。蔡花香又说道:“你的能力虽有些儿够不到,但是我看你的那个妈妈,她的本领却要比你好上几倍,倘能从家中把她找了来,你们一同前去冒上一个险,这倒是无办法中的一个办法。联珠,不知你也能干这件事情么?”这时候,甘联珠的脸上,突然的显露出一派坚毅之色道:“为了要救你们二位老人家的性命,不论怎样的险,我都情愿去冒,就是不把那位妈妈找了来,也是一点没有什么关系的,请妈妈放心罢。”不知甘联珠究竟是独个儿去破阵,还是邀了那位妈妈来同去?

第一百四十四回 发孝心暗入落魂阵 凭勇气偷窥六角亭

话说甘联珠同了桂武走出了甘瘤子夫妇的病房以后,又去探视了一下红姑,不料也是一般的病倒了,并病得非常的沉重。甘联珠不免在心中忖量道:“果然我妈妈说的是实话,象姑母这样一个极有根基的人,也都会病得这般模样的了,这可见得镜清道人所布设的那个‘落魂阵’,是如何厉害的一件东西啊。”当下,她更是有上了一个决心,不论要经过如何的一种困难,她都得去这“落魂阵”中探上一遭,倘然侥天之幸,能破得这‘落魂阵’回来,那不但他的父母有重生之望,更不知救活了事少人的性命呢,万一事情竟是不济,连她自己都陷落在这“落魂阵”中,那她为了这许多人而死,也是很值得的,少不得江湖之上,将来都要把他甘联珠的这个名字传说了开去呢。只有一个问题尚待解决的,那便是,还是由也独个儿一人前往?还是真的去找了她那位妈妈来同去?讲到彼此有帮助的话,自以二人同去为是。不过,她的那位妈妈,现在并不就在这里,在这回家去一来回之下,少不得又要费上不少天的工夫。这中间究竟有没有什么变化,可就有些难讲了。待要和桂武商量一下,或竟是和着他一同去,又想到桂武的本领,并不见得怎样的高明。便是一起儿去,也不能有怎样的帮助罢?甘联珠正在这般的踌躇着,桂武却为了一桩事找智明和尚去了。

忽然间,从殿的那一头,走过了一个少年来,甘联珠虽不认识她,他却象似认识甘联珠的。

在点头招呼之下,即这么兜头的问上一句道:“你不是甘联珠小姐么?令尊和令堂这几天听说病得很为厉害,你莫非就为他们而来的么?”那少年不但认识她是什么人,并还明了了一切的情形,这倒使甘联珠有些骇诧起来,一时间不知应该怎样的回答。那少年又笑着说道:“甘小姐,你不是要去破这‘落魂阵’么?讲到你小姐的这一分能耐,要去破这‘落魂阵’,或者并不是怎样的难事。不过,有一点你必须注意的,你对于这邛来洞中的路径究竟熟不熟?这‘落魂阵’又设在洞中的那一部,你可知道么?”这二句话,可把甘联珠问住了。果然,她对于这些个事情,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不免更是把一张脸呆着。但在一个转念间,又想到,他既这般的向我问着,莫非他对于以上的这二点,倒有些知道的么?我不妨向他问上一句,因此,他先向那少年望上一眼,然后问道:“如此说来,你对于那边的情形,莫非倒是十分热悉的么?”

那少年一听到这个问句,好似入场应试的举子,得到了一个十分合手的题目,马上就可有很得意的一篇文章做出来,倒把他喜欢得什么似的,即向甘联珠回答道:“这个自然,我可说是在那边生长大了的,对于那边的情形,怎么还会有不热悉之理呢?你如果肯信任我的话,准由我领你前去就是了。”甘联珠又向他望上了一眼,似乎不能就决定下来的样子。那少年便又说道:

“甘小姐,你可不必疑虑得,须知我并不是什么歹入,我姓马,名唤天池,前儿令堂曾到洞中去探视过一遭,也是由我把内部详细的情形告诉于他的呢。”刚说到这里,远远的望见桂武已是从智明和尚那里走了回来。马天池也很是机灵,似乎已明了了甘联珠的心事,不愿把这些事情在挂武的面前提说得的,便匆匆的说道:“我看,此去以在晚间为宜,甘小姐如果真要去的话,今晚我在寺门外边等待着你就是了。”甘联珠微微的一点头,马天池也即走了开去。

到得晚间,甘联珠见桂武已是睡熟了,即把全身结束停当,又把一柄刀暗藏在身上,即偷偷的走出房来,到了大殿外的一个院子中。她是具有轻身纵跃的工夫的,这时候寺门虽是紧紧的关闭着,经不得她把工夫略略的一施展,早巳跃出重垣,到了寺外。在星月之下望了去,只见那个马天池果然已静静的等侯着在那里。一见甘联珠跃出墙来,即迎了过来道:“此去邛来山,如能驾云的话,那是不消片刻即到,倘然步行而往,可也有些路程。我们还是赶快上路罢。”途次,马天池又把洞中的内容,略略的给甘联珠讲解一下道:“这‘落魂阵’我虽没有亲自进去看过,却听说是设在洞后靠着西面的那一边。一切的情形,也和从前所传说的那‘八门金锁阵’相仿佛,共分着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门,凡是要走进这阵中去的,须拣着生、景,开三个门走,那是一点没有什么危险的。倘然误入了伤、惊,休三个门,不免要触到他们所暗设下的各种机关,结果难保不受重伤。至于杜,死二门,那是万万走不得酌,一旦误入以后,就决无生还之望了。现在,甘小姐你只要把这几句话牢牢记住,到得那边时,可说得决无妨碍的呢。”

甘联珠听到这话以后。默然了好半晌,好象要费上一点记忆力,把他牢印在脑海中似的,然后方又问道:“那么,这‘落魂阵’的总机关部,又设在哪里?我对于它的内容,虽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然照常理想来,它总该有上一个总机关部的罢?”马天池道:“不错,是有一个总机关部,那是一个很大的亭子,你一走进了这阵中,不沦从那一面望了去,都可望得见这个亭子,可是,你如果不谙习阵中的路径,不但尽管你怎样千回百折的绕走着,总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即,恐怕还有陷落在阵中的一种危险呢。在这亭子之中,却供设了一面‘落魂阵’的阵旗,和着一个招魂幡。在这阵旗之上,有一位邪神镇守着。招魂幡上,那是列满了许多被蛊人的年庚八字。你如能冲入这亭中,把这阵旗撕毁了去,再把这招魂幡夺了回来,那不但是令尊和令堂,凡是病倒在那云栖禅寺中的一般人,都有沉疴顿失,霍然而愈的一种希望了。”甘联珠听他如此的说下去,倒颇觉得津津有味,便又问道:“阵中的路径,又是怎样的,你可知道不知道?想来总有上一个秘诀的,要依着如何的步伐走了去,方可不致迷途呢?”马天池笑道:“这虽是极重要的一桩事情,其实,知道了它的秘决,却是简单之至。只要记着,红旗插在哪个地方,就向那个地方拐弯就是了。至于步伐,可毋须注意得,因为,你只要拣着生、景、开三个门走,那边是没有什么暗机关藏设在地下的,不论用怎样的一种步伐,都可安然前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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