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的邮件》第15/46页


  娜佳微微欠了欠身。
  阿尔西德・若利韦于是转身朝向他的同伴。
  “妹妹也不比哥哥差!”他说,“如果我是熊,我绝对不去惹这一对既可怕又可爱的兄妹!”
  哈里・布朗特脱帽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像根木桩一样一动不动。同伴的无拘无束使他显得比平常更加呆板生硬。
  正在这时,车夫回来了,他总算追上了那两匹马。他先是朝地上横躺着的那头令人惊叹的动物惋惜地看了一眼,因为他将不得不舍弃它,把它留给猛禽去啄食,然后他就去忙着把马重新套上。
  米歇尔・斯托戈夫于是向他讲述了这两个旅行者的处境,并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他,说要借给他们一匹套车的马。
  “随你的便,”车夫回答,“不过,得是两辆车,而不是一辆……”
  “好!朋友,”阿尔西德・若利韦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回答道,“我们将付给你双倍的价钱。”
  “走吧,我的小斑鸠!”车夫吆喝了一声。
  娜佳再次登上四轮客车,米歇尔・斯托戈夫和他的两个同伴步行跟上。
  三点钟了。狂风此时正处于逐渐减弱的阶段,所以在狭谷中不再像刚才那么肆虐,上坡路走起来很快。
  当天边露出第一缕曙光的时候,四轮马车终于与货车会合了,货车结结实实地陷在泥里,一直没到车轴。大家完全明白了,原来是挽马的轭圈狠狠地割了一下,使马车的前后两半分了家。
  大家用绳子把四轮客车的一匹侧马套在了四轮货车的车身上。两个记者重新在他们怪模怪样的马车的板凳上落座,两辆车马上就启动了。再说,它们只需顺乌拉尔山山坡而下,――这没有丝毫困难。
  六个小时以后,两辆车一前一后地到达了叶卡捷琳堡,在它们第二阶段的旅行中,没有发生任何不幸的事件。
  两个记者在驿站门口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们的车夫,他似乎是在等他们。
  这个可敬的俄罗斯人的确长着一张好看的脸,而且他一点也不尴尬,眼角带着笑容,朝他的两个乘客走过去,伸出手来向他们要小费。
  当时的真实情况使我们不得不这样说,哈里・布朗特的怒火以一种地地道道不列颠式的猛烈程度爆发出来,如果车夫没有谨慎地退后几步,就会有一记老拳,完全符合拳击规则,迎着他击过来,算是付给他的“小费”。
  阿尔西德・若利韦看到他气成这样,笑得都直不起腰来,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笑过一样。
  “可是他要得对,这个可怜的家伙!”他喊道,“他有这个权利,我亲爱的同行!如果说我们没能想出办法来跟上他,这并不是他的错!”
  他从衣袋里掏出几个戈比:
  “给,朋友,”他边说边把它们递给车夫,“收起来吧!你没有挣到这几个钱,这也不是你的错!”
  这对气呼呼的哈里・布朗特来说更是火上加油,他想向驿站站长提车夫的意见,并起诉他。
  “起诉,在俄罗斯!”阿尔西德・若利韦喊道,“可是,如果世事不发生什么变化的话,这个起诉您是看不到结果的!看来您是不知道那个俄罗斯乳娘的故事罗?那个向她乳儿的家里索要一年哺乳费的乳娘?”
  “不知道,”哈里・布朗特回答。
  “那么,您也不知道,当法庭宣布结案,判乳娘胜诉时,乳儿成了什么样子了?”
  “请问他怎么样了?”
  “他已经当上了轻骑兵卫队的上校!”
  听到这个回答,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至于阿尔西德・若利韦,他非常得意于自己敏捷的答对,从衣袋里掏出笔记本,微笑着记上这么一句准备进入俄罗斯词典的注释:
  “四轮货车,俄罗斯车辆,当它出发时,有四个车轮,――而到达时,就只有两个了!”

  第十二章 一次挑衅
  叶卡捷琳堡市位于乌拉尔山脉最东侧的斜坡之上,从地理上讲应是亚洲城市。可是它却划归彼尔姆市,因而也就成了俄罗斯欧洲部分的区划之一。这种行政上的划归方法想必有其存在的理由。比如,一大块西伯利亚的土地不是也被含在俄罗斯的大口之中吗。
  叶卡捷琳堡市建于1723年,是个相当庞大的城市。米歇尔・斯托戈夫还有那两个记者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交通工具。这里有帝国第一家铸币厂:它是矿产开采总指挥部所在地。因而叶卡捷琳堡市成了重要的工业中心,冶炼厂为数众多,还有铂和金的洗矿厂。
  当时,叶卡捷琳堡市人口激增。费奥法-可汗的游牧部落已侵占了数个省份,主要是从额尔齐斯河的西南直到土耳其斯坦边界的吉尔吉斯。大批俄罗斯人和西伯利亚人为了躲避鞑靼人的侵扰,从这些省份逃离,涌入了叶卡捷琳堡市。
  虽说到达叶卡捷琳堡市的车辆不多,可是从此地离开的却不少。现在,这种形势下,人们的确是不太想在西伯利亚的路上冒险的。
  在这种情况下,哈里・布朗特和阿尔西德・若利韦很快找到了一辆完整的四轮大车,来替代那辆好歹也算把他们带到了叶卡捷琳堡的半四轮车。米歇尔・斯托戈夫有四轮客车,所以穿越乌拉尔山的时候没受太多苦,只要套上三匹好马,它便能一路急驰,奔向伊尔库茨克了。
  一直到秋明,甚至到新扎伊姆,这条路都会是相当颠簸的,因为它所经过的是乌拉尔山前披起伏不定的土地。不过一过新扎伊姆便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了,一直要延伸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附近,跨越大约1700俄里(合1815公里)
  我们知道两个记者原本是要去伊希姆的,离叶卡捷琳堡有630俄里。他们要到那里打探一下事态的发展,然后穿越被侵占的地区,也许两人一起,也许单独行动,让猎手的本能把他们带到某一条路线上去。
  可是米歇尔・斯托戈夫能选择的道路却只有这一条,从叶卡捷琳堡到伊希姆,然后通往伊尔库茨克,不过他不用打探消息,相反他还想避开被侵占的地区,所以他决心路上不在任何地方停留。
  “先生们,”他对两个新旅伴说,“我很高兴能与两位同路一段,不过我得先告诉你们,我急着要赶到鄂木斯克,和我妹妹一同去跟我们的母亲团聚。谁知道鞑靼人会不会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占领了鄂木斯克呢?所以我只会在换马的时候才在驿站稍作停留,我要日夜兼程!”
  “我们也打算这么做,”哈里,布朗特说。
  “好吧,”米歇尔・斯托戈夫说。“抓紧时间吧,去租一辆或买一辆车,要……”
  “要它的后轮,”阿尔西德・若利韦接下去说,“能和前轮同时到达伊希姆。”
  半小时后,能干的法国人很容易地找到了一辆四轮客车,和米歇尔・斯托戈夫的那辆相仿,两个记者立即登上了车。
  米歇尔・斯托戈夫和娜佳也上了他们的车,中午时分,两驾马车一同离开了叶卡捷琳堡。
  娜佳终于来到了西伯利亚,走上了通往伊尔库茨克的长路!这个利瓦尼亚姑娘脑子里想的什么呢?三匹快马带她穿越这流放之地,她的父亲被迫生活在这里,也许还要度过许多个年头,在这远离家乡的地方!她几乎没看见展现在眼前的大草原,有一刻完全没有看到,因为她的视线越过了地平线,在那一边寻找着父亲的脸庞!马车以每小时15俄里的速度飞奔,对这与东西伯利亚迥然不同的西西伯利亚地区的景色她一点儿也没留意细看。这里开垦的土地很少,土壤贫瘠,至少表层是如此,深层则蕴藏着大量的铁、铜、铂和金。所以到处都在进行工业开采,农业设施却很少。既然用地雷和镐头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哪里还找得到人来耕地、播种和收割呢?这里,农夫让位于矿工。到处是十字镐,却看不到一把铁锹。
  有时娜佳的思绪从遥远的贝加尔湖区回转到眼前的境况。父亲的形像模糊了,出现在眼前的是慷慨的旅伴,先是在弗拉季米尔的铁路上,天意使他们第一次相逢。她回忆起他在旅途中对自己的照顾,到达下诺夫哥罗德警察局,他友好地与她交谈,不拘礼节地称呼她为妹妹,过伏尔加河时他的殷勤照料,还有乌拉尔山中那个可怕的暴风雨之夜他所做的一切,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她的安全!
  娜佳想的是米歇尔・斯托戈夫。她感谢上帝及时为她的旅途送来一位强有力的保护者,一位慷慨而又谨慎的朋友。在他的身边,他的保护下,她感到无比安全。亲兄弟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了!现在她不再惧怕任何困难,深信自己能到达目的地。
  米歇尔・斯托戈夫一路上沉思默想,不大言语。他也在感谢上帝,与娜佳的相遇使自己可以做一件好事,同时又能把自己隐藏起来。姑娘的无畏镇定让勇敢的他十分喜欢。她为什么不是他的亲妹妹呢?他对这个美丽而勇敢的女伴充满了敬佩和怜爱。他感到她是那种为数不多的、心灵纯洁、可以信赖的人。
  然而,对于米歇尔・斯托戈夫来说,一踏上西伯利亚的土地,真正的危险就开始了。如果两个记者判断正确,也就是说,伊万・奥加莱夫已经越过了边界的话,那就要极端小心谨慎地行事了。情况已发生了变化,因为西伯利亚各省肯定有大量的鞑靼间谍在活动。一旦他的身份被发觉,让人知道他是沙皇的信使,那他的使命就完不成了,甚至连性命也难保!米歇尔・斯托戈夫感到肩上的责任更加沉重了。
  头一辆车里的情形即是如此,后面一辆车里如何呢?一切正常。阿尔西德・若利韦寡言少语,哈里・布朗特则干脆只用单音节词来回答。两人各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各自记录着路上发生的几桩小事,在穿越西西伯利亚最初几个省份的旅途中发生的这几件事都是大同小异的。
  每到一个驿站,两个记者就下车与米歇尔・斯托戈夫待在一起。用不着在驿站的房子里吃饭的时候,娜佳就一直在车里坐着。需要吃午饭或晚饭时她便下车到桌上就餐。不过她始终很拘谨,几乎不参与大家的交谈。
  阿尔西德・若利韦觉得这个利瓦尼亚姑娘很迷人,他表现得十分殷勤,不过从没有什么越礼的地方。如此艰苦劳累的旅行,这个姑娘都默默地挺了过来,他不由对她的毅力十分佩服。
  米歇尔・斯托戈夫对这些不得不做的停留不甚满意。所以每停一下他都急着重新出发,催着驿站的站长和车夫赶紧给车套上马。匆匆地吃过饭,――对于喜欢细嚼慢咽的哈里・布朗特来说这种吃法实在是太快了――就又出发了。两个记者也像被牵着的鹰似的,因为他们要付很多钱,照阿尔西德・若利韦的话来说,付的是“俄罗斯之鹰”。①
  ① 金币,相当于5个卢布。卢布是一种银币,相当于100戈比,即3法朗20生丁。
  不用说哈里・布朗特对姑娘不置一词。在这个问题上他从不与同伴争论,这可是罕见的。这个令人尊敬的绅士不习惯于同时做两件事情。
  有一次阿尔西德・若利韦问他觉得这利瓦尼亚姑娘有多大。
  “哪个利瓦尼亚姑娘?”他一本正经地问,眼睛半闭着。
  “还用说!尼古拉・科尔帕诺夫的妹妹嘛!”
  “这是他妹妹?”
  “不,他奶奶!”阿尔西德・若利韦答道,对方的漫不经心让他有点儿不知所措,“你说她有多大?”
  “我又没看着她生下来,我怎么会知道!”哈里・布朗特简单地答道,活脱脱一个不想惹事的人。
  两辆车所经之处几乎荒无人烟。天气不错,云彩只遮住了半个天空,气温总算可以忍受了。要是车子能再固定得牢靠一些的话,这些旅客就再没什么可抱怨的了。它们跑起来像俄罗斯境内的驿站马车,也就是说速度让人惊叹。
  不过这个地区之所以看起来像被废弃了似的,是由当时的各种情况所决定的。田地里屈指可数的几个西伯利亚的农民,面色苍白,神情凝重,曾有一个著名的女游客把他们比作没有傲气的卡斯蒂利亚人,这比喻是很贴切的。不时可以看到已空无一人的村落,表明鞑靼人的迫近。村民们赶着羊群、骆驼和马匹逃往北方的平原。吉尔吉斯游牧部落的几支,始终忠于俄国,也已经把帐篷迁到了额尔齐斯河和鄂毕河以西,以期逃脱入侵者的劫掠。
  幸好驿站依旧照常运行,电报线没断的地方照常营业。在每个驿站,站长都按规定提供马匹,每个电报站,坐在窗口的职员也及时发送顾客交给他们的电报,只有为了先发国家电报才可能延误一下。所以哈里・布朗特和阿尔西德・若利韦发了大量电报。
  所以到现在为止,米歇尔・斯托戈夫的行程是令人满意的。这位沙皇的信使没有遇到任何延误。如果他能成功地绕过费奥法-可汗率领的鞑靼部队中已经挺进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附近的尖兵,他确信自己一定能赶在他们之前到达伊尔库茨克,而且所用的时间之短可以创下一个记录。
  离开叶卡捷琳堡的次日早上七点,两辆马车到达小城土鲁古斯克,行程220俄里,可以说一路无事。
  他们在小城吃了半个钟头的午饭。饭后他们又出发了。快速度的奥秘在于他们多付的那些戈比。
  同一天,七月二十二日,下午一点,两辆马车来到60俄里外的秋明。

当前:第15/46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