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皇的邮件》第17/46页


  “现在你打不打,胆小鬼?”男子又问,举止更加粗俗不堪。
  “不!”米歇尔・斯托戈夫说,他一动不动,直视着对方的双眼。
  “给我换马!就现在!”男子说。
  然后他走出屋子。
  驿站长带着不满的神情看了看米歇尔・斯托戈夫,耸耸肩跟在男子后面出去了。
  这件事使记者们对米歇尔・斯托戈夫产生了不良印象。他们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这强壮的年轻人就这么被动挨打,受这种侮辱竟然忍气吞声!他们朝他行了个礼便离去了。阿尔西德・若利韦对哈里・布朗特说:“我真不敢相信,一个能把乌拉尔山的熊开膛破肚的人竟干出这种事来!人的勇气是不是真的只在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场合才有?搞不懂!看了这个,我们这种人大概就差去做农奴了!”
  片刻过后,车轮声和马鞭声响起,套好了马的驿车飞快地离开了驿站。
  驿站厅里只剩不动声色的娜佳和仍在发抖的米歇尔・斯托戈夫。
  沙皇的信使坐了下来,双臂仍交叉在胸前,仿佛一尊雕像。在他刚强的面庞上,苍白褪去了,泛起一股红晕,但并不是羞惭的红晕。
  娜佳深信,这么一个人在如此大的侮辱面前都不为所动,这其中肯定有充分的理由。
  上次在下诺夫哥罗德警察局,他曾走到她身边,这次俩人则换了位置,是姑娘朝他走来:“把你的手给我,哥哥!”
  说着,她伸出手指,用慈母般的动作抹去了他眼中迸出的一颗泪珠。

  第十三章 责任高于一切
  娜佳猜想,米歇尔・斯托戈夫的所有行动都出于一个目的;由于某种她不知道的原因,他不能够任意而为,他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力,正是由于这样,他才英勇地忠于责任,受到奇耻大辱也默默忍受。
  娜佳并未要求米歇尔・斯托戈夫做任何解释。她向他伸出的手不是已经回答了他可能会说的一切吗?
  整个晚上米歇尔・斯托戈夫都默不作声。第二天上午之前驿站不可能有快马了,得在驿站停留整整一宿。娜佳可以利用这一晚好好休息一下,专门给她准备了一个房间。
  姑娘本来是不愿意离开同伴的,可是她觉得他需要自个儿待着,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
  可是临走的时候,她又忍不住要和他道别。
  “哥哥,”她小声地说。
  但米歇尔・斯托戈夫用手势止住了她。一声长叹堵住了姑娘的喉咙,她转身离去。
  米歇尔・斯托戈夫没有睡,他是睡不着的,一刻也睡不着,被那个粗暴的家伙鞭打的地方对他来说好像火烧火燎一般。
  “为了祖国,为了沙皇!”在晚祷的最后他小声说。
  不过他还是有一股遏制不住的欲望,想知道打他的这人究竟是谁,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至于他的面容,那轮廓是如此清晰地刻在了米歇尔・斯托戈夫的脑海中,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叫人去找驿站长。
  驿站长随即来到,他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西伯利亚,他神情傲慢地注视着年轻人,等他发问。
  “你是本地人吗?”米歇尔・斯托戈夫问。
  “是。”
  “你认识抢了我的马的这个人吗?”
  “不认识。”
  “你从没见过他?”
  “没有。”
  “你觉得他会是什么人呢?”
  “一个会让别人听命于他的老爷!”
  米歇尔・斯托戈夫的目光如利剑一样刺入西伯利亚人的心,但是他的眼睛并未眨一眨。
  “你敢骂我!”米歇尔・斯托戈夫叫道。
  “是的,”西伯利亚人答道,“因为有些冒犯,即使一个普通商人也不会挨了打不还手的!”
  “你是说鞭打吗?”
  “是鞭打,年轻人!我的年轻和我的勇气都使我有资格告诉你这一点!”
  米歇尔・斯托戈夫走到驿站长面前,两只有力的大手放在他的肩上。
  然后,他用格外平静的语调说:“走开,朋友,走开!不然我会杀了你的!”
  这回驿站长明白了。
  “我倒喜欢看他这样,”他嘟囔了一句。
  他没再说什么,走了出去。
  第二天,七月二十四日,早上八点,马车套上了三匹骏马。米歇尔・斯托戈夫和娜佳坐上车,一个拐弯之后,给他们留下可怕回忆的伊希姆便消失在身后。
  在这条去往伊尔库茨克的路上,每到一个驿站米歇尔・斯托戈夫都发现那辆轿式马车已先他而至,而车上的那个男人也和他一样急着赶路,一刻不停地在大草原上飞驰。
  下午四点,在75俄里外的阿巴茨卡娅站,他们要渡过伊希姆河,这是额尔齐斯河的一条重要支流。
  这次比过托布尔河要困难些。因为伊希姆河的这一段水流相当湍急。在西伯利亚,一到冬季草原上的河全都要结数尺厚的冰,要过去是很容易的,旅客们甚至觉察不到它们的存在,因为无垠的白雪覆盖了整个草原,河床也看不见了。可是在夏天渡河困难就大得多了。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才渡过伊希姆河――米歇尔・斯托戈夫因此十分气恼,尤其是从船夫口中听到的鞑靼兵的消息更叫人不放心。
  消息是这样:费奥法-可汗派出的侦察兵似乎已出现在伊希姆河下游西岸,托布尔斯克政府辖区的南部。鄂木斯克城危在旦夕。听说在吉尔吉斯游牧部落聚居区的边界俄罗斯军队和鞑靼部队已经交了火――俄罗斯部队在交火中处于下风,因为他们在那个地区力量太薄弱了。于是部队撤退,随之而来的是该省农民的大迁徙。人们讲述着侵略者的骇人兽行,洗劫、抢掠、杀人、放火,这是鞑靼人的战争模式。到处人们都在躲避费奥法-可汗的先遣队。听到村镇人口的大流失,米歇尔・斯托戈夫最担心的就是到时候找不到交通工具,所以他要火速赶到鄂木斯克,鞑靼侦察兵正沿额尔齐斯河谷而下,也许从鄂木斯克出来以后他能赶在他们前头,一路无阻地到达伊尔库茨克。
  他们刚才渡河的地方,就是军事上所称的“伊希姆一线”的终点。这条线上遍布塔楼和木头建的防御工事,从西伯利亚的南部边界一直延伸约400俄里(合427公里)。这些工事以前驻扎着哥萨克的小股部队,保护这一地区不受吉尔吉斯人和鞑靼人的侵扰,可是后来莫斯科政府自以为这些部落已完全归顺,便废弃了这些本来可以发挥巨大作用的防御工事。大部分工事刚刚被夷为平地,顺着船工们所指的方向,米歇尔・斯托戈夫看到南方的地平线上升起了滚滚浓烟,那是越来越近的鞑靼先头部队。
  车辆和马匹一踏上伊希姆河右岸,就立刻以全速重新奔上草原大路。
  晚上七点,天空阴暗。几阵急雨落下,灰尘被打掉了,路面变得更易于跑马。
  从伊希姆驿站出来以后米歇尔・斯托戈夫就一直一声不吭。但他留心不让娜佳太累,虽然姑娘自己对这马不停蹄的奔波并没有抱怨一句,她恨不得能让马儿生出翅膀来,内心有一个声音对她说她的同伴比自己更急着赶到伊尔库茨克去,可现在他们离目的地还远着呢!
  她又想,如果鄂木斯克已经被鞑靼人占领了的话,米歇尔・斯托戈夫会多么担心住在该城的母亲啊,正因为如此他才急着要赶到她身边去。
  有那么一会儿,娜佳觉得应该和他谈谈年迈的玛尔法,谈谈她在严峻的事变中将会多么孤独无助。
  “自从敌军入侵以后你就再没母亲的消息吗?”她问。
  “没有一点儿消息,娜佳,我收到的最后一封信是母亲两个月前写的,但那封信里她带给我的是好消息,玛尔法是个充满活力的女性,勇敢的西伯利亚女性。尽管她年事已高,她的精神力量丝毫未减,她知道如何承受苦难。”
  “我要去看她,哥哥,”娜佳激动地说,“既然你对我以兄妹相称,那我也算是玛尔法的女儿了!”
  她见米歇尔・斯托戈夫不回答,便又说:“也许,你母亲已设法离开了鄂木斯克?”
  “有可能,娜佳,”米歇尔・斯托戈夫回答,“我倒希望她已经到了托布尔斯克,老玛尔法痛恨鞑靼人。她很熟悉大草原,她什么都不怕,我希望她拄着拐棍,顺额尔齐斯河而下。她对整个地区都了如指掌,从前她和我父亲一起不知从这块土地上来来回回多少次了,我小时候跟着他们也不知多少次穿越西伯利亚荒原了!是的,娜佳,我希望母亲已离开了鄂木斯克!”
  “你什么时候去看她?”
  “我……我回来的时候再去。”
  “可是,如果你母亲仍在鄂木斯克的话,你不在那儿停一停,好去拥抱、亲吻她一下吗?”
  “我不去了!”
  “你不去?”
  “不!娜佳!”米歇尔・斯托戈夫回答,他的心砰砰直跳,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回答姑娘的问题了。
  “你说不!啊!哥哥,如果你母亲在鄂木斯克的话,你到底为什么不去看她呢?”
  “为什么,娜佳!你问我为什么?”米歇尔・斯托戈夫叫起来,声音变得和平常那么不一样,姑娘吓得一哆嗦,“跟我忍受那个混蛋的欺侮还不是同样的原因!他……”
  他说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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