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亮的晚上》第47/94页
走的时候,根本不需要带走什么,不欠国维什么。
等他回来,即时要把握机会,同他说清楚。
国维进屋,看到夕阳普照,发呆。
"海湄,海湄。"他大叫。
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名字,从来不是一个人。
没有人发觉我的血肉,直到今日。
"我有话同你说。"
我望向他。
近看实在是不行了。像一些中年艳妇。国维也喜日夜都戴大墨镜,企图遮一遮鱼尾纹与雀斑,更加会双眼无神。额头布着横纹,牙齿尤其坏,烟吸得太多,焦油积聚牙缝,所以他不爱笑。
认识他吗?十年共处一室的人。
我开口:"我先说。"
"你有什么话要说?"
国维不信洋娃娃也有发表意见的需要。
"我决定离开这个家。"
屋里忽然静下来。
一圈阳光射在我脚下,随灰尘打转,我有点晕眩。终于说出口了,原来并不是太难,不过是一句话。
内心很平静很麻木,不是要等国维批准,只是知会他。
过很久很久,他问:"永远离开?"
我点点头。
他发火,大声说:"我问你是否永远离开?"
"你看见我点头。"我不会同他吵。
"到什么地方去?"
"总有地方。"
"跟谁?"
"没有人。"我挺挺腰,倔强而镇静。
"好,好!"
再过半晌,他还在说:"好,好。"
我的事已经完了,转头走开。
他挡在我面前,"就是这样?"
"我恐怕是。"
"你同你母亲一模一样!"国维咬牙切齿地说。
我没回答,他要侮辱我,激怒我,与我大吵。
我不打算回敬。
幸亏我没有孩子,她不必循我的老路,受我之痛,受我之苦。
当然,也与我身受之狂欢狂喜无缘。生命是公道的,可惜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