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血伏龙》第11/165页


箭雨狂飞,高下相持,过了一顿饭的时候,东南角上突然鼓乐喧大,黄尘大起,一簇人马漫天匝地而来,史存明以为是满清的大军,暗中叫道:“不好!今番休矣!”征尘影里现出旗帜,几个维族战士抬头一望,不禁大喜狂叫道:“妙呀!大和卓木酋长来到!”

大和卓木酋长名叫做亚巴克,是小和卓木酋长亚图特的堂兄,这次清兵向回疆大举入侵,亚巴克为了联合回疆各族抗清,亲自跑到喀什葛尔城去,见着了罗布族酋长唐刺古,请求帮助,唐刺古是大和卓木的妻舅,也是香妃娘娘的胞兄,立即答应出兵,并且命令葱岭各部酋长,一同协力作战,不到半个月内,答允出兵的有塔山部酋长盂萨,萨马儿部酋长哈雷,恰堪部酋长葛士达,只有巴达克山酋长当年求婚香妃不成,挟嫌在心,不肯出兵,可是南疆四大部的联军合起来有三万多人,连同大和卓木本身部众,差不多有五万人了!大和卓木因为天山前线吃紧,立即统领各族联军三万,昼夜兼程,增援小和卓木部兵马,刚好开到大山之下,便遇着了小和鱼木部下的败兵,亚巴克勃然人怒,下令驱军向清军迎击,草原上重新展开了一场惨烈血战!

兆惠手下的兵马,虽然有一十二万人,可是过了天山,追入南疆草原的,不过是一万五六千名先锋部队,这万多人除了搜索残余,主要的还是掳劫牛羊,寻觅妇女,分散成了许多小股,一旦遇着数万回兵,排山倒海似的杀来,哪里抵挡得住,纷纷后退,抢在前头的几千名清兵,很快的被回兵围住,统统杀个清光,佟大寿带来这几百名清兵,看见尘头大起,敌人如风卷云涛的杀来,哪还有心恋战,立即放弃了对沙丘的包围,狼狈向东逃去!

史存明看见来了援救,他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疲倦,立即由沙丘上追了下来,向前冲杀,这一仗真是杀得昏天黑地,史存明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敌人,双手和宝剑都被血沾满,方才住手,他大笑了一声,精疲力尽,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就在沙场上呼呼睡熟,旁边还有许多清兵死尸,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再说史存明在战场上不知睡了多少时候,方才醒转过来,只见满天星斗,原来已近子夜,夜风如剪,侵肤起栗,他立即跳起来,但又觉得自己身子软绵绵的,知道精力消耗太甚,赶忙盘膝在地,运起峨嵋派的坐功来,调气运血,增养精神,过了半晌,方才气力复原,史存明自言自语道:“刚才好一场惨烈恶战,双方人马到哪里去了!”忽然一阵夜风吹来,风中带来女于啜泣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子低低的劝告,少年壮士吓了一跳!在这个死寂如墟墓的战场上,怎的会有女子哭声,难道鬼魂出现?

史存明一向不信神鬼,站起身来,侧耳细听,哭声起自旁边不远一个土丘下,少年壮士拔出宝剑,直走过去,距离渐近,人声也渐渐听出来,只见一个女子说道:“福晋,事情到了这样,哭也没有用了!在这里蹲一晚,天亮之后,我们找路走吧!”另一个女子道:“咳!我不成了,没有马匹,臂上又受了箭伤,叫我怎样走呢?万一撞着回子,哪里还有活命,不如死了干净!”史存明几乎叫出声来,原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兆惠将军的侧福晋贺兰明珠,也是十几天前,在雪崩后救了自己性命的女恩人,今日居然会在战场上,真是莫名其妙的一件事哩!

史存明立即绕向土丘的正面,真个一点不错,土丘下面横躺了一匹死马,马腹上坐着两个女人,一个旗装少妇,正是贺兰明珠,还有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子,大概是贺兰明珠身边的侍女,手里还拿了一把明晃晃单刀,那侍女一见有人来,霍地跳起,把手中刀一扬,娇声叱道:“哪一个胆敢侵犯我的主母,我跟他拼了命!”史存明摇手道:“不要动手,我正是被你主母救过性命的史存明,现在来救你们,没有一点恶意!”

贺兰明珠哎呀一声,睁开明如秋水也似的双眸,她看清楚了史存明的容貌,娇喊一声,伸双手扑了过来,撞入史存明的怀里,史存明略微侧了侧身子,伸手向她腰肢一扶,柔声说道:“夫人,不用害怕,我保护你回去!”贺兰明珠仿佛离了乳的孩子,哇一声掩面痛哭起来,那侍女还不放心,走到史存明的身边,期期艾艾的说道:“你你,你是我们的对头,连我们的副统须也杀掉了,你会救我的主母,她是兆大将军的侧福晋呀!”

史存明如遭雷击,陡的跳了起来,把贺兰明珠一推,贺兰明珠扑通一交,跌倒在地!史存明睁大了眼睛,厉声说道:“怎的!你是兆惠贼子的小老婆!”他想起兆惠是清军的主帅,也是乾隆皇帝派来屠杀回疆牧民的刽子手,他带领的满洲八旗精兵,旋风似的扫过草原,杀入天山,不知杀掉了多少回人,焚烧了多少帐幕,现在他的爱妾落在自己手里,岂可以轻易放过?

可是他回心一想,十几天前,贺兰明珠清如银铃的声音,仿佛又由他的耳边响起来:“满洲人并不是个个都坏,他们并不是个个甘心情愿替皇帝打仗!”史存明暗中想道:对了,满洲人并不是个个都坏,即如眼前这一个娇怯的女人,她的行为跟她丈夫刚刚相反,当日自己被清军卫士追逐,几乎丧命,全靠她把自己救起来,还收藏在帐幕里,过了一日一夜,跟自己说了许多心腹话,自己岂可以恩将仇报,史存明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大过粗暴了!只听见贺兰明珠抽抽咽咽的哭道:“不错,我是兆惠将军的小老婆,现在打散了队,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又冷又饿,你快把我一剑杀了吧!”

史存明十分内疚,插剑入鞘,伸手把贺兰明珠扶起来,面有愧色的说:“夫人,我史某失言了!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承夫人救了性命,当日还说了结草衔环,必图报复这两句话,言犹在耳,岂敢忘心、请起来吧!我把夫人送回去!”贺兰明珠方才拭泪起立,史存明见她哭得像带雨梨花一般,倍加怜悯,他又看见贺兰明珠左肩扎了一幅蜀锦,鲜血嫣红,急忙说道:“夫人受伤了么?我这儿有金创药哩!”

贺兰明珠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用药裹创了,不用费心,你带路吧!蝶儿,你来扶我!”那名叫蝶儿的侍女,连忙过来,搀住了贺兰明珠受伤的左肩,贺兰明珠一看四外景物,登时吓得金莲发软,两脚无力,原来眼光所及,几十丈纵横一片地面,横七竖八,全是清兵死尸,有的头破脑裂,有的肢体断缺,血肉模糊,惨不忍视,被那惨白的月华一映,越觉得肌肤起栗,恐怖异常,贺兰明珠哎呀了一声,自言自语说道:“这就是战争么、多惨酷呀!为什么要人杀人,无贵无贱,做了沙场上的枯骨,他们的魂魄死而有知,一定痛恨自己糊涂哩!”她接着又念道:“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史存明看见贺兰明珠念出唐诗来,不禁嗤的一笑,说道:“夫人,男儿志在四方,如果是誓扫匈奴,实在是应该不顾身的,可是你们的满清皇帝,好大喜功、穷兵默武,劳师万里,进侵回疆,可怜无数清兵,暴骨黄沙,长伴白杨衰草,单是这一场大战,中原已经增添了不少孤儿寡妇,夫人,你还是回去劝劝将军,大家息兵停战吧!”贺兰明珠如梦初觉,说道:“是是,我应该回去劝一劝大将军,叫他不要打这劳什子的仗!”

史存明道:“夫人,你怎的会到战场上呢?兵凶战危,打仗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呀!”贺兰明珠吁了一口气道:“我如果知道战争这样惨酷,不止不上战场,也不到西域来了,当我们大军冲过天山的时候,我一时见猎心喜,要看看天朝军队追奔逐北的雄风,带了儿个侍从由后军上来,哪知道你们的军队杀回来了,万骑奔腾,天昏地暗,我被乱军冲得头晕脑胀,侍从完全失散!坐马中箭倒毙,我的左肩也中了箭,打个跟头,翻人士沟里面,叫天不应,叫地不闻,喊了半天,几乎叫破喉咙,方才来了蝶儿,把我由土沟里面拖出来,又伤又饿,天色黑下来了,如果不是遇见了你,那真上……”她还要说下去,前面涌起一片火光来,有人高声叱喝道:“是哪一个?快报姓名,不然的话,咱们可要放箭了!”

贺兰明珠吓一大跳,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史存明知道来的是大和卓木部下的回兵,挺身上前,操维语高声大叫:“不要放箭,是自己人!”对面火光一闪,走过十多个回人战士来,这些战士个个五色丝中包头,身佩长刀,原来是恰堪族的骑兵,当先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少年,面孔黄瘦,眼珠浮动,穿了一身名贵貂裘,他望了史存明一眼,看见史存明带着两个如花美貌的青年旗装女子,不禁心中一动,这少年正是恰堪族酋长葛士达的儿子,名叫做葛布林,性好渔色,他向史存明厉声说道:“你这混账东西,居然敢冒充自己人,你如果是自己人,怎的带着两个满洲姑娘,要带她到哪里去?你快说!”

史存明气向上冲,不过他仍然忍耐,说道:“我不是冒充的,我名叫史存明,是金弓郡主孟丝伦的部下!”葛布林忽然冷笑起来,说道:“你拿金弓郡主的名头来吓我,不行,你是奸细,这两个满洲姑娘由我带回去!”

原来这一位小酋长葛布林,几年前曾经派人到小和卓木酋长的那里,向孟丝伦提亲,被孟丝伦一口拒绝,所以他对金弓郡主犹有余忿,他看中了贺兰明珠的姿色,要把她带回去做自己第四位夫人。(伊斯兰教习俗,一个男子可以娶四个妻室)当然要把史存明吓走,哪知道史存明是个何等人物、哪里肯受葛布林的骗吓,他把胸脯一挺,手按剑柄喝道:“胡说:她不是你的俘虏,又不是你亲自捉拿的,凭什么要带她回去叶南疆草原上的牧民,有一个牢不可破的陋俗,双方交战,哪一个战士生擒俘虏了敌人,是男的便做奴隶,是女的便做婢妾,史存明在孟丝伦的军队里混了一个时期,知道有这陋俗,他看出葛布林起了不良之心,听以拿这话来压他。

葛布林哈哈狂笑道:“我是恰堪族的小酋长,你是个汉蛮子,凭这一点,我就要这两个美女!”史存明还未回答,葛布林突然觉得眼前一花,砰砰两响,一名恰堪族的武士,已经被抛出两丈以外!

原来史存明跟小酋长葛布林对话时,葛布林身边一个武士,有心要讨好小酋长,突然一个箭步,窜到史存明的身后,左臂一勾他的头颈,右拳一抵他的肋下,就要使用摔跤手法,把他推跌在地!哪知道史存明是智禅上人的高足,哪里会被他这一下暗算着,少年壮士立即一个躬腰曲背,反时一撞,顶中这名武士胸口的气门穴,这武上当堂两手一松,史存明翻身一把,甲个“三环套月”手法,抓住这武士的右臂,向外一抛,这武士活像断了线的纸鹞一般,飞出一丈七八,跌了个屁股朝天,四肢着地!

葛布林吓一大跳,又有两个恰堪族武士猛扑过来,要擒捉史存明,史存明反手一甩,摔倒一个,再一抬腿,将第二个踢了个大跟斗,其余的战士不禁大哗,正在蜂拥向前,倚多为胜,葛布林喝了一声:“且慢!”

沥血伏龙--第十二章莺嗔燕叱玉女折飞龙第十二章莺嗔燕叱玉女折飞龙他向史存明强笑道:“青年人,我瞧你带着这两个满洲姑娘,就知道你不曾娶老婆了!罢罢罢,我跟你两人对分,每个人要一个!”葛布林说着用手一指贺兰明珠,笑道:“我要这个!”又指指蝶儿道:“这个年轻的给你!”

蝶儿羞得粉面通红,史存明勃然大怒骂道:“放屁!我史存明顶天立地,岂是好色贪淫的人,你趁早给我让路,不要瞎缠,以免伤了和气!”葛布林见他半点不买账,怒火冲天,喝道:“岂有此理,给你面子不要,孩儿过来,把这个子宰了!”二三十个恰堪族武士齐齐上前,长刀竞举,史存明因为对方是到来协助大小和卓木作战的,非到万不得已时候,不愿伤人,他抽出断虹剑来,剑锋闪电似的一旋,叮叮当当,一阵断金斩玉的声响,七八个武士手中的长刀,同时被史存明的宝剑削折,其余的武十看在眼里,不禁大惊后退!

葛布林看见史存明用是斩铜削铁的宝剑,一腔盛气当堂消失大半,知道不能够和他作对了,只好高声喝道:“孩儿住手!”他制止了自己部下的轻举妄动,再向史存明道:“好好,就凭你这一柄宝剑和一身本领,我让你过去吧!”史存明看见对方已经服软,也自不为己甚,拱手说道:“承让承让!”恰堪族的武士,果然让开路来,史存明吩咐蝶儿扶着贺兰明珠走过,自己仗剑断后,他刚才走出三十步,葛布林突然喝道:“小子!归西去吧!”把手一扬,嗖嗖,两支标枪脱手抛出,朝着史存明后心飞到!

史存明眼看四面,耳听八方,标枪呼的一响,他已经回过身来,双手迎着标枪一抄,已经把两支三尺长的棱头标枪,接在手里,史存明看见葛布林居然用这种卑鄙阴险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不禁勃然大怒,叱了一声:“狗贼!”反手一甩,两支标枪朝着葛布林的面门胸口反射回去,疾如闪电,葛布林立即振臂一迎,他满心要学史存明使用的手法,接住自己的标枪,哪知道史存明这一回掷的力量,劲猛十足,标枪两颗雪亮枪头,齐齐扎入葛布林的胸膛,这葛布林武功和史存明相差很远,要想依样胡芦接住标枪,那里能够?他一下抓住了枪身前半截,可怜恰堪族小酋长,哎呀的喊了半声,便自倒身死在地上!

小酋长这一死并不打紧,恰堪族武士大动公愤,不要命的冲上来,史存明看见自己用标枪掷死了葛布林,非常后悔,因为自己这一举措,可能破坏南疆各部牧民的团结,给满清敌人一个可乘的机会,但是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先下手为强,一声叱喝,连人带剑,冲人恰堪族战士人丛里,跳高窜矮,兔起鹘落,只听见一阵叮当叮当的声响,和扑通咕咯倒地的声响,原来史存明使出一套独特的打法来,上面用飞龙剑削断对方的兵刃,下面用旋风扫叶腿勾扫对方下三路,这些武士如何是他敌手,刹那之间,二十多人完全被史存明削断兵刃,踢得七仆八倒,被他踢倒的人个个满身酸疼,躺在地上,挣扎不得,少年壮士看见他们个个面面相视,丧失了战斗能力,方才冷笑说道:“你们听着!我并不是有意杀你们的小酋长,不过他自己居心险恶,暗算伤人,我为着自卫起见,失手把他打死,这件事我返回大营里,自有交代,现在可要失陪了!再见!”他说罢头也不回,引着贺兰明珠和蝶儿两人,直向前面走去。

贺兰明珠经过刚才一番大变,面无人色,良久良久,方才樱的一声,痛哭起来,史存明道:“夫人,前面是一路坦途了,再也没有险阻,不用哭啦!”贺兰明珠吸位道:“壮士,我不是哭这个,一个女人长得好看一点,就偏偏有许多魔障,我我我,我真是生来要受这些磨难!”她忍不住双手捧面,痛哭起来,史存明是个鲁男子,不善言词,被她这样一哭,不禁手忙脚乱,呆然木立,莫知所措,少年壮士心里暗想,她做了兆惠将军的侧福晋,吃不尽珍懂百味,穿不完绸缎绫罗,享受人间繁华富贵,还有什么不够称心快意的地方?今日不过在战场上受了一点虚惊恐吓,便说什么孽障磨难?史存明呆呆的想着,好比丈八金刚,摸不着自己的头脑!其实贺兰明珠是清朝有名的才女,唯其是有才的女子,才多愁善感,“红楼梦”里面的林黛玉,不就是这样一个造型么?她下嫁给兆惠,表面上是享尽繁华,其实兆惠是个粗犷武夫,绝对不解温柔,何况频年以来,东征西讨,戎马倥偬,贺兰明珠已经有“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感觉了!今日她为了徘遣闺中寂寞,跟随大军来到塞外,无意中遇着了史存明,史存明调傥的容貌,大方的谈吐,都使她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心理,她心底下燃烧着青春之火,换句话说,贺兰明珠正需要史存明这样一个青年男子来慰藉!不过这个意思,她哪里能够宣之于口,史存明却又像木偶似的站着,不懂感情,所以贺兰明珠哭得更加厉害!

侍女蝶儿看见主母哭得这样伤心,她到底是个女儿家,看出几分来了,蝶儿向史存明努了一努嘴唇,说道:“你这个人呀,单就懂得厮杀,我主母哭成这个样子,你还不过来安慰她一下么?”史存明浑金璞玉,不懂得蝶儿这几句话,心里暗暗不悦,想道:“你自己伤心罢了,与我何于?”就在这个时候,黑夜的草原上,传来了一一阵得得马蹄声,史存明如梦初觉,立即向贺兰明珠道:“夫人,快快伏下,不要哭啦,前面有人来哩!”贺兰明珠吓了一跳,果然止了哭声,和蝶儿两个人蹲了下来,史存明蛇行鹤伏,迎上几步,定睛向前面细看时,只见前面来了一队骑兵,马上坐的全是拖辫子的清兵,还有一个戴帽翎的军官,史存明不禁大喜,他向贺兰明珠叫道:“夫人,那边有你们的人来了,我不便跟他们对面,再见!”史存明说了这几句话,回身便走,贺兰明珠突然站起身来,一手拉住他的衣角,问道:“壮士,你要到哪里去?”史存明愕然道:“我当然是回到自己的队伍去啦!我是你的敌人呀!”贺兰明珠幽怨的问道:“那么,你几时再来见我?”史存明想这句话真希奇,她是兆惠的侧福晋,当然住在兆惠的大营里,自己难道冒险到清军的大营里找她不成?可是他看见贺兰明珠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又不忍不答应她,随口说道:“夫人,打完了仗,我自然会去看你!”贺兰明珠还要说话,清兵骑队已经距离渐近,当先几个兵士还挑着风灯,高声大叫:“喂!前面伏的是什么人?”蝶儿长起身来,叫道:“是我,侧福晋在这里!”史存明看见侍女已经和清兵答上了腔,立即一甩贺兰明珠的手,说道:“夫人珍重,我走了!”一纵身窜出几步,展开陆地飞行功夫,刹那之间,消失在夜影里,无影无踪!

且不说贺兰明珠主仆和清军接头,跟着他们回到大营里去,再说史存明救了贺兰明珠之后,心安理得,他觉得自己以恩报德,救回了贺兰明珠的性命,正所谓一报还一报,以后谁也不亏欠谁的情了!史存明满心痛快,不知不觉,走到天亮,史存明迎着晓风,吸着草原上的清新气息,头脑为之一爽!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昨天一场大混战,小和卓木酋长几乎全军覆没,后来大和卓木酋长统率南疆各族联军到来,方才反败为胜,可是大战之后,自己师傅智禅上人到了哪里?金弓郡主孟丝伦又到了哪里?史存明急于要解决这个疑团,希望找着自己战士和游牧部民,可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就像青色的海洋,史存明漫无目的地走,足足逛了半天,前面突然现出一个小小的市集来,史存明个禁大喜道:“妙呀,发觉有人烟的地方了!”

他混战了一日一夜,在草原上寻找了大半天,委实又乏又饿,西北地广人稀,往往行走二三百里,不见一个生人,别说是市集了!史存明看见了房屋栉比的市镇,不禁精神一振,少年壮士忘记了疲乏和饥渴,加快脚步向那市集走去,距离渐近,只见通往市集的大路口,竖了一块木牌,写着“甘泉集”三个大字,史存明自言自语道:“甘泉集!咦,这个地名,仿佛师傅老人家也说过!”他并没有想差,这里是危险的地界,距离天山不过七八十里,智禅上人每年都有几天下山到这里买粮食,史存明无意之中,迷失方向,居然到了这里!

少年壮士挺身直入集内,这甘泉集附近有清例泉水,是沙漠商队行旅歇脚的地方,所以也住了二三百户人家,还有不少汉人开的店铺,史存明看见市集入口有一问小小酒肆,挑着青帘,店里卖烙饼和马肉,史存明不假思索,进了酒肆落坐,吩咐店伙要一斤白酒,烤一盘马肉烙饼来,狼吞虎咽也似的吃个清光,史存明觉得自己的肚皮还不够饱,正要再叫一盘烙饼,忽然听见市集外面传来一阵人马嘶叫的声响,史存明探头向店外一望,原来是一小队清兵,直向着甘泉集开到。

这队清兵的人数约莫有二百多人,领头的是一个满洲军官,那军官的马后,铁索锒铛,原来跟着十多个维族妇女,也不知道清兵由哪里捉来的,史存明一看之下,不禁怒火冲大,他向那些妇女望去,忽然发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一个金黄色秀发的维族少女,正是自己视同骨肉亲妹的伊丽娜!

伊丽娜居然被清兵捉住,史存明这一惊作同个可!就在他要拔剑离座的时候,已经有十多个清兵走入市集来,他门一窝蜂拥向酒肆,向酒肆主人大喝道:“我们路过这里,肚子俄了!快烤五十斤马肉,二百斤烙饼,有酒暖几斤来,给我们的把总喝,回头你到大营去拿银子,知道没有?”这酒肆主人却是汉人,知道这些兵勇大爷,平日强买强卖,白吃白喝,这一顿酒肉的银子必定没有得给,到大营拿银子。不过是风凉话罢了!他苦着脸央求道:“将军,小店本钱短缺,没有这许多烙饼马肉呀……”话未说完,清兵噌的拔出佩剑来,喝道:“大爷管你什么店子,没有本钱、供应一点军粮也不能么?哼,你要不要脑袋!”店主还要央求,史序明突然由店里走出来,两臂一振,作势拔刀的两名清兵,扑通咕咚,抛球似的飞出一丈多远!

这一下出其不意,清兵一阵大哗,史存明拔刀一晃,好像兀鹰一般,扑向镇口,伊丽娜一眼望见了他,尖声大叫:“存明哥哥,快来救我!”史存明一溜烟奔向被俘维族妇女,那骑马的军官名叫喀达,是镶白旗的把总,使一杆镔铁枪,枪标杆如杯口,枪身重六十斤,他大喝了一声:“大胆反贼!”手提一枪劈面刺来,史存明一晃身避过枪头,反手一把掳住枪杆,叫声:“下马!”用力一抖,哪知喀达是清军里有名的力士,他用力往回一拖,叫道:“小子,你过来吧!”两下运力一扯,马上步下全然不动,史存明勃然大怒,正要抖断虹剑直刺,冷不防眼前一花,一条黑衣人影由市集人口飞出来,落向二人中间,挥掌向下一截,这一掌斫在铁枪的枪杆上,劈啪,茶杯口粗细的铁枪,齐中断成两截!

喀达几乎由马上翻下来,史存明看见来人是个缁衣老尼,正是飞龙师太!少年壮士不禁出乎意料之外,飞龙师太一掌所断了铁枪,右掌向外一挥,喀达狂叫半声,翻身跌落马下,口鼻冒出鲜血,一命呜呼!清兵高声大叫:“不好,把总大人叫这老贼尼杀了啦!”飞龙师太冷笑一声,双脚一点,跳出圈外,向史存明喝道:“小子!我给你宰了满洲靴子的主将,你怎的还不动手!”史存明知道她脾气古怪,不敢执拗,仗剑上前,左挑右劈,刹那之间,杀伤清兵二十余人,飞龙师太也不闲着,清兵一冲到她的身边,立即吃她劈面一把抓住头颈高举起来,向外一抛,跌了个发昏二十一,有的还当堂手足折断,不到盏茶工夫,被她一连摔倒三四十人,其余清兵看见老尼和少年来得勇猛,哪还敢抵敌,呐喊一声,纷纷四散奔跑,飞龙师大哈哈大笑。

史存明不管别的,冲到伊丽娜的跟前,用断虹剑斩掉了她身上的铁锁,问道:“妹子!你怎的会被靴子捉住?押来这里!”伊丽娜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哭了一阵,方才抽抽咽咽的说道:“三天前那场大战,我给乱军冲散了,我骑了一匹马,夺路狂跑,走不到十里路,忽然一队清兵截路,迎面几箭射来,我的坐马中箭,倒毙地上,我便给靴子活捉生擒,送到一个大帐幕里,那里有许多妇女,全是被清兵捉来的,她们被将官分批的带走,据说要到伊宁……”她还要说下去,史存明猛觉背后一个冷峭声音道:“听完了哭相思没有,我还有话跟你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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