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三箫全集.net》第2/131页


  白发仙翁沈一之寿眉一提,紧毅之色陡现,似是作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道:“震宇之死虽然事事均已证明,系由罗拱北所为,但是,我累加思虑,总觉得不尽合乎常轨,偏又想不出其他可疑之点。
  元儿下山之事可行,既可藉此历练,亦可因此吸引主谋人之注意。
  罗拱北纵是与我为仇,凭他身份也不便伤害元儿,如果罗拱北并非真正凶手,元儿绝无杀伤罗拱北之功力,两虑之间,均可无虞。
  然后,我们老哥儿四人,少不得也要下山走走!”
  慈航玉女卜秀兰极其担心沈元通的功力未臻至境,道:“元儿功力有限,令人放心不下。”
  其实沈元通此时功力,已是出类拔萃,在年轻一辈,足可独秀群伦,只是慈航玉女卜秀兰爱子心切,处处为沈元通安危着想。
  妙手仁医卜敬成望着慈航玉女道:“你有绝世神医的爹爹,和功力绝顶的公公,这种耽心岂不多余,快去把元儿带来。”
  慈航玉女卜秀兰退了出去。
  须臾,慈航玉女卜秀兰和她的独子沈元通双双进入草堂。
  沈元通年纪不过十六七岁,长得文秀俊朗,一如乃父,双目开合之间,精光电射,足见已具极高身手,只是面容憔悴,神沮色丧,不共戴天之仇,已把这个平日极为天真活泼的小男儿,折磨得生气全无。
  他向四位老人行过大礼,再无往日那种承欢膝下的心情,彷佛半天之间就成熟了好几年似的。
  四位老人看了爱孙这般情形,暗底下都是一阵心酸。
  妙手仁医卜敬成先道:“元儿,你爷爷预备让你下山复仇!”
  沈元通心神一振,双目精光陡射,一跳而起,伏倒白发仙翁怀中,低声呼道:“爷爷!”
  白发仙翁沈一之老年失子,其痛可知,但看了这个麒凤似的爱孙,不由老怀激荡,抚着他的头道:“从明日起,助你打通任督二脉,并加紧练功两月。但在此二月之中,不准另有异心。”
  沈元通仰起稚气满面的脸道:“只要准我下山复仇,元儿一定好好听四位爷爷的话,努力用功。”
  四位老人都长叹了一口气。
  从这天起,明轩小筑在悲切里,又有一种紧张而感人的气氛,老老少少都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不懈。
  原来,沈元通甫一出生,即由妙手仁医卜敬成,以平日穷灵山渡绝谷,觅来的旷世奇药,内服外浸,并得白发仙翁钟爱,日以至高无上,已达天人合一的“先天无极混元一炁玄功”每日舒经畅脉一次,十七年于兹,未曾一日有断。
  又加沈元通天生异禀,确是旷世奇才,人又生得灵秀可爱,平日口蜜嘴甜,哄得庐山三老和外祖父,各将一生成名绝技,倾囊相授。
  现在由白发仙翁助他打通任督二脉,自非难事。
  沈元通任督二脉一通,又由白发仙翁和妙手仁医卜敬成二人,将新近合研而成的“阴阳正反十八式”传授给他。
  妙手仁医卜敬成除医道过神外,武功独树一帜,“三极指”与独门轻功,天下称绝,只因平日行道江湖,仅凭医术济世,故武林中人,谁也不知他兼为一代武学宗师,就是他早年的二个医道传人,也不知恩师有此奇绝身手。以致沈元通出世之后,弄出许多波折来。
  白发仙翁二月以来,除尽心尽意,严督沈元通勤练武功之外,绝口不谈寻仇之事,直待沈元通临别下山,才谆谆训示道:“离火令主南明一剑罗拱北,为人坦诚直率,公正无私,我知之最深,似非真正凶手,其中可能另有隐情,你下山之后,应多方取证,切不可鲁莽从事,以免遗羞武林。”
  至于南明一剑罗拱北,现隐何处,以及有关罗拱北生平事迹,却只字不提。
  沈元通听了,也是唯唯而应,其实心中一意恩仇,并未在意。
  妙手仁医卜敬成也恳切地道:“你先后所得独厚,文才武功已有小成,唯立功立德,尤须精诚不懈,才可有始有终,成为一代伟器。复仇之事固属至要,但为人之道,更宜时时警惕,慎之!慎之!”
  沈元通带着白发仙翁所赐的龙角短剑,和青衫老人的碧玉洞萧,怀着一腔复仇之火,奔下庐山。
  这位小杀星一现江湖,离火令主南明一剑罗拱北几乎死在他的手中。
  沈元通只不过十六七岁的大孩子,平日养尊处优,哪知人心险恶,世道艰难。
  这次挟愤下山,一入尘世,便觉手足无措,天下之大,要他怎样去找寻这沧海一粟哩!
  他在这浮浮沉沉的江湖中,虚耗了将近半年的时光,一点蛛丝马迹也未获得,不过应世之道,江湖经验却是大大的增进了。
  一天,他感于寻觅南明一剑罗拱北的困难,不由想出一个妙想天开的办法,当时买了一块白布,照着离火令上怪把宝剑的形式,独出匠意,在白布上绘了一把剑身中折的断剑。用竹为杆,做成一面白幡,他就打着这面白幡,四出招摇。
  他这主意想得妙绝,这种含有侮辱之意的白幡,甫一出现,果然有人找上门来。
  沈元通左手扬着幡儿,刚刚走出客寓大门,便有许多惊讶的目光注意他,走了不及百丈,就有一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壮汉子赶来,阻住沈元通,现出勉强的笑意道:“小兄弟,你打着这幡儿是什么意思?”
  沈元通半年没发出的闷气,化作一句极难听的话道:“你凭什么问我!”
  那壮实汉子,敢情并不是为恶之人,竟被沈元通这句话问得一呆。
  沈元通是存心钓鱼,再加杀父大仇的怒火,早把一向温文有礼的教养置诸脑后,他暗想道:“心肠不硬,手段不辣,如何引得出罗拱北来!”他内心极其痛苦地瞪视着大眼睛,不待来人再开口,又道:“你先向小侠磕个响头,然后告诉你。”
  是泥人也有一点土性,这个汉子虽然自觉问得冒失,但也受不住这种无理之语的挑逗,他虎目一睁,射出两道慑人的棱芒,手掌当时就大了一倍。
  沈元通冷冷一笑。
  奇怪,那个汉子忽然威风尽敛,回头就走。
  原来,那个汉子是武当掌门人的俗家弟子,名叫陈其俊,身列武当七剑中的第四剑,一身功力颇为不俗,为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人也正派明理,在江湖上极有身份。
  这时他看了沈元通那种不可理喻的态度,和金童似的长像,细一思量,他也不能以震撼江湖的威名来生这种闲气,于是功力一收,自愿让步,不再理他,好在以他的身份,有这种如海大量,只有更使人尊敬。
  沈元通存心生事,哪能就此罢休?大喝一声道:“耽搁了小侠的事,能够一走了之么?”
  身形一晃,只见白影飘得一飘,挡去陈其俊的去路。
  当场有人喝了一声采。
  陈其俊忍无可忍,怒道:“你要找死!”
  沈元通反而悠悠地道:“我主意变了,不管你问与不问,都得向我磕头后放行!”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陈其俊不由也想教训一下这个过份狂妄的小子,一看四周围来的人越聚越多,生怕损了他的侠名,遂道:“我们有话到城外去说。”
  谁知沈元通横了心,哈哈大笑道:“要是在无人之处,你纵是对我磕上一千个响头,又有谁知道。”
  陈其俊气得肺都要炸开来,这时再也不顾师门的清誉和自己在江湖上的身份了,势猛声壮的抬起右掌,朝沈元通脸上掴了过去道:“我要教训教训你这无礼的小子。”
  他只用了二成力道,发掌之后,又收回一成,伹那手法却是武当派扬名天下的“闪电灵光”,其出手之快、准、奇,江湖上确实少见。
  沈元通暗“咦”了一声,付道:“真还有点工夫!”更引起他好胜之心,左手白布长幡在地上一插,竹杆入土盈尺,回手指带兰花,迎着陈其俊右腕扣去,用的竟是极其平凡的手法,陈其俊一挫腕竟没有闪开沈元通的五指,心中一冷,右腕已落入沈元通手中,但觉腕脉一麻,全身劲力尽泄。
  沈元通一带一圈,陈其俊超过沈元通半个头的身子,就像是任人拨弄的皮球,极其听话的转了一个圆圈,旋出三尺之外,双膝一软 再也站立不住,下跪之式已成。
  陈其俊功力不凡,但落在沈元通手中,自已作不了半点主,以他江湖上的身份名望,要真是跪了下去,还有脸起来么!
  就在这时,人群中,适时窜出一条人影,一抬掌,发出一股无形劲气,硬生生的把陈其俊的下跪之势阻住。
  陈其俊心胆皆寒的退出一步,他知道这个小孩惹不起,一张脸涨得通红。
  来人朝沈元通嘻嘻!哈哈!的一笑。
  沈元通的目光落到这个多管闲事的来人身上,眉稍一皱,他由来人那付澄黄色的马脸,和长及过寸的纯白寿眉,下垂的眼角,酒糟鼻子,尖下巴的特征,闪电似的想起了一个与祖父同时的老怪物来。
  沈元通小孩脾气一发,谁也不怕,玉面一寒道:“姓李的,你要管少侠的事么?”
  小老头子一怔,忽然又哈哈大笑道:“只道世人已经忘怀了我这个长眉笑煞李子东了,凭你这一叫,老夫就不管这闲事也罢。”回头欲走。
  谁知沈元通,就似一块牛皮糖,谁粘上,谁也莫想挣脱,他冷哼道:“你不想管,已经迟了。”
  长眉笑煞李子东过去原是一个极其难缠难惹的人物,平生只有他饶人之处,从未向人求过饶,这时他看了沈元通那付越生气,越惹人喜欢的样子,心中却暗生喜爱,毫不见气的笑道:“你既能知道我的来历,难道竟不知道他是谁的门人么?”
  沈元通道:“少侠脑中没有无名之辈!”
  口气好大?长眉笑煞李子东道:“你是诚心找麻烦的了,你知道他是谁?”
  沈元通嗤鼻道:“管他是谁,谁叫他先惹我。”
  陈其俊惊魂一定,也想起了长眉笑煞李子东是谁来,连忙过来行礼道:“谢谢老前辈维护之德,只因这位小兄弟扬幡侮辱罗老前辈,故而不容晚辈置身事外。”
  沈元通听了想道:“真还找中了主儿。”当时压住了火气,等待长眉笑煞李子东如何处理。
  长眉笑煞李子东长眉一挑,向陈其俊道:“你是武当弟子,问得极对。”
  沈元通大眼睛转了几转,由长眉笑煞的语意之中,已确定从武当派人身上,必可追出罗拱北的下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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