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全集.net》第60/83页


  不知何时起,他从何如的敌对派变成了拥护派,甚至代替他辅导我修法,声讨我的懈怠浪费何如心血。
  当然,即便他是冷眼,看得也比我通透。
  日照初起,我已经练了一个时辰,早前迁走了住户的旧院没人,最是清静,正好可以容我练练灵火术。
  “你在看什么?”
  在屋顶躺着呆呆地看向天空的李雪狐许久没眨过眼了,我收势飞身到他旁边问道。
  李雪狐转了转眼珠:“天啊。”
  “天有什么好看的?”
  “人。”
  “人?”
  “神仙。”
  我默默地也看了会儿天,湛蓝湛蓝的,然而半个神仙的影子都没有。
  他忽地笑了笑,狐尾炸势而来,紧紧地卷住了我的脖子,勒得我难以呼吸,又缓缓地松开,皱了皱眉:“没什么长进呢。”
  我一边呼呼地顺着气,一面恨恨地看向他:“可恶!趁人不备,小人所为。”
  他笑了笑:“我不过是想教你一个道理,别人要是想害你,定是不会让你有所防备的。”
  我一边摸脖子,一边瞪着他,眼神竟不知不觉地柔了下去,再气不起来。
  “你觉得我好看吗,丫头?”
  他忽然转了话题问我。
  我讷讷地盯他瞧了会儿:“好看啊,狐妖哪里有不好看的。”
  他嗤笑:“噢,这样啊。”
  我不禁犯愁了,他笑什么?
  “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他长长舒了口气:“不过是想起了一个人,仇颜,他可是第一美男之称的人呢。”
  我怔了怔:“他是吴王的宠臣,深居宫闱已久,再美又如何?只属于一个人,那个人还是个男人,是个帝王。”
  男人的情爱撇开了繁衍子嗣的顾虑倒像是真爱,可帝王呢,真爱?
  李雪狐眼中闪过一丝光来,看向我:“丫头,你有时候很笨,有时候又很聪明”,他又偏过头去,伤感之态:“可他不明白啊,做狐妖做成他那个样子,可悲,怎么可以爱上凡人呢,被他锁住便不能修炼了,天劫怎么办?”
  我张着嘴,半天发不出声来:“你说……仇颜……是……是狐妖?”
  李雪狐笑了笑:“是啊,天下第一美男的仇颜是狐妖呢,他太张狂了是不是,已经违背了妖界隐匿的宗旨了。”
  我疑惑:“你不也明目张胆地呆在我家吗?”
  李雪狐瞪了我一眼:“不一样!”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不一样,难道只是因为你修了一千年都只有一条尾巴,所以还有优越感了?”
  李雪狐呵呵地笑了笑,说:“我天劫已过,他还没……他守了他七世了,荒废了四百多年,怎么熬得过天劫呢?”
  晨风四起,缭乱了我的头发,吹干了身上的汗水。
  许久我还在想仇颜的事情,守了七世,七世。
  “天亮了,你回屋梳洗梳洗,今日我不在城里,你好生照看自己。”李雪狐说完,腾身不见,远处刚辨出的银色身形眨眼也不见了,撤得真快。
  ?

☆、红消翠减相思愁

?  馥湍从来不问我晨前去哪里了,见我一身汗回来,引我到早就备好的浴房净身。我刚把脑袋埋进浴桶里,外面便传来阿碧的惊呼,我探出头来。
  阿碧急急地说:“小姐,可不得了了,听说栖凤阁那位有滑胎之象,今早家里的大夫都召过去了。”
  我浅浅地笑了笑,侧脸说道:“慌张什么,继续暗探,其他的概不作伸张。”
  洗漱完毕,我站在木雕合边的穿衣镜前,馥湍给我系了件紫珠织锦的裙子,外套了身绯色云图的小褂,绾了一个桃叶迎风髻,我头发生得厚,桃叶显得更加流线有质。
  馥湍笑说:“小姐越发像夫人了,大了,眉眼出落得开了,也是个美人胚子呢。”
  我痴痴地笑了会:“馥湍,你今年也有二十三了吧。”
  馥湍嗯了声,看向我的眼睛里有些惊讶:“小姐问这话何意?”
  我沉吟了会:“二十有三,该出嫁了。”
  馥湍眼中似有惊涛骇浪一般,握紧我的小手,拧眉说:“小姐是嫌弃馥湍照顾得不好吗?”
  我用那只空出来的手抚上了馥湍的脸,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好姐姐,你待我极好,只是你这般年岁还耗在我这里,我心里愧疚得很,我可不想看你变成那些老妈子一般,成了个老闺女。你若是有意嫁人生子,我便去告诉娘亲一声,让她放了你出去,外面的世界精彩得很,你的人生还很长,该去拥有一个家。”
  那时我的语气老成得很,活脱脱一个知命老妇,然而馥湍却摇头说:“外面的世界固然精彩,但是小姐是我的亲人,我要守着你,再不要什么家不家的,有你的地方我就有家。”
  我心中一暖,抱着馥湍:“馥湍,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你定要开口说。”
  账房的窗户都闭得严实,我疲倦地伸了伸懒腰,放下那叠厚厚的账簿,苏纤子依旧盯着他手中的一册账单研究着。
  我轻步来了中房,打开窗户,秋风卷着枯叶从我面前掠过,我望向天空,深深吸了一口凉气,爽入心脾。
  “今日的功课做完便放假一天吧。”里间传来苏纤子的声音,温厚有质。
  我心里自然是高兴得很:“苏先生最好了。”
  苏纤子笑笑:“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想好了要什么礼物没?”
  我倚到门边,一探:“苏先生既然问我,那我便是要狮子大开口了,想来日后再想讨要礼物也没得机会。”
  苏纤子嘴角勾了起来,狡黠得很:“你别想我给你摘星摘月,我可没那神迹。”
  我嘿嘿一笑:“那便让我思量思量,想出来便告诉你。”
  苏纤子笑意不减,拿书比道:“你那七窍玲珑的心思,怕是书中人也比不得了。”
  我定神一看,才发现苏纤子一直入神看的竟然是本小说,名为《绾青丝》,想不到,苏纤子竟然看这种感性的东西,我对他的认识又多了几分。
  我闲来无事往兵营那边溜达,想着看看六哥在忙些什么,方踏进营门,便和李大夫撞了个面。
  李大夫做了个揖:“七小姐好。”
  我敬他年长也还了个万福,又问道:“李大夫这是怎么了,神色忧惧得很,不是家中子弟兵出了什么事情吧?”
  李大夫点头:“焕生啊,那小子怕是过不了今冬了。”
  闻言,一时间我脑袋发胀,李大夫如何告辞的我都不记得,只是营口的子弟兵迎我进来避风时才缓过神来。
  我整日两点一线的泡在账房里,当真是许久没有见过焕生了。
  由一个子弟兵领着,我来了焕生病居的屋子,因着他的阶位不低,这处的房子条件好,倒是采光避风的。
  扫目看到角落竟还生了炉火,我心中一紧。
  我缓步来到焕生床边,他裹着厚被子,一手凉在被外,我想帮他掖下,不料抬他手时竟发现他手中攥紧着什么东西,不肯放开。
  嘴里还喃喃地唤着什么,似是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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