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全集.net》第73/83页


?  远远地为首的那辆马车在渡口停下,一个俊秀的素衣男子扶着一个精装美人下得车来,男子站定,那美人却似冰雕的一般了无生气,只是玉立遥望着那相距百米远的湖心岛,岛上的高楼前开始架设起了浮桥,架桥的那人轻功极好,手拽麻绳带动浮桥飞身而来,浮桥抵岸之时岸边早已人潮涌动,但是车队十米之内却是未有人敢靠近的。
  我极目看去,那浮桥对面立着一个颇贵气的中年男子,玉冠挽着乌发,一身金边白缎,摸样是极其眼熟,但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
  二十余对男女一前一后地踏上浮桥,待到悉数上了湖心岛,那轻功高手又将浮桥原样撤了回去,这一切结束恰是华灯初上之时,那高楼的灯光映着湖水,迷离而梦幻,恍若仙山琼阁。
  我淡淡地笑了笑,发动主仆印对狐狸说道:“这般故弄玄虚,我倒想看看里面的事情,你呢?”
  狐狸点点头说:“现在行动不大方便,看晚膳过后我们再去一探究竟。”
  我很高兴地计划着今夜的行动,被人群挤得不舒服,抽身离开,恍神间一把寒光利刃已经离我的胸脯不过一寸,急速闪身,不料施展的空间不够,那利刃直逼而至。
  阿卢与他过了几招,逼退了一丈开外,那人暗器连发,阿卢险些中招。
  我适才抬眸看去,那利刃的主人似曾相识,不过我没有那闲工夫来搞清楚到底是谁,只是情急之下运出玉白剑挑了他手中的匕首。
  咻咻两声,那人似是被什么物件击中,吐了口黑血。
  我的目光随着那匕首落地,人群受惊四下逃窜,回神之时那人早已不见踪影,却不由地想起了他是谁,那少年正是一心的养兄。
  狐狸大惊之下欲追出去寻找元凶,一个俊秀的男子缓步而至,狐狸显然对他也起了戒备之心,但这男子好像与阿卢认识。只听那男子道:“不必谢我,你们是闭月楼的贵客,自然我有这份职责护你们周全。你们早些与我去闭月楼,那里的保护可比大街上来得万全。”
  即使我经过不少恶战,那一出之后依然止不住的心悸,几个子弟兵直道:“公子可伤到了?”
  狐狸才沉下心来不再怀疑那男子是同党,挂着一副无奈的神情:“你可想起了他是何人,为什么要伤害你?而且刚才那举动,分明是报仇而来,想取你性命。”
  那男子浅浅地点了点头,萧然离去。
  待到一行人退到僻静之所,阿卢才喝道:“这人的功夫门路不是只有我看清了,这样的暗器天下又有几个人会用。”
  李世兰点头,深沉道:“看来此行过后,是要去影上君子那里坐坐了,不问清楚这件事情,怕也不会让那影山魅谷安生的。不过看方才的形势,闭月楼是个可以暂住的去处。”
  我们一行人来到了闭月楼,有了早前那个男子领路,我们免受了老鸨和众姑娘们的殷勤招待。令人吃惊的是贾澜他们竟然也选了这家妓院落脚,不过这种误打误撞也减了不少麻烦,譬如我们不必去查探邻居的身份了,整个闭月楼的第四层处于我们的掌控之下,甚至是闭月楼的侍从也无法擅自出入。
  从一定程度上讲,当有大把的银钱可以支使时,选妓院落脚比客栈要合适得多,毕竟在这里没有会将目光从姑娘们的蛮腰上挪开来探看旁的花客的好事之徒,也不必担心在说秘事之时隔墙有耳,青楼的墙壁隔音效果可比客栈要好,这个原因李世兰不告诉我我也知道。
  面前的两名便衣护卫已经被用过刑罚,只是脸面上看不出伤痕来,多是在身上。他们低垂着头,不敢看李世兰的眼睛。
  据说当时是这两人负责监控,结果还是出了岔子,碍于这次原本人手就吃紧,李世兰没有下重手,说是小惩大诫,再有下次便要重罚了。
  “焕生要是知道了上次放走的那小子差点杀了公子,该是后悔当初没有下狠手的。”阿卢咬牙的摸样很是狰狞:“我还就真没料到这影上一门有这能耐,敢教会了他杀公子来?”
  李世兰依旧不做声,他并没有听我的意思让这两人先退下去休息,对于属下的管理我需要尊重他的决定,便也不再多话。
  这样令人窒息的场景里,我禁不住总是想,始作俑者那人不知是否如狸阆说的,不死也是重伤。
  当初的事情,我还记得清楚。面对家族的利益,牺牲魏一心,不是我的选择,却又真切地是我的选择,终是我对不住他们,内心深处,我很明了。
  晚膳后,李世兰才渐渐缓和了脸色。
  “李爷,我们柳姨听说您们是龙涎城来的贵客,想见一见公子,聊上几句。”一个小童恭敬不失笑意地站在李世兰面前,狸阆就靠在门边,一副浮夸至极的状貌。
  侍从正撤去桌上用毕的盘碟,李世兰淡淡地瞧着他们手上的活,那小童脸色微有尴尬,又追道:“李爷,柳姨还说了,李爷若是不放心,她亲自过来公子这边也是可以的。”
  李世兰摆了摆手,小童被请退了出去,随后狸阆也走了。
  沉默了片刻,李世兰道:“不定是真的看出了我的身份,大有可能当我们是龙城的什么贵戚了,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去应付几句便回来。”
  过道的廊柱雕刻尽显吴风,镂花浮雕的笔态纹样极其眼熟,乍一想原是和我那丢失了的紫金双凤镯的纹样相仿。
  行了些距离,听得一屋内巨响,门窗震动。
  李世兰直摇头,道:“莫惹闲事,还是走吧。”
  我疑惑了会,也将疑地迈着步子,但终是运了术法细细探听了房内的动静。
  一纤弱的女声道:“东西真不在我这里,你就是逼死我,也拿不到。”
  却听得另一声音黯哑,并不能辨清字语。
  女声又道:“我已经离了你家少主,失了家族,沦落到今天这番田地,他还要怎样才能泄心头之恨,难道……难道真的要我死给她看,你们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我到底,到底是他的……他的……难道他不念这份恩情?”
  女声极尽艰难地发出呻.吟,似乎被人掐住了脖子。渐行渐远,便也听不太清,直至完全听不到了,隐隐地我为那女子感到担忧。
  狸阆站在斜上方的栏杆旁,以一种深沉的眸光瞧过来,像他这样在闭月楼做打手保镖的似乎都没这番的随意和清闲,他的地位应该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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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人醉了年华

?  待到进门后柳姨端坐在屋首,皮笑肉不笑地与李世兰寒暄着,谈生意,谈民俗风情,谈些天南地北无关紧要的事情,我只是坐在一旁相与观察。
  私以为柳姨该是个不简单的女人,不过年三十模样,功夫深不可测不说,这财力也是不可小觑。她手上的那些个金银器手势皆为珍品,花样极其繁复,俱是名家手笔,细查之下竟是暗含机括,概是别有他用。
  “话已至此,恕我问一句不该问的,不知公子为何与那影上君子结了这恩怨,招致此祸的。你也知道我闭月楼自然会保护住客,只是这太大的恩怨也得容我闭月楼知晓几分原委,不然还真不敢一头扎了,就扯进了什么不该沾惹的纷争……”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微微带了尴尬神色:“您说是这个理吧?”
  李世兰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不与相瞒。早年我家少主曾经有一个仆从,谁知这个仆从在侍奉我们少主的时候出语犯上,少主苛责几句,这个仆从竟生记恨,不单单用少主的印章作乱,写信言辞侮辱了诸方豪杰帮主,招了外祸,偷拿了我们少主的藏品还一走了之。藏品乃稀世珍宝,一出宅子哪里能不被道儿上的惦记,这才遭致了杀身之祸,可这仆从的兄长并不理解原委,只是一心报仇,这才有了今天这出。”
  柳姨意味深长轻叹:“哦,原来如此……这般说倒是个乌龙冤案了。”
  李世兰道:“正是。”
  “那敢问小公子可曾有一点愧疚之情?终是你让那个仆从没了龙家的依靠,不然外间的人哪敢拿龙家的人开刀呢。”柳姨笑了笑,道:“我没说错吧?今日他兄长寻仇,终也是你对不住他们在先呢。”
  我憋着喉咙,粗声道:“既然李叔言明了此中原委,柳姨不单没有领悟个中曲直,反倒说我的不是,理在哪方,这点我也不愿再过多解释。退一步来讲,这个世上对不住对得住又如何,有些人即使对不起你,也不一定非得杀了他才能平怒。譬如我者,又何尝不是心怀愧意,我虽不是大善之人,但凭良心来说,比我值得杀的人多了去了,那些江洋大盗、采花贼、恶匪土霸,没有几万也有几千。”
  柳姨微怔,李世兰已经有不耐之色:“我们公子舟车劳顿,该歇歇,便告辞了。”
  临出门时,我回身清道:“下次若是抓了他,我不杀他,但我定要告诉他这些道理,让我活着,比杀了我,更能造福这个天下,并着我身边高手重重,又何必以卵击石,落得不能善终。”
  话毕,柳姨却笑得意味深长。
  ……
  狐狸出门回来,不一会又跑出去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我又落得和阿卢闲扯的份,闭月楼虽热闹,但于我来说却没有什么有趣的,十分无聊。
  照通俗的看法来说,这般频繁进出浮尘之所,就是不干净的女子了。不干净是个大事吧,至少在那些所谓的清高之士眼中如此,我倒是无知觉,就像我记得的爹曾经爱过一个青楼女子,哪管过她是舞妓歌女。
  但若真被旁的嘴碎的人知晓并传开了去,也未有大家之人敢娶了我,想想,普天下□□成的人都会介怀这档事的。
  那没人敢娶的,除了齐国的升平公主,怕第二个就是我了。
  其实娶不娶嫁不嫁什么的,苦不到我,原本我就没想嫁什么人,这是真的,良心之谈。时至今日,这世上我还没发现有哪个男子非嫁不可的,既是凡人,不能地久天长,到最后面对生离死别岂不又是恸心的,何苦。
  我啊,理清了这凡尘的些许宿怨,天下大定之时,追随师傅修仙,还要夫君作甚。有了师傅与狐狸作伴,做个野仙也是不错的,平日里唱歌跳舞打骨牌,酿酒种花,没事去大爹二爹那边蹭蹭饭,当然前提是能找得到他们。
  话说回来,按常理推测,那时我若成仙,六根清净,心无杂念的,这些癖好应也没了,变成一个日复一日参禅悟道的老仙姑呢。
  “紫鹃姑娘若不是练了那阴颜掌,脸可变不成那番摸样,我看哪,这少说是偷学了数月的功夫。”两个小童端着酒壶杯盏经过,没十来步的距离就到了设在夹层拐角处的酒阁,四、五楼的客人都是从这处取酒的。
  酒伺边从坛子里打酒,一边还与旁边拿酒的小童两人说着话,那取酒的牌子上分明写的是二等花好月圆酒,却予了他们一等的花好月圆,观这情状三人之间该有些私交的。
  阿卢看在眼里也未吱什么声,我想着他也犯不着发难了他们,却见阿卢再去打酒时,丢了一锭碎银,指了指二等酒架上的映山红,那正掌酒取壶的酒伺侧眼一笑,忙不迭地也与了壶极品映月台,斜眼看了看周遭,笑呵呵地又转过脸去和那小童说话了。
  阿卢慢摇着酒壶取酒回来,那般挑了挑眉若似遂了什么心愿的快意,小声笑说:“若不是方才整好他给别人顺个人情,这映月台再得添三两锭碎银才能喝上,可不赶巧了。”
  “别喝多了,待会还有正事要说。”
  李世兰站在里间窗旁,微冷地说着。不单单是因为有正事要商量的缘故吧,其实他自进了这里便将我和阿卢盯得紧,大概怕我们习了这青楼红尘的恶癖去。
  从谨慎导人这方面来说,他确实是个不错的教引夫子,防微杜渐这点做的不错,我倒不以为意,只是苦了阿卢。
  阿卢放下酒壶,了无生趣地在我面前转悠着,他应该是蛮想去楼下逛一逛,这一个时辰以来耳畔的靡靡之音勾得他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
  对比之下,我自是又想起焕生。犹记那夜游舫纸醉金迷一片,独那墨蓝一瞥不染铅华。而试问天下,治疗男子色心的良药为何,恐怕唯有专情这一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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