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全集.net》第74/8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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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日又忆故人言

?  那年焕生他面对酒色无动于衷,应是心有红莲的缘故。
  多少女子想亲近龙野涎,红莲要想做到那万人之一,不难想是一条血路。
  焕生,于她来说,未尝不是唾手可得的幸福,她却不要,想不通,也不可理解,红莲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财是权,还是别的。
  “听三哥刚才说的,紫鹃姑娘是不想再接客了,想赎身,钱也够了,但年限还未到,妈妈说给她两条路选,要么继续接客,要么就做打手。”
  “打手可不是好做的,那高手这闭月楼可不缺,也没听说有替补的。话说回来,她练那阴阳术作甚啊,那东西可碰不得,少见阴阳高手活过半百的……”
  那两个小童叽叽喳喳地又走远了,我们唯一的乐子又告一段落,这种被李世兰禁锢的时候,除了听路人聊几句,也只有我和阿卢干眨眼的份。
  我回房沿着床榻坐下,百无聊奈地想着李世兰早前骗那老鸨的身份,他假借的该是龙亭澈雪此人,上述诸事于他来说并无捏造,只是外界并不太了解龙亭澈雪,唯一知晓的不过是他乃龙亭剑冢掌门人众多子女之一,而且当初的名字该是叫付易乐。说来与我还是有些关系的,毕竟他是父亲义兄付泽仁的遗腹子,即便是那个叫做泽仁的人并非人如其名,残害了许多忠良义士,但于父亲结拜的事实却不会改变,父亲也依旧认他为兄。
  多年前,那时龙城依旧被叫做“青州”,付泽仁因为仇家追杀,带着妻子革妍远逃,辗转迁居与父亲失了音信。直到近来得知革妍改嫁一事还是今年我庆生夜宴时,父亲的另一个义兄原培告知的。革妍改嫁的那人倒也是父亲认识的,因铸造天下名剑闻名的龙亭剑冢掌门人龙洵。除此之外,原培并无告知父亲其他,我们也才意识到江湖上纷纷扰扰地说了许多年的那个孩子竟是当年的付易乐。
  以我所知晓的也就这般情况了,因年岁不详,甚至连我们都不曾知晓他是男是女,故此也可以糊弄过去。
  夜终于黑了下来,可是李雪狐却没有回来,我倒不是担心他出事,毕竟他是千年的狐狸,在凡界又有谁能奈他何,我担心的是他今夜不回会失约于我,明日启程就再也没机会去探看那湖心岛上的塔楼,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夜不去将是此生的一大遗憾。
  等得不耐,我踱步出了房门,一旁几个便装护卫盯得紧,无死角地监控着我的周遭,闭月楼大得很,左右极目看去都辨不清有多少间房子。
  楼下人们谈笑宴宴,华服丽裳,大富大贵之相,极难找出个异色,闭月楼的繁盛可见一斑。想来,龙城境内诸多烟花柳巷,便是赚得盆满钵满的几家也未有客流如斯齐整高端的,挑不出个贫户来,生意做得挑客一说,到真是不得不佩服柳妈妈。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般厉害的女人也是值得人另眼相看的。
  今冬的天气甚少影响到这环山饶水的宝地,闭月楼里并未如龙城那边盖下了棉帘,尚有坦胸陈臂的舞姬歌女出演着一曲曲动人心魂的曲子,那乐手也是个技艺高超的主,不动声色地营造了这楼内绕梁缱绻的暖歌来,留得这前后如水的客人听曲赏舞。
  我忽地笑了,这般细究原因,若似我想开间妓馆似得。并无心钻研这经营妓馆的行道,只是这吴国境内的许多事与家中不同,倒真不由地感慨几分。
  闭月楼内的保镖一干人等或有穿得凶神恶煞者,或有普通如跑堂者,只是当他们行动起来疾似鬼魅一般我才惊觉他们的真身。这等高手屈尊于这小小的妓馆内,不说此处薪酬丰厚,恐怕还有不为外道的原因才是。
  许久,李雪狐终是回来了,我问了他来去做了些什么,他只答是拜会了个老朋友。我稀罕不已,这李雪狐有朋友,不稀奇,只是这需他两番奔波才会得到的朋友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前个好像看见他取了好些银两去,如今两袖清风而归,银子便是予了那老朋友才是。
  “我还琢磨着你便忘记了咱们之间的约定,要明日才会露面,阿卢也说你忙起来便总是忘记了旁人嘱咐的事情,我也想,这件事情忘记并无大碍,不过是看个新奇,只是那件事情你可要时刻记着。”我一边说着,一面整理着衣衫准备与他夜行。
  李雪狐正经道:“阿卢说的那些个事情……我也不便与你说,说忘记也常是诓他的,我何曾忘记事情了,自从咱们连接了主仆印,你的不安也影响着我,解了你心中的烦忧,也是轻松了我去,我哪里怠慢得起。”
  我疑惑地看向他,接了话问:“阿卢和你探讨什么,又求了你什么事情办,你又为什么会骗他说你忘记了?”
  李雪狐脸色迥然,做了个不知如何是好的摸样来,半晌只道:“你这么个小大人似得样子,有些话与你说了嫌你小,可常常又若似你知道一般,我便不知道有些事情如何与你谈了……我与阿卢这男人家的话你也想听吗?”
  我嘻说:“哦,别说是男人家的……这怕是你们又在说些脏了耳朵的话吧。”
  李雪狐清朗地笑了,末了说:“脏了耳朵的话,唔,却是脏了耳朵的话,你便是不能听的,一来你小,二来你是女儿家,三来你该是知书达理的大家女子,有些痞子之说你就听不得,一丁点都沾染不得。想想你师傅那般风流成性,也未曾让你习了恶,毁在我手上可不行。”他瞅了瞅我身上的男儿装扮:“何况,你自己也说着要做个好公子的,好公子就应该对这些不闻不问。”
  我虽懂他说的,却也道:“别说你这是成见了,在你们这些男人的眼中,我等便该是内里外里都懵懂无知地最可爱了?不闻不问,你也不想想,我见过多少恶,又出入过几回烟花柳巷,不闻已经做不到,不问也没得必要了……你不说,想来我也懂的。”
  李雪狐会意点头,却莫名其妙地长叹了一口气。
  我费解地继续打理着厚重的袄褂,这夜里的寒气虽不重,但并非步行,轻功也好,御剑也好,这般来去定是要在夜雾中打滚的架势,还是穿得暖实些好。?

☆、缥缈孤鸿影阑珊

?  更深夜静,李雪狐掩上了外窗,二人错目后便疾驰而去,直到确信离了李世兰的监控范围才混得人群中慢悠悠的走。此地夜市仍然热闹非常,我们两人也乐得在这热闹中玩赏一番。兜兜转转行了许久,才姗姗行至湖边,除却醉酒的汉子便甚少有人在侧,概是这湖心岛原本就是个不得观赏的地方,又或是这边商铺无多,又或是这边亦没得多少住户的缘故。
  “你轻功虽好,但闭气之术却是下九流,进得内间如果撞见了高手极易暴露行踪,我方才去讨了一枚药丸回,你暂先服下,有隐气匿息之效,待到药性发作我们再往那去,如此也方便你走动。”李雪狐递过一软粘药丸与我服下,我便又开始猜测那老朋友是何方神圣,还有这种东西送人。
  然这药当真是奇妙,不刻我就像泥塑木雕的人一般“毫无生气”,李雪狐打量许久,淡然道:“那老贼的技艺又见长了,你这样倒像樽蜡像,却比蜡像来得真切三分。”
  我又气又笑:“好歹我也是个人,哪里还逊色过蜡像一说。”
  李雪狐无与我争辩的意思,眼里多了一丝不明的意味,只是灯影绰绰,并看不太清他后来的神情。闪进湖心岛的那所高楼并非难事,只因周遭戍卫并不多,多是以机关阵法作防贼之用,故此对待李雪狐这般隐身的贼客形同虚设。
  隐身后的两人若新农进城一般探看着这里,单看这贵气逼人的金雕玉刻,这座楼宇的主人身份和家世该是可以与国主抗衡。我这般想着,便被李雪狐拉近了一间室内花圃。穿过月洞门,沿着几级台阶而下便是花圃,约莫三丈宽花圃的中央是一个偌大的暖池,暖池里的水泛着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香味扑鼻而来。
  不一会进了乌泱泱一队人,为首的银衣婢子殷勤地侍奉着一位穿着高贵的红裙紫衫女子,不时偷偷地看一眼月洞门的方向,似是期待着什么。红衣女子一直背对着我们,故并没看清她到底是怎个花容来,只觉得她恹恹地对待周遭人的服侍,举手投足虽贵气却慵懒。
  我看着李雪狐,他眼眸中涌动的都是欢喜,自然这美人沐浴图却是赏心悦目的,但我却觉得不大适宜,便有拉他走的意思。可他反手拉回了我,指了指正在脱衣的美人,我便也驻足看了会。
  却见满屋子的婢子都齐齐地转过身去,独留美人自己退了衣裙,只是那一眼便惊愕得难以言说,美人缓缓地脱落围绕在身上的巾布,袒露于前的却是漆黑一片的身躯。
  听到美人滑入水中,早前银衣婢子才谨慎地转过身来伺候美人沐浴。眼神却只是盯着自己的手臂,不敢多作他瞧。
  美人见状,却淡淡地笑说:“还是不敢直视吗?”
  银衣的婢子手上的功夫没停,却哑了好一会才说:“哪里的话,主母的美貌天下无双,世上多少人想亲见一面都未能如愿,奴婢幸得侍奉主母多年,天天瞧见美人面,高兴得很,旁人要是想换了这差事去,奴婢可是一万个不愿意。只想着这要是长久地伺候在主母近旁,常常看着您这花容月貌,自个儿也能长得妩媚些,找个像爷一样的男人疼。”
  美人无他话,却只是闷了好一会。
  待到这诡异的沐浴完毕,美人穿戴好,一行人又乌泱泱地离开了。
  李雪狐满眼的深意,故作深沉状地叹息着。
  李雪狐与我又在那楼里游走了会,他沉思状地瞧着墙壁,自顾自地说道:“我觉察不到早前那些女子的气息,她们并未离开这里,我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那我们走吧,你也别问我。”
  话毕他作势拉着我离开,一副悠闲的表情。
  我讶异得很:“奇怪了,为什么不问你。”
  李雪狐讪笑:“你那么爱管闲事,你要是知道了,又要生出许多麻烦来,我为何要给自己找麻烦。”
  略略想了想,我笑着捶了他一拳:“你既然不想让我问,便不会说出个头来让我挂念着尾,倒不如什么都不说的干脆,然则你已经说出来端倪,又激我不去问你,已经表明了你却是想管这个闲事的,死狐狸!”
  李雪狐冷着脸:“你我想不想管并无多大的意义,要知道这次的事情恐不是我们之力可以扭转,何况自与仇颜决斗法之后我还未完全恢复你是知道的,我这样的状态,你还是少惹事的好。”
  自我认识他以来,他向来是自信的,到如今我忽地发现他做事会顾忌许多。李雪狐,在变,也不知道这样于他来说好还是不好。我又一面思忖着他所说的,点头叹了声气:“你可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个中也是煎熬。”
  李雪狐哧了声:“你未尝没有亲眼见到那些炎凉恶事,人心是长怎样的,你了解得透得很,旁人的事情你少管吧,哪里见得了你此刻想救的那些人就是善类,何况你救了又如何,这般孽事普天之下何处不有,你又哪里管得过来。”
  我想了会,对他说:“那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去管这档子事,你现在可以和我说是什么了吧?”
  他瞪着我,许久才道:“不许出尔反尔,其实不过是那主母得了怪症,要治她这怪症的药极其特殊,是须得男子的阳气做引,故此早前你见过的那些漂亮姐姐就是用来搜集阳气的器皿,大概是身负某种法术,阳气才得以封存在体内,故而你会觉得她们寒冷……想必,那些陪侍在她们身边的男子都是会法术的。”
  我闻言并不太惊讶,只是觉得背脊发寒:“如此说来,她们必定是出入风月之所的,何如说过许多妖孽都是在那种地方采阳。”
  李雪狐点头:“这三山崖城风月行事繁盛,掩盖得倒是极为巧妙。”
  我忽地惊了一跳:“不好,那咱们住的闭月楼?”
  李雪狐摇摇头:“不会,闭月楼内都是阴阳术的行家,对于精气神之事格外敏感善察,她们若是下手,不出几日便会被发觉。”
  我才放下心,瞧着那塔楼内富丽堂皇的格局,萌生了异样的想法:“你说我们进来时碰到的那些阵法多半是隔绝之阵,其实……它可能不单单是为了阻止外人进得里面,可能还有阻止外面的人因为这种巫术被伤,是想保护此处的居民。你想啊,若非如此,大可不必这样费尽周折布下这阵法,外间的阳气被吸纳进来不是对他们更好?”
  李雪狐笑了笑,不置可否。后来我们回了闭月楼,大家都已经睡下了,自然闭月楼内其他处依旧热闹,灯火不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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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铃还需系铃人

?  次日李世兰天微明便着人动身前往吴国王城,那一路走得慢,多半是在外露宿,约莫五天才到。见了吴王,取了通商文函,之后李世兰又与吴王谈了许多国计民生事宜,可谓投契至极,故此吴王几番邀了李世兰宴游,自然那吴王的妃嫔们亦有约我的,不过是我借故都推脱了,毕竟还有旁的要紧事情须处理。
  那吴王,觉着虽气度不凡,但政事上却是碌碌无为之辈,守成之君,而且看样子守得也不好,不然哪里能够至今还让赵家独揽兵权,时时事事都忌惮着赵家。想到这里便有气,贾澜上次的牢狱之祸便是半因着吴王的软懦,还有那赵家的苦苦相逼。
  后来听说赵天龙去求了吴王免死贾澜,也不知道又是玩的什么花样,如今看贾澜这副情状,怕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了,毕竟两厢反应天壤之别,之前费尽手段逼着吴王处死贾澜,最后又免死他,若说是因为顾及着赵荷,早就该松口的,不会等到上了法场才那般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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