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巷月,井梧桐全集.net》第78/83页


  “离哥哥有什么想法?”
  他笑了笑:“没什么,不过是奇怪此人,多问了句。”
  离路引话音轻轻地收住,语气中却深沉多思,似乎颇为揣测李雪狐其人。
  “他武功极高,且难得的是真心待我好,故此我阿爹放心他照顾于我,旁的倒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
  话毕,我还是认真地想了想,笑了回望那已经看不太清的守着个黑影的窗户,已经离了客栈好远。
  离路引顾自沉默了会:“你小小年纪,轻功倒是出神入化,不知师从何人呢?”
  “出神入化可是笑话我了,大抵是打小闯祸惧于被我阿爹阿娘处罚,日久天长地疲于奔命,迫于无奈才有今时的境地,至于谁教我,教我的人便多了,爹娘、家里的武术师傅,营子里的教头……数数都数十人了,所以我的轻功路数杂得很,与其说是轻功好,倒不如说是我跑得快罢了。”我嘻嘻笑了,抬头忆道:“后来我干了坏事,我阿爹要追上我也得费些功夫的。”
  闻言,离路引朗笑:“芷儿竟是如此活泼,让人忍俊不禁。”
  “你这么晚出来,只是散步吗?”
  离路引勾起了嘴角,若似无奈,从袖中顺出一幅红帖:“倒没有那么闲逸,是尚有最后一封喜帖还要送与一位故人。”
  “故人?”
  他点点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嗯。”
  一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离路引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少见的伤怀,漆黑的街道,复影重叠的房舍透出忽明忽暗的灯光,这样的夜和他静静地融合在了一起。
  许多时候我并算不上擅于察言观色,但似乎面对这样幼不解世的面孔,大家都会怠于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专注于探究那幅红贴背后的故事,只是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遭,丰谷确算不上是个热闹的地方,但夜晚甚少有人出门这点确实奇怪了些。
  许久,高墙大院的一户阶下,二人终是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不远处朱漆斑驳的大门紧闭,映着廊前破旧灯笼投射出的残光,两只裂纹满布的石狮子一左一右地立在宽阔的廊前,地面石砖的细缝里疯长着半人高的杂草,高墙内外簇拥着一株连着一株枝叶纠缠的古树,盘根错节地将绵长的白墙隐没。
  他径自地上前叩门,我原想这样荒废了的宅子住着应是褴褛之徒,大概是个男子,可是出来应门的竟是个容色出尘的少女,我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公子。”少女对着离路引欠了欠身:“是否要进来?”
  离路引将喜帖交到少女手上:“不必了,将此物交给你家小姐。”
  少女拿着喜帖的手颤了下,微有不悦:“公子不如亲自交给小姐,有些话我又如何能转述清楚。”
  “转述不清也罢了,交给她便足够。”离路引顿了顿:“何况,去了那么多次,她又何曾开过门见我一面。”
  “这次定会不一样的,小姐一定会见公子的。”少女远远地看向我,皱眉不屑道:“莫不是就是她?如此黄口小儿,怎么比得上我家小姐。”
  离路引回头瞧了瞧我,辨不出喜怒的语调:“比不上,我的夫人也只会是她。”
  少女紧蹙起眉头:“公子,请一定要进来,我现在就去通报与小姐。”
  离路引似乎也有些期待的样子,身子向着门内侧了侧,但终是无可奈何地笑了说:“罢了,不必费事。”
  少女摔下了喜帖跑了进去,离路引便那样站了好一会,直到一个眉宇清冷的素衣男子持剑踱了出来:“二公子。”
  离路引点头,似是熟识来人:“成用。”
  成用身后缓缓踱出了一个老妇,俯身向离路引行了一礼,离路引忙向前搀扶,却见老妇摆手推拒:“公子,恕老身多嘴劝上一句,你我都清楚霁月小姐的性子……咳咳……她不会原谅你,想来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她怎会和仇人之子结为夫妇,到底,霁月也没有旁的亲人了。”
  语毕,老妇目色暗淡地向我看了会,我遥遥地向她福了福。
  待到老妇进了门里,成用转身迟疑了会说:“我也不想她面对公子时会想起伤心的事情,更何况,如今你娶了龙城千金,你身边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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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丰谷绝恋(一)

?  经历过十数年前那场叛乱之后,如今的丰谷,已不复往昔的繁华。
  那位丰谷领主的名字也成了老一辈人的回忆,又或者说是梦魇也不为过,此生再也难以忘记他被斩首于街头的场景啊,那曾是个英姿勃发的男人。
  许多年前,大部分丰谷人活了一辈子都未曾踏足过谷外之地,苦守着贫瘠的土地却难见丰年,还好有成片的山林可供捕猎,不然一代又一代的人如何生存。
  然而城池林立的局面下,丰谷这弱小边地成了各方领主争相压榨的对象,稍有怠慢或许就是更加残暴的搜刮,直到有一天山间重伤昏迷的外客被丰谷巫女大人救治后醒来。
  日复一日的看顾,男人对这个美丽善良的巫女产生了爱恋,似乎从睁眼看见她时就已经沦陷,于是他伤愈之后也未离开踏上本属于他的远方。
  后来的年月里,他披星戴月地奔波在进出山谷的路上,带回了山外先进的耕种技术。寒来暑往,丰谷人试验水田,兴建水坝,修桥铺路,吸引四方来客,恍若重生的丰谷在男人的带领下绽放着无限光芒,好像丰谷的生力是从他的到来才开始滋长,从前一直在沉睡。
  自立领主,落地生根,开枝散叶,他和她的一切被丰谷祝福。
  晞露薄光,篝火晚歌,安宁的岁月里他们迎来了一个幼小的生命,所有丰谷人的宠儿,唤名霁月。没有更美丽的时光了,直到在霁月六岁那年巫女大人在采药的路上掉下了山崖,似乎所有的快乐开始枯竭。
  蜀地离氏一族建国称雄,四方平乱,白骨嶙峋。丰谷,这样一个富饶但树敌颇多的领地,在硝烟血刃之中目睹了血腥的屠戮。
  时光渐远,剩下的只有人们传说。
  不论是来客还是丰谷人,都被老一辈的人说过那样凄美的故事,告诫他们来丰谷的夜晚不可以在路上晃荡,会扰乱巫女的灵魂,毕竟游魂们只有浅薄的意志去找到回家的路。
  再后来,即使夜不出户的原因渐渐被淡于提起,丰谷的晚上却仍然只有夜幕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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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丰谷绝恋(二)

?  三月的丰谷,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街头巷尾,一柄柄油纸伞或撑开或合起。
  荒郊野地似得的院子绿意盎然,雨珠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屋檐下的鱼缸里,溅起一圈圈水花。院子里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明明才种下岁余,却生生长出了百年千年的古旧气息。
  满眸都是深深浅浅的绿色,鼻息间土地和新叶的味道沁人心脾,那些疯长的根枝又要拱破哪一处的砖墙了吧,霁月嘟囔着这潮湿的时节,托着腮帮子伏在窗边。
  许久,霁月回过神来,一边叹息着修补这大院的巨额花费,一边继续在成用的旧衣上补针脚。
  成用是从前长仆成氏夫妇的独子,不过比自己大四岁,却在家变之后挑起了整个宅子的活计,现下出门卖柴去了,只是烟雨天气薪柴怕是卖不好呢。
  楚婆婆和她孙女楚玉是从前受过爹娘恩惠的,严格算来与自己是非亲非故,却执着地留在她身边看顾她,人啊,缘分总是说不清道不明。
  身系巫女血脉的她有着历任巫女前所未有的强大生灵之力,即便是寒冬天气,也见不到她周身有荒凉景色,似乎她就是春天的化身呢,视线所及只有生长发芽。
  大概,这样唯二的好处就是从不短缺的薪柴和蔬果吧,在家族没落之后,四人的生计也勉强靠这个支撑,毕竟病患的医药费霁月是不便讨要的,单单是义诊耗费的药材一项便让他们捉襟见肘,更不必说还得接济那些孤寡。
  如果不用做事就会掉下银两来,该有多好,霁月看着自己布满薄茧的手感怀着,已是多年未见过白银,所有的储蓄只有那一陶罐的铜钱,好不心酸。
  砰砰砰,砰砰砰。
  大门被拍得狂响,连通着屋子里的铜铃,似乎又来了急诊的病人。
  霁月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赶到前厅的时候恰好碰见镇上的人抬了个昏睡不醒的白衣少年进来,单薄的衣服淋得透湿,裹着着细叶和泥沙,瘦削的面骨,惨白的颜色,微弱的脉息,像是回天乏术的征兆。
  围了好些人探看着,湿漉漉的脚印携了水渍浸透砖地,好像将门外的雨也带了进来。
  “霁月姑娘,这人还有救吗?我在回山谷的路上看到他倒在草丛里,看样子像是从山道上跌下来的。”
  一旁拾到袖管的村汉问道,满身泥泞,狼狈得很。
  霁月点头,心下虽没有多少把握却也只得安抚众人:“不过是气虚发寒之症,想来拖到这副形容是有几日才被发现,唯有好好调理。”
  不知为何,霁月看着这男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打量着他的眉眼,清秀非常,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却没得旁的少年的稚气。
  看热闹的人一一散去,留下的不由分说地帮着霁月给伤者将换衣衫。顾及男女之防的霁月来到了药房,对着琳琅满目的药柜,沉下心来思忖救治的良方。
  “莲实,枸杞,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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