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明朝全集.com》第184/273页


钱宁这个布政使当的难哪!老朱在心里琢磨着,此人倒还算是能为民做事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也不过是以巡边的名义来的这边,就带了个眼睛和耳朵来,嘴巴是什么也不能说也不能讲的,把自己所看到的听到的,原原禀告给皇帝,任务就完成了。

淳安县的百姓们渐渐地散了去,他们并没有得到最满意的答复,被抓的那几个人也没有放出来,不过好歹知道了省里的态度,而且知道这国策是必须要推行下去的,也只能逆来顺受。

钱宁这才有空擦了擦头上的汗。朝廷说要派个人过来,指导浙江进行这国策,可浙江官场上下谁都知道,这个国策绝对不会推行的这么轻松!本地的和尚都念不好经,外来的和尚就能念的好?而且据说即将要来的这人还曾在李成梁的边军里干过,让一个文官去做武官的活计,现在又把他给调来遂行政策,内阁的几位老爷是怎么想的?

甭管是怎么想的,李化龙到了七月中旬才优哉游哉地到了杭州,他一到就有探子报给了老朱,朱一刀直接在市集上就把他给迎到了当地的卫所大营来这里他就先把那群骑兵给带回了驻地,经他们的口得知锦衣卫在这里的卫所营地,于是直接就带着百十号人驻扎在了这里。杭州卫的锦衣卫们一见竟然是自己的上司,皇帝的贴身侍卫队头子,一个个巴结的不行,那千户甚至连自己住的地方都给腾了出来让老朱住。

李化龙的脸色也不知道是因为赶路的时间太长还是怎么的,奇差无比。他告诉朱一刀,这些日子一直都在下面转悠,打算先把浙江下面的情况了解一下,可了解的越多,就越觉得改稻为桑的国策不能推行的这么快!好多工作都没有做,直接就粗暴地以政令的形式下达,丝毫不管百姓是不是愿意,这么搞下去迟早要出大乱子!走,李化龙的心是越来越凉,也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浙江的情况是盘根错节,地主,商户和官员结成了新的利益团体,不再是像京师那样简单的地主官员的形式,中间又夹杂着庞大的商户势力。这些商户通过直接的利益跟官员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不管是丝绸也好茶叶也好甚至于瓷器,都有着巨大的利润空间。浙江官府对商户并不是简单地采取的手段,而是采取了利用的方式,有财大家发,官员靠商户捞银子,商户靠官员挣银子,那么受罪的就只能是最底层的老百姓。李化龙举了个例子,建德县有个小户人家,打算开一间酒楼;刚开张的第一天,因为顾客满门,遭到县里另外一个大酒楼的恶意,在一周以后就被人恶意地下毒,毒死了几个顾客;被人告到了县衙之后,县衙却仅仅是草草调查完毕,便宣布此酒楼涉嫌故意谋杀,将老板和老板娘下入大牢;大酒楼的后台觉得这俩人确实有才,白手起家也不容易,起了惜才的心思,竟然直接去狱中见到两人,承诺只要跟他做事,他就能想办法把两个人给保出来。可怜那小老板居然极为刚烈,在得知自己是被陷害的之后,当晚就在狱中双双自杀了。

可自杀又有什么用呢?他的那间小酒楼,在他俩死后没几天,就被县衙以极低的价格盘给了大酒楼。这件事情曾在建德县掀起过轩然大波,可最后却不了了知。不是没有人写匿名信告状,只是状纸递到了杭州府后却石沉大海再没了任何消息。建德县屁大一点的地方,出了这种事情又怎么可能捂得住,很快有人又告到了省里,但提刑按察使司又把案子发回了杭州府,要杭州府再行重审,杭州府又发回到了建德县,到最后建德县以两人暴病而亡,仅仅是把监狱的牢头给开除了事!

朱一刀听了半晌无语。大明太大了,几千万人口,这么大的地盘,哪里又顾得过来?有句话说的好,哪个医生手下没有治死过人,哪个庙里又没有冤死的小鬼?建德县衙实在不该如此做事,可老百姓又能把他怎么样?告了也白告,有银子的主儿就是爷!现在人都已经死绝了,证据也破坏的差不多了,凭借着老朱跟李化龙俩,就能把这件明摆着就是冤案的案子给翻过来?老朱自认不是海瑞,也只能骂两句那张良才而已。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两个人是面面相觑。李化龙突然扑上去掐住了老朱的脖子乱摇:“肯定是你!肯定是你!你大爷的!肯定是你向内阁推荐,要不然他们怎么知道我是何人?!我在播州舒服自在地当着大土司,你干嘛非要把我弄到这鬼地方?”老朱无奈地把他的手掰开,按了按被捏的生疼的脖子,才艰难地吞了口水道:“不是我……是吏部的沈一贯!是他推荐你的,要找麻烦,你去找他去!”

李化龙也是没了法子。他哪里想接这么个烂摊子!朝廷派他以监察御史的身份来,本身就让浙江官场上下很是不舒服,什么国策,什么改稻为桑,天下太平有什么不好!实行国策也就罢了,还派个打过仗的文官来!如果不是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在下面查访,他什么真实的情况都得不到!刚进浙江的时候,他摆明身份,要求当地县衙配合,除了县老爷好吃好喝的招待之外,根本连县衙都不让走出一步,哪怕是上个厕所还要派人跟着,形同软禁!他也只好装着已经巡查完毕,要回京师复命,县老爷这才高高兴兴把他“护送”出外县。

老朱瞠目结舌。这巡察原本就应该悄悄地进行,哪能摆明自己的身份?换成哪个县,人家都会好生招待,一点实际的情况都不会让他知道;就算是让他知道,也是早就经过安排的!不过还好,李化龙已经知道了大概的情况,那么下一步就好办了,只是现在的情况还不完全,还得弄清楚桑叶在浙江到底有多大的市场,如果要是划拨一半的稻田为桑田,桑叶市场会不会饱和?市场的规律告诉老朱,桑叶如果大批量的增加,那么价格必然会大幅度地下降!到了那个时候,浙江的丝绸大户,定然会以极低的价格在桑农的手里收购桑苗,继而官府会以极高的价格向百姓粮食,那么官府和商户都能盈利,唯一倒霉的,只能是老百姓!

李化龙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朱一刀才发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尴尬地笑了笑,拉起李化龙就往外走去,准备找家酒楼随便吃点东西。刚走出门口,一个探子就如幽灵般地飘了过来:“千户大人,皇上给您的密信。”

得,今晚看来是别想吃饭了。老朱只能拿着密信又回到了屋内,那探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化龙,什么也没说,悄然退了出去。密信的内容其实也很简单,万历很想知道现在浙江的情况怎么样了,进行到了哪种地步,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可李化龙才刚刚到浙江,什么都没展开,他自己也仅仅是经历了一场未遂的叛乱,不过这件事情却必须要让皇上知道!老朱在心里琢磨道,必须要让皇上了解到真实的情况才行,光是听着内阁的那些官面汇报没有任何意义。

他抬起头看了看窗户外,天色越来越暗了,乌云诡秘地笼罩了大地,一场大雨似乎就要到来。李化龙笑了笑,说那些农民告诉他,浙江每到现在这个时间都会有一场雨季,时间不长,雨量也不大,这可是稻田生长的好机会

第206章

。洋洋洒洒几千字,老朱口述李化龙手写,估计万历看了这封有史以来最长的密信,他会幸福地晕过去。朱一刀在信中详细描述了所面对的难题,和即将出现的种种情况,再三地提醒皇上务必要注意,要给李化龙足够的权力,不然根本镇不住浙江这群土皇帝;而且万历必须要无条件地支持他们,不管朝野中出现多大的阻力,这件事情都必须要进行到底!无论如何不能让浙江的和尚把经给念歪了,不然对大明将是一场无法逆转的灾难。

等两人忙乎完,都已经到了晚上戌时三刻,李化龙已经饿的没有感觉了,老朱的肚子却早就咕咕地叫了起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走吧!去酒楼要点吃的!”他一把拉起李化龙就往外奔去,刚打门,只见刚才送信的那个探子恭敬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二位大人,这一晚上都没吃饭,属下就擅自做主,去酒楼弄了点小菜,酒食。若是现在就吃,属下再拿去热热。”探子说着转身就往外走去。

朱一刀极为感动,连忙拉住他,又往他手里塞了点碎银子:“你也没吃呢吧?把这饭菜拿去热热,再多要点肉食,咱们一起吃!”

探子慌忙推辞道:“不不不!二位大人公务如此繁忙,属下哪里敢打搅!稍等片刻,去去就来!”老朱大笑着强拉住他,把银子塞进了他手里:“得啦!跟老子不用玩这些虚的,让你来你就来!无须客气!快去吧!”

那探子眼中分明有一丝闪动,再不言语,转身就往外跑去。李化龙羡慕地看了看老朱:“行啊,这才来几天,你就有了这么忠心会办事的下属!看他年纪还小着呢!”朱一刀也笑道:“哪里哪里,这小家伙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可做事倒挺老道!确实难得啊!以后要好好培养才是。”

说话间,那探子就轻轻地敲响了门,进来后干净利落地把盛放饭食的篮子放下,转身就往外走去。朱一刀有些好笑,赶紧拉住他:“你这小家伙,让你吃你还客气什么?以后记住,除了公事之外,在我朱千户的面前没什么规矩!你要是再跟老子客气,老子可就真对你不客气了!”

探子这才唯唯诺诺地坐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篮子上的盖子。竟然有烧鸡,还有羊肉,散酒!这一顿老朱三个人吃的可是不亦乐乎,等吃完了饭,舒服地把两条腿架在桌子上,他剔着牙里的肉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探子开始还有些拘谨,可一看到李化龙跟老朱的吃相,再也顾不得许多,撕下一块鸡肉大口地嚼着。只是老朱他俩都饿坏了,三下五除二就吃的饱饱的,然后桌子上就只剩下探子还在不停地咀嚼着。他心里还在疑惑,怎么这俩大人吃的这么快?一听到老朱的问话,赶紧把嘴里的肌肉吞进肚子里,老老实实地坐好,这才答道:“我……我叫邓艾……”

扑通!

朱一刀再次摔到了地上。爬起来后狼狈地问道:“是谁教你这么多的破规矩?”

“家父一直都教我,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哪怕是当个锦衣卫,也是我大明的军士!”这话的邓艾说的倒是掷地有声,让他两人不住地点着头,让老朱感觉很丢人。

“那你是哪个部分的啊?”朱一刀一直觉得他眼生的紧。

“属下……属下是今年才进的京师卫所!江千户允许的!”一提起这个,邓艾的膛顿时又挺起老高,一副很神圣的模样。这样老朱大为满意,但奇怪的是,这个事情江飞怎么没跟他说起过?邓艾年纪虽小脑瓜子却灵活无比,赶紧解释道:“家父一直称赞您,说您朱千户才堪为我大明军士的楷模,家里又是我最小,一定要让我到您的卫所去当兵,还说只有您才值得属下追随,值得属下信任!”

“你家父,不是,你父亲是何方人士啊?”老朱喝酒喝的有点猛,愈发地奇怪了,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欣赏他,一定要把自己儿子送到他的部队来当兵的?这倒是稀奇!李化龙也是惊奇不已。

“家父乃是云南永昌卫副总兵,署金山参将事,姓邓名讳子龙!”看来父亲是小家伙的骄傲所在,一提起他的父亲,顿时激动的脸都红了起来。邓子龙?李化龙有些不敢信地瞪大了眼睛。邓子龙可是云南出了名的猛将,曾经跟随戚继光在福建,广东沿海抗击过倭寇,但由于为人孤傲,一直到了四十三岁的时候才升至铜鼓石守备,还曾署都指挥俭事,掌浙江都司。不过后来就调到了云南永昌卫当参将,在平叛中阵斩引缅甸兵入境的木邦部罕虔,由此才当上副总兵。只是因为他在兼领腾冲营的时候,以极为严苛的军法对待腾冲兵,直接导致了腾冲营的兵变,才被夺职。不过后来又复起了。

腾冲营的兵变,当年在军内可是流传甚广,毕竟兵变是件大事情。李化龙在边军时就曾听说过,那些苗人生彪悍,不服管教,常擅自聚众斗殴,邓子龙以严苛军法治军倒也再正常不过。只是由于他的孤傲,跟以前的戚继光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结果把永昌卫总兵给得罪了;按说以他官职,统领一个姚安营就可以了,可总兵却一定要把腾冲营这么个烫手山芋交给他。这么大个刺头营,放在谁的手里都要出事,原本永昌卫就打算撤销这个营的,就是担心这些苗兵们回去后**,扰乱当地的社会秩序,这才无奈地保留了下来。结果这个火药桶在邓子龙的手里爆炸了,既然都兵变了,那也没什么好说,永昌卫理所当然地就把责任推在了他邓子龙的头上。

回想着这些往事,邓子龙把自己最小的儿子送到朱一刀这里来就好理解了,李化龙无奈地摇着头,他邓子龙明摆着就是在托孤啊!自己一连生了几个儿子都不幸地夭折,只有这最小的一个小儿子,跟永昌卫总兵的关系又搞僵了,以后自己要是光荣了,这么个小儿子放在永昌卫岂不是要被别人赶尽杀绝?

朱一刀摇了摇有些发昏的脑袋,邓子龙是谁啊?瞅着李化龙那有些忧郁的面孔,他知道自己算是问不出什么了,于是就对邓艾道:“你把这封密信,一定要亲自送到皇上的手里!再过来以后就跟着我吧!”

邓艾一下子满面红光地跳起来,用手背狠狠地擦了擦嘴上的油,就要指着老天爷发誓效忠,老朱一脚就踹了过去:“跟你说多少遍了,在老子面前别那么多破规矩!”邓艾嘿嘿地笑了起来,拿起桌子上的密信,小心翼翼地放在贴身的口袋里,对两人说道:“事不宜迟!两位大人,属下就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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