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之城》第113/193页


“是他……是那个杀了我娘的人。他没有看到我的尸首,不放心,所以才会在附近到处打听。冯家救了我的事也不是秘密,也许他后来也知道我获救了。”
容嘉上不顾旁人,将冯世真揽进了怀中,手掌按在她轻轻颤抖的后背上。
“别担心,世真。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人要是知道是冯家救了你,早就找上门来了。”他扶着冯世真,推到了大厅角落里,借着花卉的遮挡,把她紧紧拥住,吻着她的发顶,“你很安全,不要害怕。世真,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冯世真深呼吸,在他怀里闭目沉默了半晌,身上细细的颤抖才终于克制住了。她长吁了一口气,从容嘉上的怀抱中退了出来。
“我怕你这样查下去会打草惊蛇。”
容嘉上说:“你放心,我用的是我自己招揽来的人,只听我吩咐,连我爹也使唤不动他们。”
“忠心吗?”冯世真不安,“不会被收买吗?”
“放心。”容嘉上看着她忐忑的样子,又忍不住伸手按着她的肩,怜爱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要是连自己的人都控制不住,我还有什么脸出来混?我会让他们低调小心行事,绝对不会牵扯到你的。你要害怕,要不我安排离开上海一阵?我家在南京有个温泉别墅,是记在我名下的……”
冯世真摇头,“这个脓包迟早要挑破的。我既然决定寻求这个答案,就不会害怕会发生的事。”
容嘉上和她十指相扣,低头注视着她的双眼,“总之,一切有我。”
冯世真勉强笑了一下。容嘉上看她面色苍白,眼中还带着些彷徨无助,强颜欢笑的样子愈发显得脆弱又无辜。心疼怜爱之情自容嘉上心底喷涌而出,让他不禁抬起手,用指背轻轻抚摸冯世真光洁如玉的脸。
冯世真却像是触电一般颤了一下,随即挣脱了容嘉上的臂弯。
“我……我去补个妆。”冯世真摸着脸颊被触碰过的地方,不去看男人脸上的苦笑,冯世真扶了扶发带,径直穿过大厅中央正在跳舞的宾客,快步而去。


容芳林的寻人技巧并不怎样,一转眼就在人群里弄丢了杨秀成。她垂头丧气地在化妆间里逗留了许久,拿粉盖住了眼角鼻头的红痕才出来,忽见一个酷似杨秀成的身影从房间侧门出去了。
容芳林双目一亮,急忙自宾客中挤过,追着那个身影而去。
门外是一条光线幽暗的走廊,正对着后花园。天寒地冻,容芳林下意识想打喷嚏,急忙用手帕捂住了口鼻。
杨秀成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躲在柱子后的容芳林。他在寒风中打了一个寒颤,加快脚步走进了花园里。
孟家的花园也是英式的,没有亭台楼阁,只有立着裸女雕塑的喷水池和修剪成迷宫似的灌木篱笆。杨秀成走到一人多高的灌木屏障前,低声咳了咳。灌木深处响起了皮鞋踩在碎石子路上的沙沙声,朝他走来。
杨秀成站在灯光找不到的角落里。里面的人走出来,被他一把搂住。对方发出一声娇呼。
“是我。”杨秀成低声说。
那女子这才松了口气,抬手在他胸膛上捶了一下。
容芳林听到那声低呼明显出自女人之口时,就暗道不好。她往前踏了一步,视线里有什么东西突然闪亮了一下。那是女子手上的钻戒折射出来的光。#####
一百
容芳林认得这枚钻戒!它曾在众目睽睽之下,由自己的兄长戴在了他订婚的女人手上!
好似有一盆混着冰渣子的水自头顶淋下,浇得容芳林连骨缝都冒着寒气,血液全部都冻结在了血管里。她紧紧捂着唇,背靠着一株矮松树站着,屏住了呼吸。
杨秀成亲了亲杜兰馨的脸,低声说:“等了多久了?脸都冰了。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
“里面人多口杂。”杜兰馨哆嗦着往他怀里钻,“我也就几句话。就是有个事要告诉你。”
“怎么了?”杨秀成敞开衣服把情人抱住,“容嘉上说了什么了?”
“和他没关系。”杜兰馨的手指绕着杨秀成的领带,犹豫着,说,“你还记得,我们俩在杭州的时候,我吃那个药,你还以为我生病了,是吧?”
杨秀成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杜兰馨的意思,笑道:“不能怪我。那事确实只有你们女人才知道。怎么?那药对你身子不好?”
杜兰馨苦笑,“也不知道它到底好不好。应该就是我们俩第一次,在火车包厢里那次……我当时没准备……”
杨秀成明白了,怔住了。
良久,他才哑声问:“你确定了?”
“中医西医都看过了,都是一个说法。”杜兰馨死死拽着他的领带,像是怕他突然跑了似的,“算时间,差不多就是一个月前,去杭州的火车上……”
杨秀成的气息有些不稳,松开了手。
“这事还有谁知道?”
杜兰馨不得不放开了他的领带,双手抱住胳膊,独自抵御着寒冷。
“容嘉上知道了。我状态不好,他猜出来了。”
杨秀成惊骇地抽了一口气。
“得了!”杜兰馨烦躁地翻了一个白眼,“嘉上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我们俩的关系。他也根本不在乎――只要我不带着货进容家门,让他做便宜老子。”
杨秀成缓过一口气,有些尴尬地解释:“我现在至少在明面上还不能和容家撕破脸,你明白的。”
“明白。”杜兰馨讥嘲道,“你都已经和容家离了心,已经被容定坤排斥,甚至已经偷了容家大少爷的女人了,但是在面子上,你还是容家的一条忠狗!”
杨秀成苦恼地抹了一把脸,“容定坤知道我背叛了他,不仅仅只是打我一顿的事。你是杜家小姐,他不敢对你怎么样。但是我却什么都不是。”
“你是我孩子的爹。”杜兰馨把手按在腹部,也许是因为即将为人母的关系,她一贯虚情假意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真挚而充满柔情的表情。
“秀成,你曾和我说过,想和我有个孩子,想和我有将来的。你难道只是为了哄我上床而随口说的?”
“当然不是!”杨秀成忙道,“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还没有准备好。这来得太快了!”
“那你可要加快速度准备了。”杜兰馨冷冷地看着他,“我等得,肚子里这个可等不得。你要是觉得咱们玩大了想收手,我明天就去预约西医做手术。你是有远大前途的男人,我也不能拖累你不是?”
“兰馨……”杨秀成无奈,“我不是那样的人。我爱你,当然也会爱我们的孩子。”
“养花都还得勤浇水呢。光有爱,可养不了孩子。”杜兰馨格挡开了男人想要搂自己的手臂,“我俩开始的时候就说好了,合则聚,不合则分。我不是那种没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只是我以为也许我们俩可以试着去搏一搏的。你要是临阵退缩,尽早告诉我。”
杜兰馨推开杨秀成,气鼓鼓地朝屋子走去。杨秀成呆呆站着,似乎还有些没有消化完这个足可以改变他一生的消息。杜兰馨走了一段路,扭头望了一眼男人萎靡沉默的身影,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滚滚而落。
她咬牙继续朝前走,心里暗骂:杜兰馨,你这个没出息的,最后竟然栽在这么一个男人身上!吃一见长一智。永远,都不要对男人这种东西动感情!
她正抹着泪,身子突然被人抓住,大力搂进怀里。
杨秀成激动地吻着她的额角和头发,飞快地说:“我会负责的!兰馨,我们在一起,把这孩子生下来,养大。我……我尽快带你走!”
杜兰馨满腹的委屈被男人简短的一句话打得烟消云散。她扑进杨秀成怀里,点着头大哭起来。


冯世真关上了水龙头,扯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珠。隔着洗手间的门板,能听到楼下欢快的爵士舞曲的声音。
舞会才刚开始,而她已经想回去了。
也许老天爷安排她过来,和容嘉上最后一次把话说开,好让她走得没有遗憾。她欺骗了一个男孩,伤了他的心。她无耻地顶着这个罪,决定远走高飞,把所有的苦恼都丢给对方去消化。
冯世真深呼吸,拉开了门走出去。她怕再撞见容嘉上,不敢走大楼梯,便朝走廊尽头而去,打算从仆人走的小楼梯下楼,从侧门出去。她并没有来过孟绪安的这座宅邸,摸不清楼梯在哪里,只有边找边走。
“谁在外面?”
冯世真停下脚步,看向身边一扇门。门没有关严,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照射在脚下的地毯上。
“是谁?”里面的人又在问。
出于礼貌,冯世真轻轻敲了一下门,说:“抱歉打搅了。我是楼下的客人。”
“请进。”那人倒不生气。
冯世真只好推开了门。
里面是一间宽敞的画室,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框,空气里充斥着松节油刺鼻的气息。一个少年坐在画架前,正专心致志地在画布上涂抹着。
冯世真看到那个穿着白毛衣的背影,心猛地一抽,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让她不禁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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