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之城》第33/193页


容嘉上的目光从冯世真弧度优美的鼻梁,落到红润的嘴唇,又落到她秀气的手上,心不在焉,又习惯性地转起了笔。
冯世真眉头轻皱了一下,停了下来:“要是没兴趣听,我就不讲了。”
铅笔叭嗒落在桌子上。容嘉上讪讪地抓起笔,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课本上。
冯世真又继续讲课。
容嘉上突然打断了她,问:“你还生我的气吗?”
冯世真语塞,终于把视线落在了青年英俊的面孔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容嘉上看上去显得有些委屈和不满。可他有什么委屈的?被讥讽羞辱的人可是她呢。
容嘉上又问:“收到我的花了么?”
冯世真这下觉得脸有点发烫了,低声说:“收到了,谢谢。可你要是道歉,也应该加张卡片的。”
“我想过的。”容嘉上说,“后来怕被老妈子捡到,给你招是非,又觉得既然是道歉,应该当面亲口说才有诚意。”
冯世真这下是真的没了脾气。她面对着容嘉上仿佛大狗一般带着忧郁的双眼,心软得都要化了。
“对不起。是我出言不逊。”容嘉上轻声说,“可我并没有半点羞辱你的意思。冯先生你……你和他们都是不同的。”
“哦……”冯世真说,“我原谅你。这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以后都别提。”
“好。”容嘉上注视着冯世真,微微一笑,“继续上课吧。”
冯世真低下头,提起了笔,用了点毅力控制住了心跳,才重新开始书写起来。


十月十四日,天色阴翳,空中漂着细细的雨丝。
院中大部分的桂花都逐渐谢去,唯独八角亭边的那住老桂树如冯世真所料,全面盛放。暗香飘在风雨之中,给这沉闷单调的午后增添了一丝旖旎的气氛。
“你做好准备了吗?”冯世真和孙少清站在八角亭中,并肩望着外面初露萧索的秋景,“离开了这里,外面迎接你的,很有可能是狂风骤雨。”
“我准备好了。”孙少清目光坚毅,“不自由,毋宁死!”
“不要死。”冯世真握着她的手,柔声地说,“要活下去,少清。只有活下去,才会有希望,有转机。”
孙少清两眼含泪,搂着冯世真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依依不舍。
“世真姐姐,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我走后,怕容家人会为难你。”
冯世真说:“他们没有证据,不能拿我如何。你不要担心我。记住,一旦走出那个门,就不要回头。不回头,才能真的逃得脱!”
孙少清目光坚毅,用力地点了点头。
容嘉上正对着穿衣镜系领带。似乎冥冥之中感应到了什么,侧头朝楼下望了一眼,随即轻轻嗤笑了一声。
伍云驰正在他的房里摆弄着一根双截棍玩,见状也好奇地望了一眼,顿时惊奇大笑起来。
“这不就是你那个女教师?这唱的是一出《怜香伴》吗?”伍云驰又随即恍然大悟,“话说,你现在和她是个什么情况?到手了吗?”
容嘉上丢一记白眼过去:“你脑子里就想不到别的?”
“自打这女先生来了你们家,你就没有正常过两天。”伍云驰嗤笑,“看样子你是已经把重庆的那位彻底放下了?你们后来有联系过吗?”
容嘉上淡漠道:“去过电报,才知道她在我走后不久也搬走了。她都没有联系我,显然也想断个干净的。”
“你们俩也挺遗憾的。”伍云弛叹道,“她那样的容貌才情,要是出身好些,你们或许就能成了。到底是青梅竹马的情分。”
容嘉上沉默着没接话。
“那这个冯小姐呢?”伍云弛又来了兴致,“你真对她没兴趣,怎么会肯让她知道你的真本事?”
“我这不跟着她在补课么。”容嘉上啼笑皆非,“同自己的家庭教师胡搞在一起,还怕我后娘找不到借口挑我的错?”
“你就是顾虑太多了。我要是你,管他三七二十一,有兴趣了,先弄到手再说。”伍云驰搂过容嘉上的肩膀,“玩玩罢了,我们这样的人,有什么玩不起的?人生在世,就是图个开心。”
“没兴趣。”容嘉上挥开了伍云弛的手,“况且,就算我玩得起,她也玩不起,那又何必招惹?我可不是我爹,看到个顺眼的都想要过来。”
伍云驰摇头笑:“你替那些女人操什么心?她们也不过是冲着咱们风流多金来的,自然知道有风险。”
“但是冯世真不是那样的女人。”容嘉上说。
“哟,都称呼名字了。”伍云驰凑过去盯住他,“还真有点意思呢。”
“滚你的。”容嘉上拣了颗枣子丢伍云驰,“不说去你相好那里跳舞的吗?走吧!”
两人说笑着出了门。容嘉上打发了司机,自己开车。出了容府大门,还同刚回家的容定坤的车错肩而过。
容嘉上透过车窗往了一眼,只见父亲一脸凝重,神色疲惫地坐在后座里,若有所思,并没有看到儿子的车。容嘉上也懒得打招呼,一脚油门跑走了。#####

三十一
华灯初上,霞飞路上的霓虹灯在细雨中分外绚烂夺目。街上车水马龙,衣衫楚楚的男女脚步匆匆,欢快的乐曲声从跳舞厅的窗里飘出,回荡在大街上。
伍云驰新近认识一个崭露头角的小歌星,两人正打得火热。
小歌星被个南洋老板包了,在霞飞路上一栋新式电梯大楼里盘了一套极宽敞的公寓。老板回南洋的时候,小歌星就在公寓里办跳舞会。
舞会上什么人都有,富家的公子哥儿,洋行的买办,当红的戏子,各路文艺名士。
容嘉上对这种杂乱吵闹的跳舞会一贯没兴趣,孤傲冷漠地站在一边,好似一座漂亮的冰山。舞会上的女客都比较矜持,只敢纷纷张望,却没人敢贸然上前来搭讪。
“咦?”一位靓丽的女郎经过,发现了容嘉上。
容嘉上抬头一看,正是杜兰馨。他脸色一僵硬,暗道自己出门怎么没先翻翻黄历。
杜兰馨笑嘻嘻道:“还在生我的气呢?”
她哪壶不开提哪壶,容嘉上烦她的很,硬着头皮说:“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的。你怕是记错人了。”
杜兰馨对这讥讽浑然不在意,靠着容嘉上的胳膊,亲亲热热地说:“那日是我不对。后来想,你本就年轻,没什么经验。以后多玩玩就好。”
容嘉上心中厌恶,冷笑道:“杜小姐的有些游戏,还是去找懂行的人玩的好。”
杜兰馨靠着他,同他一起望着衣香鬓影的舞池,问:“那你想和什么样的女孩儿玩?清纯的女学生?”
记忆中那个梳着麻花辫的少女的背影闪过。容嘉上反应平淡。
杜兰馨盯着他一笑:“让我猜猜。女学生你经历过,已经不稀罕了,想换个口味。得要有些阅历和思想的,可又不能太成熟风流。你们男人总还是喜欢良家女的。就像……嗯,就像你家那位女先生那样?”
容嘉上冷冷地扫了杜兰馨一眼。
杜兰馨得意地笑了,拿过他手里的酒杯,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容嘉上低下头,说:“杜小姐的这个玩笑,我可消受不起。有些女人,可是不能随便碰的。”
“不能碰你的先生,那别人总行吧。”杜兰馨在舞池里搜寻着,“二十出头的职业女性,虽说不算很多,却也不是不好找。那位你觉得如何?”
杜兰馨所指的方向,有个穿着洋绸旗袍的年轻女子。她看上去同冯世真差不多大,清秀文雅,一脸孤芳自赏地站在一旁。
“杜小姐这是在拉皮条呢?”容嘉上哂笑。
“我这是在向你证明,我提出那个交易,是真心实意的。”杜兰馨尖尖食指在容嘉上温润的唇上一点,“你等着。”
说罢,蝴蝶一般翩翩转身,朝那个女孩而去。
容嘉上觉得滑稽,有些想走,可转念一想,又站住了。
能主动走来牵起自己的手的女人,大概也就冯世真一人。不论换了别什么的人,区别都不太大。
杜兰馨出马,自然马到成功。转眼,她就拉着那位小姐折返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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