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之城》第45/193页


一个秃头哭道:“冤枉呀,赵爷,大少爷!小的们对容老板可是忠心耿耿,真的不会出卖呀!”
还有力气的几个人全都磕头哭诉。
赵华安骂骂咧咧,一脚把那秃头踹倒,“那么隐蔽的地方,那伙人是怎么会找到的。又不是跟着船摸去的,而是早有准备。不说?给我一个个来!”
大手们抓起一个人,就准备将他吊起来,往水缸里浸。
“大少爷!”那人凄厉地大声喊,“我们兄弟冤枉呀大少爷!真的不是我们做的呀!”
赵华安不动声色地打量容嘉上,就见这个英俊的青年面容冷峻淡漠,不为所动,同往日那个矜贵傲慢的纨绔少爷判若两人。
真不愧是容定坤的种!
“大少爷――”那人惨叫着,被浸入了水里。
“慢着!”容嘉上终于出声。
打手把人拉了起来。
“怎么?”赵华安问。
容嘉上说:“赵叔,你看有没有可能,是这些人无意泄露给了身边人知道。从身边人流露出去的?”
这就是指责家属有嫌疑,要一并审问了。这招更是狠。
有家室的人顿时炸开了,嚎叫磕头。没有成家的倒松了一口气,只不停地喊冤。这些人中,只有一人露出了一点为难之色。
容嘉上一抬手,众人下意识地都安静了下来。他走到那人面前,问:“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那男人瑟瑟发抖,不住摇头。
“大少爷问你话,你就说!”赵华安呵斥。
那个男人终于哑着嗓子道:“其实……兄弟们去岛上勘察好了地址后,回来还把地址给容老板也发了一份过去……”
赵华安一脚踹在他身上:“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是容老板自己泄的密?”
那人不住磕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赵爷息怒。我是说,也许是容公馆里有探子……听说容公馆不是才跑了一个小妾?”
赵华安皱眉,看了容嘉上一眼。
“发的是电报?”容嘉上问。
那人点头。
赵华安低声对容嘉上说:“你爹的那个小书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进去的。连太太都进不去呢。至于那个孙氏,我倒是不大清楚了。”
“她走前一阵子确实天天都往大书房跑。”容嘉上说,“公馆里的事,我会回去查清楚。这几个人就交给赵叔了。不过,赵叔……”
赵华安侧头听着。
容嘉上忽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满怀着慈悲和怜悯,说:“到底都是为咱们家出过力卖过命的兄弟,用刑过度了,万一无辜,倒是伤了感情。换个法子吧。审问这事吧,要攻心为上呀。”
赵华安一愣。
容嘉上不再多言,拍了拍赵华安的肩,朝大门而去。
赵华安望着容嘉上同他父亲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眉头轻蹙,若有所思。


冯世真第二天下班回家,走到家门口,就见门半开着,里面一片和乐融融的笑声,甚至听到了极少出房间的冯先生的说话声。她惊讶地走进家门,就见容嘉上卷着毛衣袖子,脸上沾着面粉,正在同冯太太一起揉面团。
“先生回来啦!”容嘉上朝冯世真露出了一个明朗耀眼的笑容,好似雨过天晴后的阳光,驱散了漫天的阴霾。
冯世真好一阵张口结舌。这小子怎么又来了呀?
冯太太高兴地说:“真儿,容大少爷送来了一大筐螃蟹呢!”
“伯母,都说了叫我嘉上就好。”容嘉上道。
厨房门口的筐子里,十来只碗口大的大闸蟹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正在吐泡泡。#####

四十
“佃农今天才送来的,我让听差的专门挑了几个个儿最大的,给先生送过来了。”容嘉上抓了一只最大的,那给冯世真看,迫切地看着他,像是邀功的孩子似的,“先生爱吃吗?我让他们挑的都是带黄的。”
冯先生用围巾遮着烧伤的半边脸,坐在沙发里,笑呵呵道:“你先生最爱吃了。小时候还会贪吃得拉肚子呢。”
自打家里出事后,冯世真就再没见过父亲的笑脸。她一时惊呆了。
“我……”她半晌回过神,笑道,“嘉上真是有心了。家里没酒,我去巷口打一些回来。爹今天也喝一点?”
冯先生今日气色比以往都要好,笑着点了点头:“再去买两斤烧卤。容少爷来家里做客,咱们不能太寒酸。”
“我陪先生去呀。”容嘉上匆匆洗了手,抓起大衣。
冯世真还没回过神,就已被他半推半挽着又出了门。
此时正是傍晚,邻居们纷纷下班回家,只见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同冯家姑娘一起走了出来。一个高大俊朗,一个端庄秀丽,很是登对。
“冯小姐,这是你的男朋友?”总有爱管闲事的大妈来打听。
冯世真矜持地微笑:“刘太太,刚才看到刘小先生带了几个朋友来家呢。”
刘太太的儿子嗜赌,带朋友来家,讲不定是又要变卖什么东西。刘太太大惊失色,迈着胖腿匆匆朝家奔去。
容嘉上噗哧一笑:“你们这里真有趣。”
“多住几日,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冯世真嗤笑。
住在象牙塔里的贵公子,不过在军校里吃了点苦,却依旧不知世道人情百态。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只是“有趣”得很罢了。
两人并肩,沿着巷子往外走。
放学的中学生经过。两个女孩见了容嘉上,惊为天人,走出老远了,都还频频回头张望。
冯世真也留意到容嘉上衣着上的变化。他穿着比之前要成熟了许多,精细的手工西服套装穿在身上,服帖笔挺。他个头高挑挺拔,双腿修长,有着军人的坚毅硬朗之气,走起路来带着一阵风。
只不过短短一个月,这个人从一个少年,就成长为一个青年了。
“谢谢你的螃蟹。”冯世真说。
容嘉上说:“送螃蟹是借口,就是想来看看先生。”
冯世真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倒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容嘉上看着冯世真白净的脸颊上浮现浅浅的羞红,得意地笑起来:“先生以前多伶牙俐齿的,总是驳得我哑口无言。怎么一卸任,反而温顺多了?”
“我倒不知道你那么喜欢被人教训。”冯世真丢了一记白眼过去,随即又后悔了。容嘉上显然就等着的,被她的眼波一扫,好似吃到糖的孩子,笑得心满意足。
“不是喜欢被人教训,只是喜欢听先生的教训罢了。”
冯世真脸颊微微发热,到是有些怀念当初那个冷漠倨傲、不爱搭理人的青年来。至少面对那个人,她不会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两人打了酒回来,冯太太已经把螃蟹下了蒸锅。半晌后把盖子掀开,蒸得红通通的螃蟹盛在白瓷盘子里端了上来。
冯世真给父亲倒了酒,拿着剪子给他拆螃蟹。冯先生的手被烧伤,伸展不开,行动十分不方便。
“先生。”容嘉上把剥好的蟹肉推到了冯世真面前,“你自己也要尝尝。”
冯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容嘉上一眼。
一顿饭吃完,容嘉上很自觉地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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