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之城》第74/193页


“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呀?这让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呀?容老板,我们小姑子还是黄花大闺女呢!”
容定坤面色铁青,冷哼了一声:“我还没破她的身子。”
余知惠恼羞得面孔几乎滴血,这一刻,她是真的有点想咬舌自尽算了。
“容老板说得轻松。”余家大嫂尖声道,“这样闹出来,知惠还怎么活?我们余家虽然没钱,可也是诗礼人家。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容定坤冷笑道:“诗礼人家的小姐会在别人家喝醉?你丈夫欠的钱可都还清了?”
容大嫂噎住。余知惠二话不说,推开大姨太太,砰地一声把酒杯砸了,捏着湿淋淋的玻璃片往脖子上抹。
大姨太太和余大嫂吓得魂不附体,一个抱人,一个抓手。
“不要拦我!”余知惠声嘶力竭地哭喊,“背着勾引姨夫敲砸勒索的名声,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倒死干净!”
杨秀成就在女人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哭喊声中走了进来。他狠狠地一把夺下余知惠手里的玻璃片,转身吩咐听差的:“都出去,关门!”
听差还有一丝犹豫。杨秀成爆发一声厉喝:“没听到我的话?出去!”
众人都被他这架势吓住了,女人们也暂时停止了哭闹。
余知惠泪流满面,不敢抬头看杨秀成,伏在大姨太太的怀里失声痛哭。
杨秀成问余大嫂:“余太太是怎么知道这里出事了的?”
余大嫂有些怕他阴郁冰冷的样子,讪讪道:“是有一位先生来找我,说知惠被人欺负了。”
杨秀成皱眉问:“是那位来晚了的孟先生?”
余大嫂连连点头:“就是那个长得特别俊的……”
杨秀成看了一眼埋头哭泣的余知惠,脚步僵硬地走道容定坤面前,低声说:“应当说孟绪安设计了您。只是……”
“只是也要他自己上钩!”容太太尖声道。
“你够了!”容定坤瞪了容太太一眼,对余知惠道,“你和孟绪安说了什么?”
“他就是取笑了我,说我裙子是借来的。”余知惠反应过来,“姨夫你觉得我联合他算计你?”
“冤枉人哟!”余家大嫂又呼天抢地,“我们怎么会做得出这种事?容老板你是男人,不能把所有的祸都往女人身上推。”
“我看他能呢。”容太太讥笑。
“老爷,”杨秀成说,“先将她们两个送回家把。”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余大嫂立刻嚷道,“我们知惠这么清清白白的姑娘,给老爷你欺负了去,再怎么也都要有个说法。”
“别说了!我们回去!”余知惠怒气冲冲地朝门口走。
容定坤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孟青芝离他而去时的那一幕。也是这样决绝,脆弱,满是伤痛。如果自己当时再耐心哄她一下,留她下来。她会不会不去美国,也不会死在那个远隔重洋的地方?
“等一下!”容定坤沉声道。
他掏出了支票簿,写了一张,递给余知惠。
余知惠咬着唇,面容苍白,也不接。余大嫂像是盯着肉骨头的狗,急不可耐地就想替余知惠接过来。容定坤却是把手一收。
“这是给知惠的。”容定坤面色冷酷,“拿着!你想一辈子穿借来的裙子吗?”
余知惠狠狠地咬着牙,唰地一把抓过支票,推开门冲了出去。
余大嫂紧跟了过去,一路嚷嚷:“知惠,你年纪小,让大哥大嫂来帮你管钱呀……”
小沙龙里,剩余的四个人沉默无言。
杨秀成低声说:“若没有什么事,我就退下了。”
容定坤嘴唇翕动,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摆了摆手,杨秀成一言不发地离去了。
容太太吃吃笑着:“可惜了一条大好的忠狗。”
容定坤胸膛起伏,粗喘着,猛地一把将台灯扫落在地上。


杨秀成一口气走到大厅,站在明亮的灯光下,像个溺水获救的人一样大口喘气。
容芳林挽着一个年轻军官的胳膊,有说有笑地走过来。杨秀成对他们俩的招呼视若无睹,径直朝正在同杜兰馨调情的孟绪安走去。
“孟先生,”杨秀成的语气冰冷地好似数九隆冬,“容家不欢迎您,还请您尽快离去,以免发生不愉快。”
在杜兰馨惊愕的目光中,孟绪安好整以暇地放下了酒杯,吻了吻美人的手背。杨秀成摆了摆手,两名听差的跟在孟绪安身后,押着他朝大门走去。
这个小小的变动并没有影响到舞会欢乐的气氛。乐队演奏着一首欢乐飞扬的乐曲,年轻人们手拉着手,围成一个个圈,皮鞋踏出整齐划一地踢踏声,笑声和呼哨声飞扬。
孟绪安从容地从舞池边上绕过。出门之际,他不经意地回头一望,压低了帽檐,继而转身投入了外面幽暗冰冷的夜色里。
二楼扶栏边,身穿青裙的妙龄女郎目送着男人高大的背影被雕花的大门遮去。
楼下的一切都被她收在眼底:恼羞离去的余知惠,强颜欢笑着同宾客寒暄的容家夫妇,温柔抚慰着杨秀成的杜兰馨,还有赌气和别的青年跳舞的容芳林,以及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说笑着吃着点心地容芳桦和冯世勋。
一场舞会,满池悲欢喜乐。


余知惠气急败坏,独自一人朝容家大门走去。
容嘉上等在门口,把她拦下,轻笑道:“你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呀,惠表姐。”
余知惠气得啼笑皆非:“怎么?舍不得姨夫给我的支票?”
容嘉上漠然道:“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或许还不够清楚。等他想明白他被你利用了,他肯定会报复的。”
余知惠打了一个冷颤,目光闪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不是找你麻烦的,惠表姐。”容嘉上说,“你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也不会出此下策。我是看在咱们表姐弟一场的份上来提醒你,你最好离开上海。我父亲确实惜香怜玉,所以他不会杀女人,但是他会让你生不如死。”
余知惠霎时面如土色,眼中充满了惊恐。
“惠表姐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办。”容嘉上让出了路,“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余知惠像患了游魂症一样爬上了车。容嘉上体贴地帮她关上车门,说:“有个事想问一下你。你知道为什么太太将你当做了冯先生吗?”
余知惠魂不守舍,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因为是冯小姐把姨夫带过来的吧。”
容嘉上的面容背着光,一片晦涩:“她为什么把家父带过去?你们俩商量好的?”
余知惠摇头,“你们俩之前在隔壁吵架,我都听见了。她躲到我这儿来,我们俩就说了几句知心话。她见我醉了,就说找人送我去客房歇息,然后就带着姨夫来了……”
容嘉上沉默着。余知惠提心吊胆,生怕他会突然发怒。但是容嘉上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敲了敲车窗。司机会意,开动了车。
余知惠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去,容嘉上笔直挺拔的身影好似一把黝黑的剑,融入进了黑暗里。
她同容嘉上并不熟,一直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富家少爷,有点小聪明,却同所有富家子一样,风流、自私、薄凉。可是刚才,她分明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簇疯狂的火焰。那是随时可以将人吞噬,毁灭一切的疯狂。
送走了余知惠,容嘉上独自一人穿过草坪,朝热闹的大宅走去。
强劲的夜风竟然将天空中的阴云扫得一干二净,闪烁的繁星布满了夜空,将天空妆点成了一个巨大的琉璃罩子。
院子里的大银杏树黄叶在庭院灯灯照射下犹如灿烂的金箔,映亮了青年俊朗白皙,却也阴郁凝重的面容。
容嘉上踩着厚实的落叶,走到了银杏树下。
“阿上。”桥本诗织自树后走出来。她一脸泪痕犹湿,单薄的身子在秋分中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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