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之城》第93/193页


杜兰馨侧头看着他,妩媚地笑着:“跟我来吗?我朋友在那边有牌局。我知道你的桥牌打得好,就是深藏不漏。”  
“不了。”容嘉上冷淡地拒绝,“我回去还有事。”  
“去找那位冯小姐?”杜兰馨轻声讥笑,“其实她离开了容家,你们俩来往反而更方便了呢。”
容嘉上冷淡道:“这不关你的事吧。”
“你是我未婚夫,你有了别的女人,怎么不关我的事?”杜兰馨半开玩笑地把手放在了容嘉上的大腿上,“怎么样?你们俩进展到哪一步了?”
容嘉上不为所动,说:“杨秀成在扬州还没有喂饱你?”  
杜兰馨的手像是被烫着一般缩了回来,“你……”  
“只有我知道。”容嘉上说,“我没兴趣让人都知道我戴了绿帽子,你也收敛一点。”  
“你这是在替我担心?”杜兰馨的眼波柔如一汪秋水,在幽暗的车厢里荡漾着。  
“我们俩现在是绑在一起的。”容嘉上看也不看她,“给我几分面子,杜兰馨。你自己说的,生了儿子后,我们俩就各不相干。”  
杜兰馨扫兴地哧了一声,收回了多情的眼波。  
“你才是要注意吧。你同那位冯小姐简直都快赶上拍罗曼蒂克电影了。刚才在饭局上,你表妹不过和芳林她们议论了冯氏两句,就得你几个白眼。幸好长辈没看见,不然我都没法帮你兜回来。你们睡了?”  
容嘉上一脚踩下刹车,两人都猛地朝前一耸。  
“没睡成?”杜兰馨嘻嘻笑起来,“也是。就是因为还没有到手,所以还这么执着。”  
“你说够了没?”容嘉上很不耐烦,“到了,你可以下车了!”  
杜兰馨往外瞧,果真路对面就是礼查饭店灯火辉煌的大门。她却不急着下车,摇下了一点车窗,点了一支女士香烟。  
“真是没意思。”杜兰馨吐着青灰的烟雾,“这日子,真是没意思透了。”  
容嘉上嗤笑:“当初订婚的时候你可是信心十足的,这还不到一个月,就觉得受不了?达令,我们都还没结婚呢。”  
杜兰馨拢着身上的狐皮大衣,艳丽的脸庞陷在皮草绒毛里,显得有些疲惫和憔悴。  
“我这几天,总想起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她嘴角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你问我,想不想谈一场真正的恋爱,不涉及到身份,金钱,只是两个人单纯地相爱。”  
“可你取笑了我。”容嘉上说,“怎么?你找到真爱了?”  
杜兰馨深深吸了一口烟,“都走到这一步了,找到又如何?女人总是吃亏的,不是被家庭绑住,就是被爱情束缚。所以,你那位冯小姐才不肯从了你。一个自由的灵魂,怎么甘心就这样被囚禁住?”  
容嘉上沉默不语。  
杜兰馨把烟蒂扔出车窗外,推开了车门。  
“嘉上,”她回头,背着酒店暖黄色的灯光望着车里的未婚夫,眼神显得十分温柔而真诚,“就当做个好事,放那位冯小姐走吧。以后也别再招惹她那样的良家了。太糟蹋。”  
容嘉上英俊的面孔一半沐浴着酒店暖融融的灯光,一般沉浸在冰冷的幽蓝之中,显得比年龄要成熟了好几岁。他沉默地注视着杜兰馨身姿摇曳地朝明亮的酒店走去,穿着华丽的皮草,就像走进一座黄金牢笼里。#####
八十
回到家中时,已经近深夜。容家大宅子静悄悄的,人们都睡下了。  
容嘉上回了房,习惯性地往对面望。冯世真的窗户一片漆黑。  
容嘉上脱去衣服,站在花沙下,温热的水冲刷着他年轻的、肌理分明的身躯。他闭着眼,思绪飞快转着,心急促跳动。  
耳边又响起了舞曲的旋律,容嘉上仿佛又回到了昨天傍晚,再度将温婉的女子压在了墙壁上。 
这次,冯世真没有反抗。她在他耳边轻轻喘息,带着暧昧的鼻音,手指一下下梳理着他脑后扎手的短发,顺着后颈,一直滑落到他后背,将他抱紧。她的肌肤如丝绸一般光滑,身体散发着阳光的温度,毫无保留地对他敞开。  
他激动地太阳穴一跳一跳地胀痛,放纵地沉沦下去,深陷在柔软之中,沉醉不醒……
次日,窗外的天空是水洗过的蔚蓝,阳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烘得人身上暖融融的。容嘉上端着黑咖啡坐在书桌后,一边揉着抽痛的太阳穴,一边看着文件。  
那些枯燥的数字,刻板的报告,见不得光的批示,厚厚地叠在办公桌上。容嘉上的脸紧绷着,强迫自己努力看进去,并且快速地作出明确的批示,他的目光却总忍不住往桌上的电话瞟去。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去见识的手下,看看她在做什么?
陪着冯太太买菜?还是给冯先生煎药?
很想让花店给她送一束花去。粉红浅黄的芍药,最适合她。孟绪安的花她就没有收。也许只是做个样子,骗取他的信任罢了。但是哪个女人不爱花的?  
不行!这只会让她更加为难。他并不想让她的名字在小报上和自己放在一起。她应该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 
容嘉上把批注好的文件丢开,翻开了下一张。  
他又想起了昨夜那个旖旎销魂的梦。他的脸发烫,像是被烈日烤灼,却并不感到羞耻。  
也许从第一天,他就被她吸引了。不然新都会里那么多美貌女郎,他避之不及,却偏偏被一个陌生的衣着朴素的女子拉进了舞池里。  
又或许,他从那一刻就被她拉进了精心编织的圈套里……  
电话铃猝然响起。容嘉上的手一抖,自来水笔滴落了一大团墨水。他厌恶地看着被糊脏了的文件,丢下了笔,接过了电话。 
“大少爷,”手下严谨干练的声音传来,“冯小姐出门了,叫了黄包车,说是要去洋泾浜天主堂。” 
容嘉上冷静无波的说:“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盯着文件看了三秒,猛地起身,抓起衣帽,大步走了出去。



到底是冬天了,太阳虽大,可刮在脸上的风还是刺冷的。冯世真拢紧了大衣和围巾,坐在黄包车上,穿过热闹的街市。
她在洋泾浜天主堂的门口下了车。这边是小路,又不是礼拜日,教堂门前很冷清,只有鸽子在房顶的蓝天里扑腾回旋,发出躁动的鸣叫。
冯世真推开了厚重的侧门,走了进去。教堂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连神父也不在。冯世真点了一根蜡烛,供在案台上,然后朝神坛前走去。她穿着皮鞋,踏踏的脚步声通过教堂特殊的结构被放大,在空旷的大堂里回响着。
冯世真在靠前第二排的长椅里坐下,掏出了被体温捂得暖暖的银质十字架,按在胸前。她低下头,闭上双眼,纤细雪白的后颈覆盖着柔软如絮的碎发。
半晌后,大门再度被打开。男人沉稳的脚步声一路而来,停在她身边。淡淡的消毒水的气息飘来,男人挨着她坐下。
“说罢,世真。”冯世勋嗓音沉重,显然已经预知这段对话不会很愉快,“昨天值夜班,今天早上才看到你让护士留的纸条。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非要找个教堂?”
冯世真睁开了眼,却没抬起头。她脸上带着委屈和怯懦,像个闯了祸的孩子。
“对不起,大哥。”
容嘉上坐在告解室的格间里,听着数米外清晰的声音。
他的手摸到胸口的内袋,从里面掏出一串南红手串――昨日争执一番后,它被留在了他的手里,一时忘了送还回去。幽暗的光线里,玛瑙珠子鲜红如鸽血,被青年修长匀称的手指一颗颗拨着。
冯世真说:“你之前介绍我认识的你的那位张师弟,我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哦?我还以为你对他印象挺好的。”冯世勋的声音里倒是听不出喜怒,似乎也并不大在意,“不喜欢就算了。不过妈妈最近对你的事催得特别紧,说找人算了命,说你明年本命年有血光之难,定要找个贵人才能护住你。这小张的八字和你特别般配,你拒绝了他也就罢了,妈怕还会催着你找下一个。”
冯世真啼笑皆非,“这都是封建迷信的东西,大哥你留洋回来的,怎么也还陪着妈胡闹?我才辞职,只想好好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什么人都不想见。”
冯世勋目光复杂,阴沉沉地注视着妹子:“所以,你拒绝小张,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
“还能有什么?”冯世真目光闪躲。
冯世勋目光犀利,嗓音冷峻道:“你以为打个马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孙姨太太今天带儿子过来做检查,全部都告诉我了!你之前受容嘉上骚扰的事,你掺和到容家阴私的事,还有你昨天突然辞职的事。世真,你可真会瞒!”
冯世真惊愕地看向兄长,有一种羞耻的秘密被亲近的人察觉的惶恐,清秀的脸迅速涨红了。
冯世勋一看妹子的表情,就知道孙姨娘说的全是真的。愤怒如岩浆从心底冒了出来,直冲头顶。他抛开了温柔兄长的面孔,彻底爆发了。
“你在想什么,世真?那容嘉上就是最典型的纨绔子弟,撩拨你也不过是图个好玩。你以前那么清醒的,怎么现在却糊涂了?你不要名声了?难怪你约我在这里谈事。这事确实不能让爹妈听到!”
冯世勋的声音越来越高,在教堂上空反复回响,就像厉鬼在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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