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全集》第16/114页


单是躲开这一招,确是没有问题。

然而谢苏所要面对的,却不仅是那一招满天花雨。因为就在他躲到鱼篓后的那一瞬间,鱼篓之中,忽然冲天而起一道电光。

青天白日之下,那里来的电光?

又或者,那根本不是电光,电光纵有这般的明亮,又怎有这般的狠绝?纵有这般的迅捷,然而雷从电闪,又怎生有这般的无声无息!

那一道电光过后,明白冰面之上,洒落一篷飞血。

谢苏疾退数步,一手按住右臂,他右肩之上一个纵长伤口,深可见骨。

一个黑色身影自鱼篓中激射而起,速度之快竟是与谢苏不相上下,他手中执一把弯刀,刀尖之处,鲜血犹在滴答流下。

那一对老夫妇隐藏身份,岸上青年佯装问路,双钩夹攻,飞刀如雨,计划之周详,算计之精密,一切的一切,皆是为了鱼篓中黑衣人这风驰电掣般的一刀!

然而那黑衣人这一刀,准拟将谢苏一分为二,最终却也只是令谢苏右肩受了重伤而已。

谢苏一双眼冷电也似,并不看自己身上伤口,只全神贯注望着那黑衣人,半晌方道:“苗疆,疾如星?”

这一声依然沙哑的厉害,一字一字却咬的十分清晰。

那黑衣人缓缓的点了点头。

一条较为宽阔的道路上,两匹马一前一后正自前行,前面的那人一身烟青色锦缎长衣,装束极华贵,正是介花弧;后一人却是洛子宁。

“堡主,”转了一个弯,洛子宁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疾如星来自苗疆,虽蒙堡主收留,却并不晓得甚么规矩分寸,他若是一个失手竟杀了那青梅竹,如何是好?”

“唉,”介花弧轻勒马缰,竟然轻声叹了一口气。

“若是我手下真有一个能杀了那青梅竹之人,倒也好了。”

这一边冰面之上,二人却仍在对峙之中。

风起,冬日里的阳光带些惨白的颜色,照在冰上对峙的两个人身上。

那一句问话之后,二人之间并无言语,气氛凝定沉重之极。那刀手环抱弯刀,长身而立,身体绷紧若弓弦。他一刀得手,面上却仍无表情,一双眸子暗沉沉泛着亮,如若择人而噬。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一对乔装打渔的老夫妇已然上岸,和穿枣红袍子的青年站在一处,他们似是对那疾如星颇为忌惮,并不欲同时出手。

谢苏手中并无兵刃,一件暗白色外衣松松束在身上,一侧衣袖被血染红近半,他半垂了首,纷乱发丝散落在眼眉之间。

一线略带温意的冬末阳光晃在他面上,光影掩映间,谢苏的眼神疲惫的近乎死寂。

天气微微地回了一点儿春,这样的天气,合该坐在家中窗下,温一壶酒,呷一口滚在舌尖,舒缓一下劳累不堪的身躯;又或者甚么都不做也好,单是静静的坐下晒一会儿太阳,出一会儿神。

但是谢苏却不得不立于冰上,与人生死相搏。

这时分,冰下面忽然“轧喇”一声响,声音沉浊,似是从下面极深处传来。岸边那几人同是一惊,这一声响,极像是冰层破裂的声音。此时数九寒冬,冰水如针刺一般,落到红牙河中为那冰水一激顷刻送命的,这些年来也不知有多少。

也正在此时,那刀手动了。

青天白日之下,又一道电光晃亮了众人眼目。

那刀手出刀全然不合常理,前一刀方向谢苏眼眉之处劈去,后一刀却又转向他左膝关节,诡异之处与苗疆刀法一脉相传,毫无章法之处却又仿佛闽南一带的乱披风,加上他身法奇快,莫说反攻,便是防守也令人无从防起。

谢苏暗白衣襟晃动,堪堪躲过他快过星火般的七刀,到第八刀时谢苏脚下一滑,单膝跪在地上,这一刀躲的极是勉强。那刀手更不犹疑,身形如影随形般跟上,反手挑过一刀,谢苏一侧头,束发发带为他刀锋所带,连着一绺散发一同飘落冰面。

九刀之内,将青梅竹逼迫于此,单凭这一点,这刀手已足可扬名天下。

谢苏手中一无兵刃,无心与他硬拼,暗白身影展动,便向东南方向而去,正是“千里快哉风”身法。

此刻若是换了第二个人与他对峙,也就追之不上了。但那刀手并非旁人,他动作虽不若谢苏清逸,快捷之处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谢苏连换了三个方向,皆被他拦下。那刀手施展轻功之余,手上动作竟不稍逊,顷刻之间,谢苏又中一刀,白衣上血迹俨然,那血迹竟也是晦暗之色。

若是数年前的青梅竹,轻功上自然丝毫不惧这刀手。然而此刻谢苏逃亡多日,身心俱疲,更兼他二人于冰面打斗,那刀手足踏皮靴,行走冰面毫无阻碍;谢苏穿的却是一双寻常青布鞋,轻功又打了个折扣。

眼见那弯刀光如雪,谢苏所能做的,却也只有躲避一途。

官道上冰雪消融大半,路边一截树枝擦着介花弧马鞍过去,树枝上隐隐透出一丝绿色。

“虽然如此,只怕一开始,青梅竹还是要吃些苦头的。”介花弧放缓了速度,继续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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