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全集》第95/114页


谢苏转过头,眼中的神情却似透过他看着另外的甚么人,“我……不想再做青梅竹………”

青梅竹是甚么人?他十六岁中探花,名满天下;同年连败京城一十七名高手,得“京师第一高手”之名;十八岁任吏部侍郎,处置朝事辣手无情,乃是石太师手下第一名干将。

石敬成太师之尊,很多事情自己不便出手,多交予青梅竹,他在京师成名六载,这六载中,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下的官员、江湖人物,不计其数。

但是谢苏不愿再做这个人,那个顶着“青梅竹”名字的冷面侍郎、无情杀手。

介花弧心中暗叹,却听谢苏又道:“当年你说我们本是一样的人,如今我所作所为,究竟是对是错……”

介花弧不知谢苏这句话是对何人所说,是朱雀,是谢朗,甚或是白绫衣?但无论如何,这个“你”总不会是自己。

他俯下身,声音尽量温和,“你没错,从始至终,你所作所为,对得起每一个人,你已经尽力了。”

谢苏似乎很安慰,“你挥洒一生,从未言悔,既然你也这般说,想必……”

“想必”后面的话谢苏没有说出口,火焰光芒在他面上不住跳跃,他眼中神情随之变幻,似是忆起了昔年旧事。

七年前,青梅竹孑然一身离开京师,那一晚月色正好。

节王一事不可能隐瞒太久,小潘相只给了他一晚的时间离开京城。是时城门已关,两个守门人却识得他是京中有名的吏部侍郎,便放了他出门。

天如水,月似钩,这一出城门,昨日种种譬如今日死,青梅竹回首望一眼笼罩在夜色中的京城,自知自己再难归来,而“青梅竹”这个名字,亦是再不能使用。

他想到自己方才曾问那两个守门人姓名,一个姓谢,另一个姓苏,于是他索性指谢为姓,以苏为名,就此离开了京城。

…… ……

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是梦中。

介花弧与谢苏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其实还是罗天堡主所言为多,但只要谢苏还醒着,介花弧并不介意谁的话更多些。

随着时间推移,火堆里的火慢慢熄了,介花弧欲去折些柴火,又怕留谢苏一人在此无人照顾。正犹豫间,却听一个柔美声音自一旁传来,“谢先生便由我来照顾吧。”

他一抬首,却见一个窄服广袖的的波斯女子站在当地,神色满是关怀忧急,正是沙罗天。

介花弧也曾从零剑口中听过沙罗天对谢苏所怀情愫一事,何况他阅人无数,那波斯女子眼中的关怀并瞒不过他,于是一笑道:“也好。”

待他拾了柴火回来,见沙罗天正坐在谢苏身边,声音低低说着话,而谢苏的面色甚是安详。

罗天堡主放下柴火,笑道:“你和谢先生说些甚么?”

沙罗天也不抬首,笑道:“自然是诉说一腔倾慕之情。”

“……”纵然是介花弧,一时也被噎了一下。

沙罗天见他如此,反倒笑了,道:“反正现在和他说些甚么,他醒来也不会记得,此时不说,等到甚么时候呢?”她自身上取出一个醉红色小瓷瓶,“这是红眼儿的解药,介堡主,你医术精湛,想必能保得谢先生平安。”

介花弧接过瓷瓶,沙罗天又道:“介堡主必然疑惑我身份,我本是玉京段克阳手下,后来玉京城破,我流落江湖数载,后来又被石敬成纳入麾下,那日你见到我在也丹处,原是我在戎族里做卧底。”

这女子身份竟是如此复杂,昔日叛城玉京军师段克阳亦是一代人杰,难怪沙罗天对五行阵法亦是十分精通。而当日也丹一行人等被玄武所杀,其中并无沙罗天尸首,此刻也豁然可解。

介花弧道:“既如此,你先后两次救助谢先生,此刻还如何在太师府容身?”

沙罗天笑道:“我自有安身立命之所。”她一双碧绿眸子不离谢苏,又道:“待谢先生清醒,你告诉他,要杀他的人不是石太师,而是玄武。”

介花弧一怔,随即叹道:“你把这个告诉给他,他也不见得会安慰多少。”

沙罗天想了一想,垂首不语。

沙罗天看护了谢苏一晚,天将明时,谢苏神志即将完全清醒,她却翩然起身,道:“介堡主,告辞。”

介花弧笑道:“你竟不待他醒来?”

沙罗天笑道:“那又是做甚么,我又不要他念我恩情。”随即转身离去。

待到那波斯女子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时,谢苏也终是全然清醒。

“好熟悉的香气……”他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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