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石校对版作者扎姆卡特》第1030/1158页


  苍绿的藤蔓缠绕在白石筑就的圆柱上,为光滑洁白的石面绘上翡翠的图案。紫色六瓣的小花从柱顶垂落,在风中楚楚动人。冬蔷薇绽放出或粉或白的花朵,簇拥着造型别致的回廊和宫殿。虽然和温暖的南方一样,庭院里也有萌发的绿草和吐蕊的鲜花,飘散的香气却更为清冽,那是一种像是严冬般冷酷的花香。
  身穿戎装的高大青年踏着焦躁的步子来回转悠,等候漫长的传唤。他的盔甲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嘈杂的噪音,使两名守卫对他投以不满的目光。
  该怎么办呢!无心理会他们,安东绝望地想:敌军已经在边境集结完毕,我还要亲自来这里讨兵符,又因为没有预约,必须等前面的达官贵人排完……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吗?这国家不完蛋什么时候完蛋?!
  就在他快要抓头发时,听到如寒冰乍破的声响。踏着早霜,碎石小径的尽头出现一个人。
  那是个教士,这是他给人的第一印象。雪白的高领和袖管,下摆过膝的黑色法衣,乌亮如绸缎的长发也垂到小腿,陶瓷般白皙无瑕的脸美得如同圣像,身材修长,举止优雅,腋下夹着盾牌大小的厚书,似乎漫不经心地走着,想着自己的心事。安东非常怀疑他会继续漫不经心地走下去,一头撞上前面的大树。后来他也听闻了类似的事实,万幸的是这位尊贵的大人也知道自己的毛病,随时张开避免冲撞的结界。
  突然,那个青年抬起头,迎向他打量的视线。
  ……那是一双看不到任何感情的眼睛。
  冷漠得像只反映眼前存在的镜子。看着那双没有感情的银瞳里自己的倒影,安东忽然产生了一种微妙的眩晕感,仿佛被冰雪之神凝视的诡异感觉冲击着他的思考回路。
  然后他跪了下来,因为他认出这个青年是谁。
  二皇子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


第023章 暗之进行曲(一)
  太阳渐渐升高,清澈的晨光普照大地,透过尖塔小小的窗口,一缕缕欢快地跳跃。
  金黄色的光线中,灰尘飞舞盘旋,形成另类别致的美感。
  他怔怔地看着,一动不动,直到夕阳西下。他常常这样发呆一整天,麻木得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因为在这个一成不变的单调房间里,他唯一的娱乐也只有看这些变幻的阳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
  银瞳猛然睁开,没有往常的茫然绝望,是深沉的冰锐。
  床上的人缓缓坐起,随着他的动作,当啷啷一阵脆响,长长的黑铁锁链也被他带动,从他的右腕,一直延伸到石壁。
  漠然抬起手,仿佛没看到腕上的镣铐,他用检视物品的眼光细细研究着自己。从修长优美的手指,略显纤瘦的身躯,到雪白的赤足。然后他转过头,直直看向对面的穿衣镜。
  那里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影象,黑如子夜的长发蜿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更衬得他苍白得像个幽灵。
  极美,残留着稚嫩的脸庞,却隐含沧桑的痕迹,好象他已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太多的磨难,微抿的唇瓣透出坚毅的意志,烛光与阴影交织,构成奇异而和谐的色调。
  和梦中的白昼不同,窗外是墨蓝的夜空与闪烁的群星,整个宇宙的光辉像凝聚浓缩在这一小片苍穹中,显得渺小又深远。
  “这具躯壳本身的意识?”
  没人回答,他的声音飘浮在黑暗里,宛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私语。
  ……
  今夜的西琉斯王宫灯火通明,辛比奥王的四十寿宴正热闹地举行。宴会大厅设了十五桌筵席,摆满了银器、花色瓷盘、大口酒壶、高脚金樽和纯金的分枝烛台。俏丽的侍女轻盈地踏过贵重的长毛地毯,将鲜嫩的烤肉和香醇的葡萄酒放在桌上。
  音乐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诡异的清音,像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又十分有节奏地一荡一荡。这声音钻进耳孔,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成百倍地放大,震得身体发麻,心脏狂跳。
  欢闹的宾客不约而同地凝固,原本人声鼎沸的宴厅变得死一般寂静,只有那个声音回荡着、回荡着、越来越近……
  两扇华美的大门在咒语的呢喃声中慢慢敞开胸怀。
  犹如黑夜的化身,却比最耀眼的银色星辰更美丽的青年出现在门口,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心魂。
  他散发赤足,全身上下只罩着一件宽松的黑袍,右手拖着一条断裂的铁索。如此怪异的形象,却没有激起守卫的警觉。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陷入恍惚迷醉的失神状态。
  例外的,只有上座大腹便便的国王,他身旁风韵犹存的美妇,以及下首一脸惊骇的华服男子。
  “列、列文!”辛比奥四世发出喘不过气来的嘶喊,瞪大眼的表情像看到一个不该出现的鬼,“你怎么……”
  冷汗浇熄了震惊,恐惧化为无形的手扼住了国王的脖子……他要如何对他的国民,对满堂贵宾说:这是他的儿子,他囚禁了二十二年的儿子!
  “父王。”
  黑发青年绽开孩子气的灿笑,他记忆里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最后的笑容,晃了晃拖着锁链的手,“我从秘魔岛,逃出来了。”
  安心的吐气声从三张嘴呼出,姑且不论列文为什么帮他们遮掩,这桩丑闻总算可以雷声大雨点小地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父慈子孝的戏码,感人的重逢悲喜剧,和众人的鼓掌道喜。
  魔鬼!他是魔鬼!年迈的祭师死死握住水晶杖,本能地感到异样,正要喊出警示的话语,那双冰镜似的银眸轻描淡写地扫来,心跳攸停。
  嘶哑的悲鸣和沉重的倒地声仿佛夜枭的死亡赞歌,在暗色中带起不祥的余痕。
  ……
  色泽醇厚的液体与牛奶交融,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香,身穿黑色法衣的年轻人用银勺往杯里加了一小勺砂糖,轻轻搅拌,荡开一个浅涡,偶尔与瓷杯碰撞出悦耳的叮当声。
  啜了一口调好的咖啡,他浮起满意的微笑。
  “主人,您为什么附到这个人身上?”
  说话的是坐在他对面的少年,约莫十三、四岁年纪,有一头接近黑色的深褐短发,白皙精致的脸蛋,明亮的大眼睛颜色十分的浅,呈现出剔透无暇的蓝。
  被他称作主人的,是西琉斯王国的二皇子,刚刚得到承认的列文・嘉兰诺德・奥斯卡殿下。
  “因为他召唤我。”男子的声线低沉磁性,如坚冰般冷冽,没有半点波澜起伏。
  “那,他死了吗?”少年随口问,开始大啖夹了熏鲑鱼、火腿和小黄瓜的三明治,味道意外的好,至少比云中塔的魔仆做的美味。葡萄酒也格外的香醇,带着清凉的薄荷味,可惜他的养父不喝酒。
  “嗯,他很干脆地放弃了,只剩下一点记忆碎片。”
  对于真正的列文,席恩是有点同情的……这是非常罕见的情绪。一个人完全没有人身自由,连反击的力量也不具备,这种人生确实过得没意思,还不如拿来孤注一掷,赌上所有换取一线希望。
  不过,这不代表他就会忠实地履行他们的约定,一切都要看他方便。
  “哦。”哈玛盖斯又拿起一块巧克力蛋糕,边嚼边道,“主人,您的身体我很妥善地保存好了,不过没您坐镇,我担心恶魔们会溜出云中塔,跑来这里。”
  “有点规矩,你现在是我的侍从。”席恩扫了养子一眼,淡淡指出,自己也很没规矩地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道,“他们下来就下来好了,这个国家很适合成为恶魔的乐园。”
  “哦。”哈玛盖斯烦恼地盯着水果塔,不明白怎样吃才是“有规矩”。
  “主人,反正我是您从路边捡回来的小厮,就不用管了吧?”
  “也对,反正我是囚犯,也不用管了。”
  两人的谈话渐渐向没常识的方向进行。
  私下共处时,席恩和哈玛盖斯都默契地使用古代语,虽然早就布下的“幻音之墙”会把他们的对话过滤成无意义的日常用语。
  草草结束下午茶,魔域之王抱起养的兔子喂食。这只灰兔已经被他填得肥了一圈,摸起来手感极好。
  喂完一只换另一只,这只还要肥,是个胖嘟嘟的史莱姆。暂时撤出艾斯嘉大陆后,他就带领部下住进曾经是暗月法师公会,如今属于他的云中塔。某天接到一个叫坎菲斯的树灵的求救,抱着趁火打劫的念头去了,顺带拎回这只莫名倒贴的新宠物。(见番外《降临》)
  少年模样的小龙无力地瞧着这一幕,预见到这两个小东西命不久也,只要它们的胃袋不是无底。
  “哈玛盖斯,有帮女人在外面探头探脑,你去赶她们走,问她们想干嘛。”
  想干嘛,想追你啊!哈玛盖斯忍不住叹气,他的养父还没发觉这副皮相有多美。从他的叹息意识到原因,席恩恍然大悟:“哦,对了,列文长得不错。”真麻烦,又一个美男子。迪斯卡尔已经引来霍娜一只蜜蜂,希望这次不要又搞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后遗症。
  “主人,您何不试着和那些女孩交往看看?”哈玛盖斯殷切建议,他很想要个妈妈。席恩嗤笑:“要是知道我的真面目,她们会当场吓跑。”要么就吓昏。
  “会吗?”哈玛盖斯很疑惑,主人不就是冷酷了一点,邪恶了一点,残忍了一点,卑鄙了一点,而已嘛。
  “会。”斩钉截铁。
  “那……”哈玛盖斯想起一个人选,“霍娜怎么样?她是真的喜欢主人呢。”席恩眼底的笑意更讽刺:“她?她爱的是迪斯卡尔,我的模拟人格。不,就连这份爱也是盲目的、虚幻的……好了,哈玛盖斯,与其想这些无聊的东西,你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的力量更精进。”
  “哦。”龙的化身怏怏答应:这才是无聊的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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